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哥的询问,李袭誉哈哈一笑,道:“大哥,我说的便是大隋陛下,先帝册封的皇太孙了。”
    李袭志眼睛一亮,这么说来,二弟是奉陛下的旨意前来了?
    李袭誉只是笑了笑,将体力衰竭到了极限的大哥送上战马,朝着府衙走去。大部分的隋兵正在帮助始安城的民众收拾着,抬走尸体,将敌我分开,排在城外,等待着城中的百姓来认领。
    至于萧梁军,则被剥掉了铠甲,集中堆放起来,准备火化,然后找一个地方挖坑深埋。
    将近午时,始安城的百姓们接到了官府的告示,说是即日起,在县内设置十个赈灾点,有煮好的米粥,供城内的百姓食用。大多数的百姓此时已经缺粮到了极限,虽然不至于易子而食,但斗米达到七百吊,且还是有价无市。前几日的那个商人,在大户的身上自然是狠狠赚了一笔。
    百姓们听到消息欢呼雀跃,而在午时末,县城内就初步搭建好了赈灾点,一群群身高马大的隋军站在赈灾的棚子外,维护着秩序:“不要挤,都有份,管饱!”
    无数村正们拎着铜锣,在街上使劲地敲着:“各位乡亲,官府已经开始发放米粥了,快点去领取啊!!”
    百姓们听到村正的声音,抱着家中的大碗,涌上了街头,按照隋军士兵的吩咐排着队,一名士兵脱掉了甲胄,手中拿着一柄木制的大勺,从桶中舀起满满的一勺米粥,送到一个百姓的跟前,然后将他的大碗装满。
    那百姓瞪圆了眼睛,这米粥稠稠的,一眼望去全是米,比平时吃的强太多了,那米粥薄的连人影都能看见。他用手盖住了碗,跑到一旁,不顾人多,用手捞起就吃了起来,他实在太饿了。
    百姓们看到他的模样,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心中充满了渴望,腹中觉得更加饥饿了,他们加速向前挤去,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不要挤,不要急,人人都有,人人都有!”数名隋兵大声喊着,拼命维持着秩序,在他们的努力下,百姓终于停止了骚动,焦急地等待着。
    丘师利骑着战马在四处巡逻,他知道李袭志兄弟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所以他打算巡视完再去找他们商量大事。巡视的结果他还算满意,百姓们虽然多,也很拥挤,但好在没有人不听话,毕竟,虎视眈眈在一旁的隋兵,光是他们高大的身躯就足以震慑住众人了。
    此时,府衙内,李袭志在喝了一些温水之后,精神略振,士兵们端上熬好的米粥,李袭誉亲手接过,喂着大哥。李袭志慢慢吃着,他知道不能吃得太急。
    他已经知道兄弟李袭誉是奉代表着大隋正统的成都朝廷之命前来,目的就是在于团结一切忠于大隋的志士,恢复大隋江山。直到这时,李袭志才知道兄弟竟然是从夜郎古国而来,一路上穿越了牂牁郡、郁林郡,到达了潭水之后,这才折向了始安郡。
    这一路上,看似走的不多,但实际上多是荒无人烟之地,有的地方更是无法直接渡过,因为巨大的瀑布阻挡了他们前进的道路,隋军只能下了船,砍伐树木,将船只慢慢运送到瀑布下方,才能继续前进,这一路上,可谓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一边吃着米粥,一边听着弟弟的述说,李袭志的眼睛渐渐明亮了起来,他没有被大隋抛弃,还有人记得他力抗群匪的功绩,而那个人,是如今的大隋皇帝!
    李袭志眼中流露出感动之意,眼泪忍不住流下。李袭誉放下了手中的小勺,看着大哥,为他抹去了泪水,“大哥,陛下是念情之人,只要是忠于大隋的,他是绝对不会亏待的。”
    “阴世师为国捐躯,陛下念着他的好,大隋功德牌上,第一个名字便是阴世师!第二个,便是战死在大海寺的张须陀张将军!”李袭誉缓缓说道,还有很多,他不能一一列举,但只是这两人,就足够了。
    李袭志听了,心中也微微感动,区区一条性命,丢了就丢了,百余年后,谁又会知道这具森森白骨是谁的?但陛下的念旧,让李袭志觉得心中温暖。
    “为这样的帝王效力,正是我辈所愿!”李袭志慢慢说着,他又将目光转移到弟弟身上,询问道:“这一次你和丘将军来到这里,恐怕是为了平定岭南吧?”
    “不错!”李袭誉点着头,反问道:“大哥,你有什么好建议?”
    “郁林郡的宁长真已经投靠萧铣,据说他数次攻打交趾郡,也不知道有没有得手!”李袭志说道。
    这时,脚步声响了起来,丘师利出现在两人面前,他似乎听到了李袭志的话,只听他冷笑一声,道:“宁长真若敢在交趾郡作乱,我一定杀了他!”
