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边,李靖踱步苦思,时间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唐军大营依旧紧闭,李靖短时间内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火唐营。李靖目光清亮,他看向远方,心中不断的思索着。
    这一战的意义他深深明白,而在这个关键时刻,若是他偷袭唐营失败,从而功亏一篑的话,就会在殿下的面前失去信任感。李靖深深的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很多时候,越急反而越失策,反而找不到好办法。
    他虽然在此地,但下邽战事,依旧源源不断的传入他的耳中,他感到忧虑,时不时的看向远方,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怎么办?假扮唐军混入大营?他已经多次采用这个办法,再用恐怕没有什么效果了,而且李渊出击,如果有消息传回,应该有金牌、令箭之类的东西存在,这个办法行不通。
    在这几个时辰里,李靖已经想了数种办法,但最终被他一一否定,这些计划要么不可能实现,要么就是根本无法影响李渊的大军,要怎么做呢?虽然是在冬天,李靖的额头上,已经见汗,树林下几步见方的地盘,厚厚的即将腐化成泥的枯叶,已经被李靖踩出一个深深的窝。
    他身边几名骑兵看着焦躁不安的李靖,都陷入了沉默,这时,在不远处的隋军,一片喧哗,李靖不由皱眉,怎么回事?一名士兵站起身来,朝着喧哗处走去。
    片刻之后,又来回报:“将军,兄弟们枯坐,天气寒冷,有人取火御寒。”
    “胡闹!”李靖一摆手,这些家伙,难道是想要暴露目标吗?“马上让他们将火熄了!”
    “喏!”士兵回答着,正要走出,李靖忽然道了一声慢,低下头,皱着眉头,苦思了起来。
    那士兵不明所以,只有等待着下文,片刻之后,李靖突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召集士兵,听我将令!”
    两千骑兵很快集合起来,为首的队正向李靖禀告着,队伍的人数。一个不少,都在这里,李靖眯起了眼睛,下达了命令,隋军士兵虽然惊讶,但还是很老实的执行了命令。
    他们纷纷进入树林中,捡取干枯的树枝,直到手中再也拿不下,这才返回,扎成一捆,然后又奔入树林,再度捡取树枝,抱了满满一捆回来,他们将柴薪挂在战马两侧。
    足足两千名骑兵,那就有四千捆柴薪,就连李靖,也弄了两大捆绑上,这才满意地一声令下,朝着唐军大营西侧奔去,李靖在离唐军大营五里外停下,这里是一处地势稍高之处,从这里,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唐军大营的旗帜飞扬,而远远地,还能看到下邽县城在视线里,是一个黑点。
    就是这里了,李靖翻身下马,让士兵放下柴薪,堆积在一起,四千捆柴薪堆积在一起,宛如小山包一般,足足占据了数十丈的距离,李靖又让士兵砍伐了一些新鲜树木,放在最上面。
    士兵们都不明白李靖要做什么,这时,李靖已经下达了点火的命令。干柴一点就着,而且李靖是从西边点燃大火,火借风势,风助火涨,就在柴绍带着士兵猛攻杨侑左翼的时候,冲天的大火已经燃起。
    五里外的唐军大营,最先看到这一幕,士兵忙禀告了李琛,李琛赶到营门,登上塔楼,抬手放在额头上,定睛一看,只见数里外,火焰冲天,似乎朝着这边蔓延过来一般。
    “这,是怎么一回事?”李琛心中疑惑,一个颇有经验的士兵,竖起了手指,在火势起处与天际之间比划着,片刻之后,他禀告着:“总管,大火离大营约有五六里的模样。”
    “五六里?”李琛默默念着,李瑗这时在一旁说道:“此事,恐怕是隋军诡计!”
    李琛想了一想,道:“不错,下邽离此地足有二十多里,若是起火,不至于如此之近!”他话说完,当即下令三军不得出营,不得妄动,紧守营门即可。
    李琛因为距离较近,能够察觉出这其中有可疑之处,然而,远在十几里之外的下邽战场,就连杨侑都被骗过了,此时他刚刚增兵左翼,堪堪将柴绍的攻势挡住。
    这个时候,唐军不要命的杀来,让杨侑和杜如晦两人,都充满了疑惑,不知道在这一刻,唐军吃了什么东西,变得如此生猛?难道说,李渊想要一战定关中?
