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君臣说话间,,船只快速靠近了采石矶,杨侑看着,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感慨。看采石矶船坞的规模,比起豫章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从一个侧面证明了采石矶的重要性。如果说,伪唐已经占据了河北的情况下,杨侑就有考虑重建采石矶的必要了。
    采石矶的船坞虽然历经多年的战乱,仍然保持着原有的雏形。杨侑走下战舰,带着人登高一看,将采石矶四周的地理揽入眼中。说道长江中下游的地理,的确是以采石矶为最。此地有着优良的海湾,利于船只停泊,因此成为了南朝对抗北方势力的重要据点。
    可是守江必守淮,单纯的凭借长江天堑,是守不住江山的,必须要依靠两淮地理,才能阻挡敌人于国门之外。也正是因为如此,杨侑才制定了这个看似冒险,但收获却极大的计划。
    下一步,就是要剿灭李子通,然后按照计划行事了。届时,江东一带的战局,基本上就定了,余下的残局,杨侑打算交给李靖和杜伏威两人主持,希望两人能不负众望,平定整个江东,进而夺取淮南,威胁山东,从而达到这一次出兵的目的。
    杨侑沉思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李子通也在沉思。此时的李子通接到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是非常不利的消息,王文飞派人加急传递消息过来,说海陵已经被王雄涎夺下。
    这个消息,比起隋军东下还要让人震惊,晴天霹雳让李子通半响说出话来,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响没有挪动脚步。毛文深在一旁,精瘦的脸上一双眸子在快速转动着,他在思考,如今该怎么办?
    大帐内,死一般的沉寂,李子通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隐隐地感觉到,这一次危险了。这是一种感觉,是他在长期的厮杀之中,慢慢的熬出来的一种敏锐。
    一片沉默中,毛文深咳嗽一声,缓缓开口了:“陛下,微臣认为,海陵失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子通失望的目光中带着期盼,他定定地看着毛文深,道:“毛爱卿,你这是何意?”
    “海陵失守,意味着隋军的主攻方向必然是江都。江都是暴君久居之地,城墙高大,还有水师可以协防,并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而且乐将军已经在回援之中,只要应对得当,王将军只守不攻,至少可以支撑半年以上。”毛文深缓缓说道。
    李子通眼睛一亮,毛文深说得对,江都城是国都,因此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足足可以支撑一年。只要王文飞守住城池,根本不需要一年,只用半年就可以。
    李子通征战沙场多年,不是一点军事都不懂的新丁,此时他已经明白了毛文深的想法。吴国可以拖,但隋军拖不起。历阳是江淮军的基地,虽然有粮食,但无法支撑远来的隋军。这就意味着隋军需要从长江上游获取粮食补给。可是,隋帝对采石矶的忽视,使得他的粮道,充满了危险。
    隋军就算夺下了海陵又能如何?只要自己掌握了采石矶,同时让石头城和瓜洲渡的水师西进,牢牢守住采石矶这个要地,隋军粮食不足,早晚必定撤兵。
    从这个方向上来说,毛文深的策略压根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海陵守将李炜太过于粗心了,以至于被王雄涎抢占了海陵城,从而完成了对江都城的包夹。
    不过,毛文深也说得有理,江都城池高大,又有水师协防,隋军想要攻下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给自己半年,不,或许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隋军就会粮尽,一旦隋军撤退,就是吴国反守为攻的时机了。
    想到此,李子通十分认真地问道:“毛爱卿,那么以你之见,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毛文深重重点头,正要说话,门外响起了亲兵的声音,“陛下,营外有人自称是江淮军的使者,想要求见陛下!”
    “江淮军的使者?”李子通和毛文深的眼中都充满了疑惑,江淮军与大吴有着血海深仇,当然,这可以理解为杜伏威和李子通个人之间的私怨。在这种仇恨下,江淮军怎么会派人前来?
    “恐怕此人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李子通说道,秀了一下文采,又道:“来人,将此人赶走!”
    毛文深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阻止了那名亲兵的行为:“且慢!”随后,转过头看着李子通,道:“陛下,不妨一见。”
    李子通疑惑地问道:“毛爱卿,你这是何意?”
    “陛下,江淮军与陛下素来水火不容,这一次大战在即,竟然派人前来,难道陛下不觉得蹊跷吗?”毛文深笑着道。
    李子通嗯了一声,眼中的疑惑更深了,毛文深说的没有错,江淮军是在捣什么鬼?想到此,他也有了一些兴趣了,反正听听无妨,想到此,李子通吩咐着:“带他进来!”
