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的离宫内,杨倓正在萧后怀中痛哭。
    杨倓的母亲是大刘良娣,早死,可谓无父无母,所以杨广常常将他带在身边。杨倓比杨侗大一岁,比杨侑大两岁。但杨倓和杨侗都不是太子妃韦娟所出,换而言之,如果是在世家,两人便是庶出,而不是嫡子。
    而且当初杨昭为元德太子的时候,韦娟便是太子妃,后来杨侑被封为皇太孙,韦娟就更是名正言顺了。当然,在乱臣贼子的眼中,无论是杨倓、杨侗,还是杨侑,都不过是将死之人罢了。
    孝成帝杨昭的三个儿子自幼聪明,杨倓属于饱读诗书的那种,身上有些儒士的气质,而杨侗则是懦弱和刚烈并存,历史上,年幼的他,面对段达、云定兴等人的逼宫厉声责骂,让段达,云定兴等人羞愧而退。
    至于杨侑,作为一个穿越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不管三人有什么变化,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孝顺。
    孝顺的杨倓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受到祖父大恩的沈光,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虽然如今的大隋已经威望不在,可是,曾经作为先帝心腹,掌控了数百人的“给使”的沈光,竟然敢当众责骂杨倓,就因为一件极小的事情。
    丧家之犬,国贼、小儿等词语竟然从沈光的口中出现,那是大部分的人想不到的,除了黄云。就连麦孟才、钱杰也对沈光有了一丝不满。因为在他们看来,沈光实在是太过分了。
    “祖母,以后该怎么办?”杨倓问着,虽然他在两年前就开始帮助杨广处理政事,可是如今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权利,是完完全全的傀儡,他又能怎样呢?
    年约五旬的萧后只能是叹息一声,搂紧了孙儿,丈夫已经被杀死,大部分的皇室宗亲,以及忠于皇室的大臣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风烛残年的女人,和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年,又能做什么呢?
    “沈光,你如此大逆不道,侮辱皇家,你知罪吗?”一个声音在沈光的脑海中浮现。
    “不,我是为了完成先帝的遗嘱!受到再大的委屈也要独自承受!“另一个声音回答。
    沈光的心中,有两个人在打架。
    沈光和黄云依旧在沈府的亭子里,谈着事情。黄云最喜欢这种方式,因为四周尽收眼底,毫无遮拦,若有人想要窃听,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人挖了一条地道。
    看到沈光很是难受的模样,黄云拍了拍沈光的肩头,道:”沈将军,我知道你的心里不好受,可是,想必你也感觉到了,宇文化及对你并不放心!“
    沈光默默点头,他是何等机敏之人,有了黄云的提醒,自然是倍加小心,他从各种细节,发现宇文化及的确在派人监视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沈光问道。
    “继续冷淡的样子,你要记住,对燕王也不可太过分,过犹不及,反而会引起宇文化及的怀疑。”黄云说道。
    “我明白了。”沈光点点头,所有的困难,所有的压力,都让他一肩杠起。
    “我想,宇文化及最多七月就会西进,那时候,他就顾不得我们了,这些日子,一定要小心。”黄云又叮嘱,压在他肩上担子同样不轻。
    两人正在说着事情的时候,麦孟才匆匆而来,一看见沈光,就破口大骂:“沈光,你这个奸徒,我真是上了你的当了!”
    沈光神色一凝,正要说话,黄云摇摇头,低声道:“不可以告诉他。”麦孟才性格与父亲麦铁杖一样,如同火一般的暴躁,黄云说不能告诉他,这个担心是有道理的。
    沈光有些迟疑,道:“可是……”
    “大局为重!”黄云低声。如果有必要,黄云不惜牺牲一个爱国志士。毕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任由麦孟才将事情说了出去,不仅死的人更多,更会坏了陛下的大事!两者相衡取其轻,只能牺牲他了。
    这一瞬间,麦孟才已经冲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看见沈光就刺。
    沈光一翻身躲过,喝道:“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我是被你这种卖国贼给逼疯的!”麦孟才大喝,手中匕首不断刺出。
    这时,钱杰从身后赶来,他性格较为沉稳,急忙道:“麦兄,冷静!”两人来寻沈光,麦铁杖性烈如火,问到了沈光所在,奔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杀沈光。钱杰只能在后追赶。
    黄云默不吭声,身影一晃,趁着麦孟才追杀沈光之际,伸出手,在他后脑勺一敲,麦孟才昏了过去,黄云扶住他。钱杰奔来,远远地看见麦孟才昏迷,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没事,休息一会就好,志士昏了过去!”黄云说道。
    钱杰靠近,扶着麦孟才,伸手在他鼻尖试了一试,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他正要说话,只见黄云皱了皱眉头,猛地一转身,朝着五十步外的一棵树上看去,“有人!”黄云低声。
    此时已经天黑,只是凭着夜色看清沈府的情况,有灯光的地方还好些,没有灯照的地方显得阴暗不明,视线非常不清晰,那颗树附近也是如此。沈光有些惊疑,但他知道黄云的眼神极好,非常警觉,因此很是相信他。
    黄云冷笑一声,快步朝着那棵树下走去,一边走,一边紧紧地盯着树上,他在手掌上缠了一块布,然后手臂轻轻一甩,一支带毒的袖箭滑落在掌心。
    距离越来越近,只有二十步的距离了,黄云冷笑一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还不给我下来!”
