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将军,薛将军!”唐军士兵惊得连声大叫,一名校尉抱着薛万钧,连连摇动,试图摇醒薛万钧。
    但此时的薛万钧体力已经衰竭,精神也不济,无论校尉如何摇动,薛万钧依旧昏迷不醒。
    “轰!”又是连声巨响,地面震动。原来是隋军再度进行抛射,巨石落在地上,震得哨楼连连摇晃,忽然,哨楼外,尖叫声四起,校尉放下薛万钧,一跃而起,到了边上凝神一看,只见前方十余步处的哨楼被巨石击中,木质的哨楼顶端轰然倒塌,发出惊天的巨响。
    巨石、木头从士兵身边擦身而过,不死即伤,更有数人从哨楼上栽倒,立时命丧当场。余者皆惶恐不安,纷纷跳下哨楼,狂奔逃命。
    校尉惊疑不定,隋军的投石器威力太过于巨大,而且射程也实在是太远了。本来,唐军广布在大河北岸的哨楼足有数百座,密密麻麻的,就算一只飞鸟飞过,也会被唐军士兵射杀。而如今,突如其来的隋军水师,利用在射程上占据了优势的投石器,对唐军进行轰击,让众人束手无策。
    校尉回头看了一眼薛万钧,咬咬牙,道:“快收拾行李,逃!”
    部下听了都是一惊,难道就这样不战而逃了吗?这时,隋军再度轰击,巨石从哨楼边上落下,震得哨楼瑟瑟发抖,一块木头被巨石带下,恰好刺中一名唐兵士兵,立时穿腹而过,鲜血直流,肠子都露出来了。
    眼看着袍泽的惨烈模样,唐军士兵心中都是一震,心中不可抑止地涌出一个念头,再也不能在这里呆着了,再继续,恐怕下一刻,死亡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快逃啊!”一名唐兵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狂奔而下。
    余下的士兵互相看了一眼,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大喝,争先恐后涌出哨楼,可是哨楼门口,只能容一人出入,人人都想先逃出去,却在门口挤成一团,互相践踏之下,反而死伤不少。校尉抱起薛万钧,跑下两层,从最低处哨楼上跃下。
    两丈多的距离让校尉站立不稳,更别提手中抱着薛万钧,校尉倒地,薛万钧也咕噜咕噜滚出几尺远。校尉揉了揉脚腕,咬着牙,抢上几步,再度抱起了薛万钧,刚走了两步,忽然,身后传来惊恐的叫声,回头一看,一块巨石落下,正中哨楼中部,哨楼被砸成两半,巨石从中间落下,立时传来骨节破裂的声音。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无数尸体倒下,隐隐传来呻吟之声。校尉脸色变了又变,心想若是迟了半步,恐怕就会变成肉酱了。校尉深深呼吸了两口气,鼓足了力气,一路狂奔而去。身后,不断有惨叫声传来,一个接着一个的哨楼被巨石击中,变成了废墟,凡是被巨石砸中的唐军不是头颅开花,便是脊椎断裂,必然是活不成了。就算没有被巨石砸中,哨楼被砸得粉碎,已经将出口牢牢堵住,一个个唐军最终丧命。
    侥幸逃出的,无不胆战心惊,拔腿狂奔,若是迟了半步,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唐军蜂拥而逃,雷士猛立刻吩咐士兵放下小船,准备强行登岸。艨艟、斗舰打开底部,将一艘艘小船放了出来,隋军士兵登上小船,划动船桨,快速靠近了岸边。
    “停止轰击!”雷士猛再度下令。
    水军很快化身为陆军,追杀疯狂逃窜的唐兵。杨侑在战舰上凝视前方,只见唐军已经没有战意,在隋军的追击下,不断有人惨死,隋军士兵杀死了敌人之后,割下他的头颅,作为领赏的凭据。
    “大局已定!”裴行俨笑道,拳头也握紧了。
    杜如晦捋着胡须,不可思议地看了杨侑一眼,心想陛下原来已经有了计划。这大河两岸的堡垒不再是牢不可破。
    “陛下,唐军已经逃窜,随时可以攻打河阳城。微臣以为,当速速领兵渡过孟津,挥师攻打河内。”杜如晦说道,心中也充满了信心。
    杨侑颔首之际,雷士猛快步走来,一抱拳,道:“陛下,大军已经占领渡口,唐军正在逃窜,微臣已经下令,追击唐军,扩大战果。”
    杨侑道:“雷将军,立刻抽调二十艘战舰,回转孟津渡,在天黑之前,务必要将大军全数运到北岸。”
    “喏!”雷士猛应着,立刻返身而回,与刘兰成商量了一番之后,在刘兰成、罗士信的带领下,二十艘艨艟战舰立刻返回,将孟津渡的隋军运送到北岸。杨侑则在裴行俨、杜如晦、雷士猛的陪同下,走下战舰,上了小船,一名隋兵划动船桨,片刻后,杨侑等人登上了北岸。
    北岸,已经是尸横遍野,受困于哨楼里未死的唐兵,被隋军一一杀死。耸立在山石上的堡垒,受到的损伤较轻,但唐军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纷纷撤出了堡垒,杨侑毫不客气,笑纳了薛万钧的大礼,检查了一番后,杨侑选择了一处作为坚固的堡垒,作为休息之所。
    傍晚时分,孟津渡的隋军也逐渐过了大河,并在北岸扎下大营,唐军的哨楼堡垒,成为隋军的前沿阵地。斥候密布在北方,监视着唐军的情况,而杨侑则召集诸将,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杨侑在堡垒的大厅里,挂起了一张地图,他指着地图上的大河,道:“如今河阳城离我军不足十里,朕决定明日攻打河阳。”
    听见杨侑的话,罗士信、裴行俨、程知节等人都无比兴奋,纷纷请战。
    杨侑扫视了众人一眼,抬起手轻轻向下一压,道:“朕率兵北上,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河阳,扫清李元吉。但朕北上之后,王世充、李世民或许会抓住这个机会,攻打上清宫,截断朕的归路。”
    杜如晦点头,忽然道:“陛下,微臣到有一计,不知道陛下以为如何?”
