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侑吩咐,侯君集高大的身躯从门后闪出,他咧嘴一笑,一只蒲扇大手伸出,将一个汉子拎了出来。
    陈政一看,脸色不由一变,这人被关在柴房中,怎么会被殿下找到?他急忙上前一步,指着那人道:“陈轩,你这个无耻小人,莫要在殿下面前乱说!”
    陈轩向后一缩,似乎被陈政的气势所吓倒,但随即又站了起来,一挺胸膛,指着陈政大骂:“陈政,你做的那些事情莫要人不知!在殿下面前,你敢说你没有异心吗?”
    杨侑笑盈盈的看着两人,也不吭声。
    陈政拱了拱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殿下,此人本是臣的家奴,只因他做了坏事,才被微臣抓起来,锁在牢房中。他肯定怀恨在心,这才诬告微臣,想要报复。还望殿下明鉴,还微臣一个公道啊。”
    杨侑淡淡的看着他,道:“陈政,孤不是昏君,你若是忠臣,孤不会冤枉你,这点你大可放心!你说他做了坏事,孤倒想听听是什么坏事?”
    陈政忽然涨红了脸,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一时之间,他难以开口。
    陈政才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可是他却得了病。人吃五谷杂粮,也是万物生灵之一,得病本来没有什么稀奇,可稀奇的是,陈政的病难以启齿。这涉及到了男人的尊严。一到夜里,他看着几房美丽的小妾幽怨的眼神,心中就像被猫抓了一样,格外难受。
    看得吃不得,不光是几房小妾郁闷,陈政也格外郁闷,他到处寻找名医,吃了不知道多少药,却依旧治不好他的病。这个时候,一个小妾终于耐不住寂寞,与管家陈轩搞上了,两人夜里白天,经常趁着陈政不注意就搞在一起,当真是郎情妾意。席天幕地,有说不出的嚣张。
    前些日子陈政一心扑在安置移民的大事上,更是常常在外,无暇顾及家中。两人有了充足的时间,于是更加疯狂,不料竟然珠胎暗结,有了孽种,那小妾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这下事情再也瞒不住,被陈政知道了。
    陈政出自于名门,这种事情发生,无疑是有人在他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他当即派人将那名小妾抓起来,一阵痛打。小妾吃受不住,招出了陈轩。
    陈政大怒,他本来想要杀死陈轩,可是没有想到陈轩一张伶牙俐齿,竟然博得了韦娟、独孤雁的信任。在这种情况下,陈政只能先将陈轩关押起来,等到大事办妥,再收拾陈轩。
    可是他没有想到,仅仅一日过后,陈轩竟然落入了杨侑的手中,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看着陈政涨红了脸,杨侑忽然笑了,这的确是难于启齿的事情,男人不举,小妾与管家偷情,还有了孩子,这几件事情,无论是那一件都让陈政丢尽脸面,难以启齿。
    这时,陈政终于开口,道:“殿下,此人丧尽天良,私通微臣小妾,实在是罪大恶极!”
    杨侑眯起眼睛看着他,点着头,道:“不错,做奴婢的自然要有奴婢的觉悟。而做臣子的,自然也要有臣子的觉悟,陈政,你说孤说的对吗?”
    陈政心中一突,他狠狠的盯了陈轩一眼,知道此人一定说了些什么。毕竟陈轩是陈府的旧人了,虽然那事儿陈政没有与他商量过,但应该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不过,陈政也有他的依仗,他自信陈轩找不到证据,只是空口的话,谁不会说?如果杨侑这样处死他,恐怕难以服从。
    陈政一拱手,道:“殿下,微臣对大隋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鉴!万万不能因为此人的一面之词而错杀忠良啊!”
    杨侑点着头,道:“不错,陈爱卿说得有理。孤绝不错杀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陈政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道:“殿下英明!”
    杨侑又打量了一番陈政,道:“陈爱卿,你无话可说了吗?”