    亲兵应了一声,脚步匆匆,朝着大营外走去,一炷香的功夫后,使者来到了李子通的面前。使者姓张,名叫张泽,打小就跟着辅公祏,是辅公祏的心腹之一。
    此人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草民张泽见过吴国陛下!”
    李子通的目光中带着深意,什么时候江淮军见到自己,如此的恭敬了?李子通不露声色,问道:“张泽,朕来问你,你是受到何人所派,来见朕又有何事?”
    张泽伏在地上,没有半点的不悦之情,他认认真真地回答:“陛下,草民是受到主人的指派,这才来求见陛下,有要事禀告。”
    毛文深微笑不语,坐在一旁,貌似漫不经心地喝着水,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地听着两人的话。
    “主人?你的主人是谁?”李子通问道。
    “陛下,草民的主人便是辅公!”张泽不敢直呼其名。
    “辅公?”李子通一愣,想起了辅公祏,他咳嗽一声,道:“辅公祏叫你前来,究竟有什么事情?”李子通也不和他纠缠,单刀直入地询问。
    张泽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递了上去,一名亲兵接过,转身递给了毛文深。李子通不识字,都是由毛文深代为阅读。
    毛文深仔细地看了看书信,发现上面的火漆依旧保持着完整,这说明这封信没有人拆过。毛文深慢条斯理地拆开了书信,不经意的目光瞟过书信,顿时就吃了一惊。
    急切之间,他猛地站起身来,一脸的不可置信。李子通看见一向颇为淡定的谋士神色大变,心中也变得焦急万分,问道:“毛爱卿,出了什么事情?”
    毛文深的脸色一会苍白,一会铁青,脑海在急速地转动着,书信里的内容,究竟是不是真的?他低声在李子通的耳边说着,李子通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隋军的主攻方向竟然不是江都,而是丹阳?而且是走采石矶这条路?李子通摇摇头,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于让人震撼了。可是,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隋军的主攻方向必然是江都无疑!
    从六合山边上经过的援军,足足有万人以上,而且,海陵城已经被王雄涎攻下,这明显是要扫清江都外围,进而顿兵坚城之下的想法,不,这已经不是想法,而是确确实实已经发生的事情了。
    可是现在,辅公祏派人送来书信,告诉他,隋军的主攻是丹阳,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李子通的脸上忽然荡漾起一股笑意。辅公祏啊辅公祏,你摆着江淮军第二把交椅不做,偏偏要学那杜伏威,为隋帝卖命,实在是不可理喻。
    杨侑小儿,你以为这等可笑的计谋,就能欺骗我吗?想到此,李子通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扶起了张泽,道:“辅公的心意,朕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在书信中,辅公并没有说为何要这般做呀!”
    张泽看见李子通相信,心中也是一喜,他在临来之前,得到了辅公祏的授意,他当即回答:“启禀陛下,辅公和杜伏威并肩作战,这才创下了江淮军的基业,可是,杜伏威却对我家主人十分嫉妒,为此,剥夺了辅公的兵权。我主深恨之!”
    “而且,这还不算,大伙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厮杀,不就是为了日后的富贵吗?杜伏威拱手将江淮军的基业送给了杨侑。他自己倒是博得高官厚禄,可是辅公呢?根本捞不到任何的好处啊!此外还有江淮军的大小将领,被旧隋的一群废物死死压住,实在是让人憋屈啊!”
    张泽简单地将辅公的不满说了出来,希望能得到李子通的共鸣。
    李子通踱步,沉吟了片刻之后,道:“既然是如此,难道辅公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张泽急忙道:“我在临行前,辅公叮嘱我,说只要陛下愿意,可以帮助陛下击败隋军,届时,我主只希望能得到历阳、庐江、淮南、钟离三郡。”
    李子通微微扬眉,这其实是四郡,只不过历阳是江淮军的根基,而其他三郡不是,因此张泽的意思是,在拿下了隋帝之后,辅公祏希望能分到这三郡。
    李子通略略思考,道:“这个计划,朕同意了,只不过,辅公有什么良计,可是帮助朕击败隋军呢?”
    张泽挠挠头,十分认真地说道:“陛下,这个草民并不知道。辅公他,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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