    一阵微风拂过,树叶哗哗直响,借着树叶晃动的一瞬间,黄云已经看到了那个蹲在树丫上的黑衣人,黄云手一扬,那名黑衣人如同一只大鹏,朝着另一边飞去。
    “哼!”黄云哼了一声,手臂再度挥动,这一次,手中的袖箭这真正飞出。那黑人在半空中被射中,闷哼一声倒下。但他很是顽强,用手捂着腰,疾步朝着院墙狂奔而去,他的速度很快,转瞬消失在黄云的视线中。沈光疾步奔了过来,道:“是什么人?”
    “不清楚,他速度很快,但我想,肯定是宇文化及的人!”黄云说道。
    “是你说的那个人吗?”沈光问道。
    “应该是他,那种气息很相似。”黄云淡淡地说道。
    “你伤了他?”沈光又问,这时,钱杰将麦孟才扶了过来。他也皱起了眉头:“
    是宇文化及的人?”
    黄云道:“虽然他跑了,可是箭头上涂了蛇毒,在一炷香功夫内,他要是没有解药的话,就死定了。”
    钱杰脸色一变,道:“打伤了宇文化及的密探,他一定会对我们起疑心的。”
    黄云盯着沈光,道:“沈将军,你怕死吗?”
    沈光哈哈一笑,道:“怕死我就不做这事了!”
    黄云冷静地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消除宇文化及的疑心。”
    “请说!”钱杰和沈光急忙问道。
    “那好,你附耳过来!”黄云说道。
    离宫内。宇文化及一脸铁青地看着铁卫。由于是背部中箭,铁卫自己无法包扎,只是简单的裹了一下,此时已经流了不少血,血色乌黑,很明显,箭有毒。铁卫虽然是铁卫,意志顽强,但也有些顶不住了,身子不停颤抖着。
    宇文化及神色有些复杂,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快去医治一下。”他并不知道铁卫中的是毒箭。
    铁卫摇摇头,脸上露出难受的神色,道:“主人,我恐怕已经不行了,还请主人保重。”
    宇文化及吃了一惊,道:“你这是何意?”
    “主人,箭上有毒,是扇子蛇(眼镜蛇)的蛇毒,毒性异常猛烈,如果没有特制解药,只有死命一条。”铁卫说着,已经支撑不住了。
    这时,女婿唐奉义在屋外,道:“大丞相,沈光沈将军求见!”
    宇文化及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铁卫是父亲留给他的财富,想不到被如此容易的剁掉,让他心疼万分。“来得正好!”宇文化及气冲冲地站起来。
    “主人,沈光身边那人异常警觉,应该是刺客出身。主人可要小心!”铁卫喘息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我再年轻二十岁,我一定可以杀他!”说着,已经四十多岁的铁卫不甘地倒在了地上。眼睛圆睁,挣扎抽搐半响,终于死了。
    恶臭的鲜血流了一地,整个屋子气味十分难闻。
    宇文化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的愤怒压制了下来。沈光刚刚立下大功,所以宇文化及是不能杀他,而不是不敢。而且如果杀了他,禁军大将陈智略、张童儿等人难保不会兔死狐悲,纷纷造反。司马德戡的事情,宇文化及不想再发生。
    他走上前,将铁卫的眼皮给抹上,让他死的瞑目。
    “让沈光到书房等我!”宇文化及说道。唐奉义走了之后,宇文化及找来了心腹,将铁卫给安葬了,这才走向书房。书房内,沈光正一脸忐忑。
    黄云虽然有了办法,可是任何的办法都不可能是百分之百成功,而一旦失败,就只有死。死了铁卫的宇文化及会怎样呢?会不会一怒杀了自己?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宇文化及的一张笑脸出现在沈光面前。
    “卑职见过大丞相!”沈光说着,急忙施礼。
    “呵呵,沈将军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是有什么好事吗?”宇文化及笑着道。
    “大丞相,在半个时辰前,卑职在家中遭到身份不明之人袭击!”沈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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