    陈政摇摇头,道:“殿下,微臣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无所畏惧。”
    杨侑鼓了鼓掌,道:“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一挥手,几名士兵上前,在陈政的书房中搜了起来。
    按照陈轩提供的消息,在陈政的书房中,有一个盒子,专门收藏机密文件,他与老爹陈茂的通信,应该在那个盒子里。看着士兵们搜房,陈政只是退在一旁,微笑着并不阻拦。
    陈政镇定的表情,让杨侑有些疑惑,他不断的观察着陈政,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异样。陈政只是负手而立,脸上带着笑意,颇为笃定。
    士兵们在书房里胡乱搜寻,翻箱倒柜,陈政也很没有露出不满之意,这时,杨侑已经确定,他想要寻找的东西,肯定不在此处,又或者说,拿东西至少藏得很是隐蔽,并不容易搜寻的。
    杨侑轻轻踱步,他也在观察着书房,书房里有竖着两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却是《尚书》、《史记》、《吕氏春秋》等,此外,还摆着一些陶器,多是彩釉陶器,色彩非常绚丽,造型多变。前世是考古专业的杨侑立刻认出,这是后世极为少见的隋三彩。
    杨侑信步走了过去,仔细地观察着,其实他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这只是前世意识的一种本能,一种对古物天然的喜爱。然而,杨侑在抬头的时候,从余光中,他看到了陈政脸上的一丝不安。
    杨侑微微诧异,他微微凝思,心中有所悟,便假装低头看着陶器,慢慢的移动着,随着他的移动,陈政越来越紧张,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杨侑,丝毫不敢离开。
    然而,杨侑故意凝神看向他的时候,陈政猛然惊觉,朝着别处看去了。
    杨侑心中更加肯定,他慢慢地观察着陶器,寻找着不同。这时,他的目光被一个陶器吸引住了。整个书房内,多是一些狮子、凤凰、麒麟等陶器,然而在这里的,却是一条蛇。
    杨侑有些奇怪,狮子、凤凰有它的含义,蛇自然也有。传说中女娲一族信仰的便是蛇,可是,这条蛇在这个房间里,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与众不同。
    这条蛇,用彩釉涂抹得栩栩如生,它盘在一个盘子里,身体卷成了数圈,扁扁的头高高昂起,信子吐出,眼珠子鼓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竟然是眼镜蛇?杨侑心中暗想。
    这时,他突然发现了蛛丝马迹,这条蛇上面的彩釉与别的陶器有些不同,似乎他不是烧制而成,而是涂抹。杨侑伸出手去,摸了一下蛇,手感果然有些不同。
    这时,他发现在他的触摸下,蛇信子微微颤抖着,他有些奇怪的抓住蛇信子。一摸之下,杨侑愕然,他听到了一声轻响,他抓住信子,向外拉了拉,没有反应,但杨侑感到了一丝反弹力,里面装有机括!
    杨侑心中一喜,他又向里按去,手掌一沉,杨侑听到一声响,信子被吞了进去,紧接着,传来了阵阵轻响。
    一个书柜,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身位,杨侑满意的笑了,他回过头,看见陈政一脸灰白,跪倒在地上。侯君集走上来,他首先踏入密室,点亮了里面的油灯。
    杨侑一挥手,两名士兵将陈政押解着进了密室,密室内,侯君集已经一脸坏笑,手中拿着一个盒子,看见杨侑进来,侯君集打开盒子,将书信取出,递给了杨侑。
    杨侑随便翻了翻,发现里面几乎是与陈茂的通信,他将书信取出,一封一封看起来,眉头不由就皱紧了。
    看着杨侑找到了书信,陈政瘫在了地上,如同一堆软泥。如此隐秘的机关,竟然被找到了,这是天要亡他陈氏一门啊!他看着杨侑越来越不满的皱眉,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是抵赖不了了。
    杨侑心中震惊,他想不到这些信中,竟然隐藏着极大的秘密!杨侑拆了一封又一封,他将所有的书信看完之后,又将其中几封挑了出来,藏入了怀中。
    然后,他看着陈政,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陈政叹息一声,脸如死灰,道:“已经被你找到证据,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只是我很好奇,希望殿下能够满足我一个愿望。”
    “你说!”杨侑说道。
    陈政一指陈轩,道:“殿下,此人卖主求荣,我请殿下杀他!”
    杨侑瞟了一眼陈轩,心中沉思着,陈轩急忙道:“殿下,我这可是弃暗投明!”
    杨侑笑了,他点点头,道:“不错!”又看着陈政,道:“这个要求,孤不能答应!换一个。”
    陈政想了一想,道:“臣有幼子,年方八岁,还请殿下饶他一命。”
    杨侑沉吟,侯君集在一旁道:“殿下,让臣杀了他全家!”
    陈政变了面色,他连连磕头,道:“殿下,微臣父子在巴蜀汉中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殿下开恩,给陈家留一份血脉吧!”他老泪纵横,额头上也流出了鲜血。
    杨侑沉吟着,道:“孤可以给你陈家留一份血脉,更可以将他养大,让他生子。不过,孤也有条件。”
    陈政大喜,道:“多谢殿下,但凭殿下吩咐,敢不从命!”
    杨侑笑了,他走出密室,侯君集将陈政像一只小鸡一样拎起来,扔到地上,杨侑吩咐一名士兵磨墨,然后看着陈政,道:“你该知道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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