洛阳街头,单雄信行色匆匆,他得到隋军攻城的消息,同时城内出现叛乱,心急如焚的他急忙披挂上阵。不管怎样,王世充是他的主公,他要为大郑,为王世充流尽最后一滴血。
    决不能让隋军夺下洛阳,这是单雄信心中的唯一念头。骑在战马上的他,带着数十名铁骑朝着城北的安喜门狂奔而去。其他各门虽然也有隋军攻城,但相对而言,城北安喜门受到的压力最大。
    崔孝仁这个叛徒正在率兵攻打安喜门,城门上的守军已经岌岌可危,若在迟了半步,恐怕这城门就要易手了。
    战马在风中狂奔,马蹄刨在结冰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快,再快一步!”单雄信大声喊道,声音有些嘶哑而惊慌。
    众人狠狠抽打着战马,战马的速度陡然加快,骑兵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前方奔去。忽然,最先的几名骑兵闷头倒下,战马跌倒在地,齐齐发出哀鸣声。
    单雄信大吃一惊,尚未反应过来,街道两旁,喊杀声如雷鸣一般,响彻在耳边,紧接着,箭羽呼啸,如同雨点一般,劈头盖脸打来,最前面的几名骑士立刻被射翻在地。
    单雄信本能地举起了手中的马槊,拨打着箭羽,但黑暗之中,不辨箭羽。单雄信左臂中了一箭,痛得他几乎拿捏不稳马槊。
    “杀!”黑暗中,一群士兵涌了出来,他们一边射出箭羽,一边向前厮杀,其中一人,正是杨恭慎。
    五百多士兵看起来人数很多,但实际上,多是各府的家丁,战斗力不强。此时他们看见单雄信等人被射杀,以为已经占据优势,当即涌了出来。杨恭慎本是文臣,带兵能力不足,一时也无法制止众人。
    众人杀了出来,阵型反而乱了,箭羽也变得稀疏。单雄信强忍着疼痛,一声厉喝:“杀!”此时,伏兵正在前进的方向,逃走就败了,只有拼死一杀,尚有机会击败敌人。
    单雄信久经沙场,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骑士在他的鼓励下,齐齐喝了一声,举起了手中长矛,向前刺杀。
    道路虽然不宽,但长度足够,给了单雄信冲刺的空间,三四匹战马并成一排,杀伤力还是非常巨大的。尤其这支部队,是单雄信的心腹,当年在瓦岗,便是百战精兵。
    杨恭慎的家丁或许乱战有优势,但在两军对阵之际,却没有任何优势。骑兵扑上,长矛刺出,所经之处,不死就伤。有的人被战马撞到,旋即被战马踏过,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肚子像牛膀胱一样,瞬间被放了气,躺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杨恭慎看着这一幕,咬着牙,道:“杀,他们人不多!”
    单雄信的人数的确不多,仓促调集的郑兵还在集合之中,单雄信焦急安喜门战事,就提前杀来了。杨恭慎虽然兵马多,大部分却是家丁,战斗力较差,也没有严格的军事组织,一旦前线战死的人太多,余下之人,心中便惶恐不安。
    单雄信只是冲杀了一轮,杨恭慎就付出了五十多人的伤亡,借着月光和火把,只见街道两旁,尸体累累,鲜血染红了积雪,墙壁上,鲜血和碎肉清晰可见。
    家丁们惶恐了,乱战之中,不知道谁大喝了一声:“不想死的,快逃啊!”
    原本杨恭慎还在鼓励家丁,但就这么一句,士气顿时大跌,家丁们纷纷转身狂奔,杨恭慎大怒,举刀杀了两人,却依旧阻止不了颓势,兵败如山,杨恭慎见势不妙,躲在人群之中,朝着安喜门狂奔而去。
    城外,杨侑身着皮甲,骑在战马上,冷冷地看着三百多步外的洛阳城。月凉如水,西风带着凌冽的寒意,不时从脖子钻入,让人觉得一阵寒冷。
    “陛下,已经准备妥当!”罗士信禀告。
    “传令下去,立刻攻城!”杨侑下令。
    “咚咚咚!”冬日里,鼓声响起,惊得冬鸟飞起,浑厚的鼓声让隋军精神一震,攻取洛阳,就在今日!
    在罗士信的率领下,隋军举着云梯,跑过了结冰的护城河。城头上,为数不多的郑军正在射箭,但对隋军的伤害不大,突然杀出的崔孝仁给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罗士信口中咬着横刀,双手如同猿猴一般灵巧,抓住云梯快速向上爬去,几名士兵在下,死死撑住云梯,不让云梯滑动。罗士信行动很快,跳上城墙之后,发现整个城头,已经一片混战。
    一群额头上包扎着白布的士兵,正在围攻郑兵。罗士信一摆横刀,喝道:“罗士信在此,尔等还不投降!”