    杨侑颔首,道:“杜爱卿,你有什么主意?”
    杜如晦咳嗽一声,轻声说了起来。杨侑眼睛一亮,笑道:“诚如杜爱卿所言,程爱卿,朕给你三千兵马,埋伏在邙山之中,作为疑兵,李世民、王世充若是派出探子,只管杀了。若是他领兵前来,只可隐藏在邙山之中,广布旗帜,作为疑兵。”
    程知节略微踌躇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拱拱手,道:“微臣遵命!”
    “雷将军,明日你立刻带领水师,沿着沁水北上,击毁唐军在沁水西岸的防御工事,协助李爱卿渡过沁水,若是成了,便是大功一件。”杨侑朗声。
    雷士猛知道这一行的任务,陆战水师不在行,但摧毁河岸边上的哨楼堡垒,水师却能出其不意。雷士猛当即点头应诺。
    杨侑做出一番部署之后,诸将纷纷离开,各自做着准备。
    河阳城,位于大河以北九里处,与河中沙洲、孟津渡构成一条严密的防线,三道要隘,均建设在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的地段。
    校尉抱着薛万钧,一路疯狂逃窜,半途上,寻了一匹战马,狂奔了半个时辰后,终于逃进了河阳城。进城之后,校尉立刻寻来了大夫,大夫简单的治理之后,薛万钧悠悠醒来。
    “我,还活着?”薛万钧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问出了这个问题。
    校尉忙点点头,道:“薛将军,卑职好不容易救出了你。如今河岸的防线已经全线崩溃,落入了隋军之手。”
    薛万钧苦笑一声,说起来,隋军的手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事先没有得到消息,以至于薛万钧没有找到对应的办法。薛万钧刚想坐起来,大腿却传来剧痛,当真是锥心刺骨。他这时才想起来,他被隋军弓箭射中,腿肉少了一块。
    “丝!”薛万钧倒吸了一口冷气,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道:“如今情况怎样了?”
    “将军,刚才卑职得到消息,杨侑已经利用战舰,将孟津渡的隋军运到了北岸,以卑职猜想,明日隋军就会攻打河阳。”校尉说道。
    薛万钧点点头,他也是如此猜想着,杨侑动兵一向禀寻着一个原则,那就是他不动兵则已,一动兵必然是有所图,必定有极其阴险的计划在内。闭目思考了片刻,薛万钧苦笑着看着校尉,道:“河阳离大河不足十里,最多一个时辰,隋军就能杀奔河阳。”
    “如今隋军刚刚夺下河岸,士气正隆,而且隋军有极为可怕的投石器,恐怕河阳城不能挡住杨侑的进攻。”薛万钧说着,目光注视着校尉,言语中已经透露出了他的想法。
    校尉沉吟着,他也知道此时的情况,对于唐军来说是极为不利的。不过若是能退到河内,齐王那里尚有两万多大军,以河内城池的坚固,能够多挡隋军一些日子。不过,若是贸然后撤,这兵败的责任,必然是逃不掉的了。
    校尉脸色犹豫,虽然只是片刻,但薛万钧何等聪明,立刻猜出了校尉犹豫的原因。略略思考过后,薛万钧道:“这次战败,本将自然会担当全责,你不必担心。”
    校尉忙摆摆手,道:“薛将军,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不必解释。此事本将心中有数。隋军明早一定会发兵来攻,这河阳不可守,我决定今夜就动身,赶往河内,你与本将同去吗?”薛万钧说道。
    校尉一愣,虽然这是临阵脱逃,但若是不逃走,恐怕是挡不住隋军的,与其被隋军杀死、擒获,还不如被齐王怪罪。毕竟今日目睹唐军悲惨的死状,让他心有余悸。校尉忙点点头,道:“薛将军,卑职愿与你通往河内,若是齐王问起,卑职愿意作证,隋军不仅人数众多,而且有极为恐怖的武器!”
    薛万钧眯起了眼睛,他不动声色地道:“准备几匹好马,你我吃饭之后,略作休息,一更时分,赶往河内。”
    “喏!”校尉答应着,立刻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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