    李袭志愕然,这时,李袭誉低声解释着,他这才明白,是为了丘和的缘故。他被围城多时,消息不灵,不知道丘和在交趾郡。这时,李袭誉又是低声叹息一句:“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陛下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或许是锦衣卫的功劳。”
    李袭志默默点头,虽然不知道锦衣卫是什么组织,但他知道此时不该问。
    丘师利这时又笑道:“李太守,身体应该无恙吧?”
    李袭志点点头,道:“只是长期营养不良,昨日又体力消耗过度,休息休息就好了。”
    丘师利笑了一笑,李袭誉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说道:“丘将军,请坐!我们商量一下招抚岭南之策吧!”
    李袭志注意到了兄弟的话,是招抚,而不是平定,或者是平叛,这意味着大隋陛下使用的将会是和平手段,他精神一震,道:“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大哥,是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李袭誉问道。
    “如今岭南看似平静,实则分成了几个势力,郁林郡是宁长真,此人投靠了萧铣,不用多说,此人是要剿灭的了。”李袭志慢慢说着。
    “至于交趾郡,若是丘太守,那也很容易。关键就在于掌握了南海、苍梧、番禺等地的冯盎了。冯盎此人按照我的估计,是没有什么大的志向,他的想法便是要保土安民,只要招抚他,应该没有大的问题。”李袭志说道。
    丘师利眯起了眼睛,这与陛下的策略几乎相同,关键就是在于击破郁林郡的宁长真,将始安郡和交趾郡的联系打通,而且此时占领始安郡只是为了三面夹击萧梁,做出一种态势,所以岭南,尤其是冯盎,便只能招抚。
    在丘师利的身上,便带有圣旨,那是封赏冯盎为岭南总管的圣旨,只要冯盎能够稳住岭南,让大隋安心攻略江陵,那就足够了。
    “那好,明日我就带兵杀向郁林郡!”丘师利有些按捺不住。
    “丘将军,不要急,宁长真是俚僚帅酋,世代居住在岭南,此人关系重大,需要从长计议。”李袭志说道,他刚才说的只是一个方向,但具体的实施,还需要细化。
    宁家与冯家都是岭南大户,两家互相通婚,有着很深的关系,如果真的要拿宁长真开刀,也要考虑清楚冯盎会如何反应。一旦激起岭南军民的反叛,势必会在岭南牵制大量兵力,极大影响隋军的战略。
    丘师利挠挠头,问道:“那么依李太守之见,又该如何呢?”
    李袭志沉默半响,道:“无论是冯家还是宁家,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
    这话让丘师利不由点点头,就是他丘家,内部也有争权夺利的时候,为了利益,往往一家人互相厮杀,反目成仇。
    李袭誉似乎猜到了什么,他问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李袭志眯起了眼睛,道:“宁纯、谈殿这几人都是岭南有名之人,如果能够拉拢他们,宁长真一定独木难支。”
    “尤其是宁纯,是宁长真的族人,此人父亲叫做宁宣,曾经官任合浦太守,宁宣死后,宁纯继任为合浦太守,若是拉拢了他,通过他的关系,便可以联系上宁长真之子宁璩,又或者是宁道明。只要我们许诺日后不杀宁长真,或许能够说服宁璩。”
    “一旦拿下了宁长真,冯盎也就容易多了!只要得到冯家和宁家的效忠,岭南就能稳定下来!”李袭志说着。他此时并不知道杨侑曾经灭过蛮族。
    不过听到李袭志的话,李袭誉和丘师利也都笑了。李袭誉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李袭志。
    李袭志有些奇怪地打开一看,不由愣住了,书信里,写着极为漂亮的毛笔字,李袭志慢慢地看着,眼睛不由亮了起来,这竟然与他刚才的话相差无几,便是要李氏兄弟、丘师利等人以招抚为主,战争为辅。当然,信中还提到一切随机应变,毕竟情况千变万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
    在书信的最下面,是一记方印,正是杨侑的帝王之印,李袭志眯起了眼睛,远交近攻,不一味的依靠战争,这才是上策。陛下能这么想,是好事啊!
    “明日,我就派出几名熟悉岭南情况的心腹,让他们分别赶往交趾、合浦、郁林等地,嗯,同时去冯盎出探听消息,试探一下此人的心态。你们觉得如何?”李袭志说道。
    岭南一带,李袭誉和丘师利都没有李袭志熟悉,此时听到他的话,都点点头,道:“就如此办!”
    李袭志又沉思了片刻之后,道:“二弟,我一直没有问你,你如何能及时赶来,竟然这般凑巧?”
    李袭誉哈哈一笑,道:“大哥,这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丘师利也笑着道:“昨夜我们率领大军,正在始安西南三十里外休息,寅时时分,巡逻的士兵带回来一个人,此人已经昏迷,从他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话里,我们分析了半天,这才明白始安城正在危急之中,我与李将军商议之后,便立刻率兵赶来!”
    李袭志听了,心中一阵激动,他知道为什么了,他问道:“他怎样了?”
    李袭誉笑道:“无碍,只是体力衰竭,昏迷了过去,此时正在船上休息,应该要醒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人声音响起:“李太守,我幸不辱命!”李氏族人走了进来,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却掩藏不住的笑意,他也没有想到赶往潭水,竟然是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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