    黑暗中,声如惊雷,几名郑兵为罗士信的声音所惊吓,立刻被崔孝仁杀死。越来越多的隋兵爬上了城墙,逐渐占据了优势。
    “罗将军,这边来!”崔孝仁大喝道。
    爬墙不是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先打开城墙,才是上策。罗士信知道崔孝仁目的,应了一声,紧紧跟上。
    远处,杨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罗士信能攻下安喜门,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杨侑担心的是裴行俨那边,战局会怎样?尽管在大势之下,洛阳必定会被大隋攻破,皇宫也会重新成为大隋的皇宫。但杨侑却担心,刀光火海之下,皇宫会受到巨大的损害。而且,王世充眼见洛阳守不住,若是投机跳墙,指不定会放火烧城。
    目光再度转回安喜门,罗士信带着隋兵杀下了城头,城门也已经被打开,冉仁才、冯智戣等将,沿着吊桥杀入城内。单雄信恰好杀散了杨恭慎赶来。见城门大开,隋军如潮水一般涌入,心中暗叫糟糕,此时他身边不足百人,虽然是骑兵,但在城中,一旦跑步起来,陷入阵地战中,唯有死而已。
    “撤!”单雄信一声立刻,从另一侧逃走。
    杨恭慎气喘吁吁,赶到罗士信、崔孝仁身边,道:“将军,单雄信跑了。”
    “他跑不了!”崔孝仁冷笑一声。
    罗士信扫了两人一眼,道:“汝二人带着进城大军剿灭城内郑军,那单雄信交给本将!”
    “喏!”崔孝仁和杨恭慎应着,带着冉仁才、冯智戣等人朝着皇城杀去。
    德猷门。裴行俨抬起头,看了一眼高大的城墙,上方,黑暗一片。德猷门是含嘉仓与皇城交界处的城门,防备相对较松。此时,城头上的黑暗,让裴行俨心怀疑虑。
    毕竟隋军攻城,是大张旗鼓,各将领命,四面攻打。这含嘉仓的守军,不可能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城头上怎么可能是一片漆黑?
    事出异常必有妖,裴行俨没有选择立刻攻城,而是让大军临时驻扎了下来,迅速召见了几名校尉,商量如何攻打含嘉仓。有人说强攻,有人说趁黑攀上城头。
    裴行俨略作思考,绝不能就此放弃,他决定强攻。但在强攻之前,不能中了王世充的诡计。弓弩手很快集合起来,火箭被点燃,一支支火箭飞上城头。
    “啊!”城头上,立刻传来尖叫声,躲在黑暗中的郑军被火箭射中,身上厚厚的皮甲瞬间被点燃,吓得他们哇哇大叫起来。
    “弓弩手掩护,步兵攻城!”裴行俨大喝一声。
    隋军弓弩手继续射击,箭羽纷纷落在城头,郑军也不甘示弱,在隋军射击的间歇,不断还击。但隋军火箭威力很大,郑军显得十分狼狈。
    步卒靠近了城墙,依旧使用云梯,裴行俨最为骁勇,一马当先,爬上城头。几名士兵见有人上来,齐齐拔刀砍来。
    “铛!”裴行俨抽出横刀,夷然不惧迎击。横刀相撞,溜起一串火星。
    “吾乃裴元庆,尔等不认识吾?!”裴行俨厉声大喝,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隐隐生疼。
    裴仁基、裴行俨父子在洛阳多年,后来虽然兵权被夺,但门生故旧,依然不少。王世充想要一一除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说裴行俨勇冠三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郑军士兵闻言,无不是愕然变色。
    “原来是裴将军!”有人当即高呼。
    “裴将军,裴老将军死的冤枉啊!”有人回答,语言悲凉,想来是裴仁基的旧部。
    “兄弟们,我等本来就是隋臣,王世充多行不义。我等何苦为他卖命?如今大隋天子杀来,我等索性献了含嘉仓,也是大功一件!”一名校尉说道。
    说着,有数人跪在地上,愿意投降。事情发展的太快,让裴行俨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一旁上,一名校尉勃然大怒,喝道:“叛逆,受死!”说着,拔刀砍来。
    裴行俨冷笑一声,看也不看,举起横刀就是一撩,只听一声脆响,那人兵刃竟然被砍断了,端刃向后飞去,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名校尉没有反应过来,裴行俨虽然厉害,但他自问至少能接几招。但裴行俨兵刃竟然如此锋利,一刀就砍断了自己的兵刃,教他如何心中不惊?
    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已是风声乍起,裴行俨一刀砍来,一声脆响,校尉脊椎被砍断,头颅飞上的天空,鲜血洒满一地。
    裴行俨的英勇让余者心惊胆战,有了先例,余者纷纷扔掉兵刃投降。
    “裴将军,含嘉仓尚有数千石粮食,请随我来!”一名校尉急着献功。
    “先打开城门,再带本将去含嘉仓!”裴行俨吩咐。含嘉仓的数千石粮食,是王世充最后的希望,若是拿下了含嘉仓,王世充撑不过两日。
    “喏!”那名校尉说着,急忙带兵打开城门,紧接着,隋军一拥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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