    以李渊的性格,他不是这样的人啊,杨侑心中想着,就在这个时候,杜如晦一指东边,纵然是在白天,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依旧一刻不停的舔食着阴沉的天空,渐渐地,浓烟也冒起。
    看到这一幕,杨侑精神大振!李靖,果然不负孤的希望!他得手了!想到此,杨侑哈哈一笑,让鼓手将大鼓敲得更加响亮,掌旗手得令,他猛地挥动大旗,在中军备战的五百士兵,齐声大喝:“奸贼李渊,且回头看看!”
    五百士兵齐声,声势巨大,生动云霄,声音压过了厮杀声,李渊忍不住回头一看!
    东边火势已然冲天,李渊忍不住变了脸色,一连串的打击让李渊心神失守,差点摔倒在地,李秀宁忙一把扶住他,道:“爹!”
    战场上,李建成回头,也是变了脸色,他留下王长谐、孙华两人领兵,自己返回,在这个时候,他要在父亲身边,出谋划策。当他赶到之时,裴寂、刘文静已经围在李渊身边,说着什么。
    “爹!”李建成大步跨上,只见李渊脸色惨白,嘴唇不停哆嗦着。
    “爹!”李建成在李渊身边蹲下,他伸出手,握住李渊颤抖不已的手掌,“爹,你要保重身子!”
    李渊嘴唇颤抖,吐出了几个字:“完了,完了!”
    李建成这时却变得格外坚定,他目视着父亲,道:“爹,你先走,孩儿为你断后!”
    裴寂也在一边劝着,道:“唐公,冯翊多处郡县还在我军手上,不如退保澄城,再做他图!”
    李渊仿佛一个落水之人抓住稻草一般,他死死的看着裴寂,道:“玄真,我们还有机会吗?”
    “一定有!”裴寂语气坚定,可是在他的心中,又有如寒冬一般冰冷,他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安抚李渊罢了。
    李渊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道:“下令三军,撤!”
    鸣金之声响起,此时的唐军已经看到大营被烧,军心涣散,听到鸣金之声,纷纷撤退,柴嗣昌长叹一声,领着白玄度、姜谟撤退。这时唐军一片混乱,乱军之中,孙华被人踩死。
    看到唐军撤退,杨侑知道计谋成功,他当即下令隋军杀出,隋军虽然损失不小,但如果此时追击,能够获得利益最大化,杨侑深知此理,他将身边数千士兵派出,只留下数百士兵。
    隋军一阵追杀,所获颇丰,尤其是丘行恭的骑兵,看到两军厮杀,自己却只能在一旁观战,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唐军撤退,阵型难免不整,正是他们的用武之地。
    丘行恭手中的马槊已经不知道收获了多少颗人头,槊尖上,挂着碎肉和发丝,有的地方已经出现了钝口,但着丝毫不影响他杀人,他直呼痛快,好像杀人能够让他获得更多的快感。
    李渊在士兵的护卫下,朝着北边狂奔,头上用来固定头发的簪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落,风声在他耳边呼啸,刮的他的头发四处飘舞,有说不出的狼狈,他紧张地伏在马鞍之上,冷风不停的灌进口鼻之中,几乎让他无法呼吸,憋的他脸色红红,好几次要不是李秀宁为他拉住缰绳,扶他一把,早就摔倒在地上。
    这时,经过大半个时辰的奔波,唐军到达了洛水边上,洛水又叫北洛水(中原洛阳也有洛水,但不是同一支),它与渭水从西向东不同,是从北至南的流向,它起源草梁山,源头有三支,沿途流经延安郡、上郡,最后在冯翊郡与渭水汇合,在交汇处,形成了东西有八十里,南北有三十里的沙苑。
    洛水水流丰富,是渭水最大支流,它与渭水成为关中的两大灌溉水源,靠着两大水系,关中才有了平原,才有了足够的水源灌溉良田,造就了八百里秦川。然而,在这时,从北向南的洛水,却成为了唐军的噩梦。
    洛水上虽然有桥,但士兵们凌乱不堪的阵型,急促的脚步,互相推搡的私心,让这座年久失修的木桥轰然倒塌,这时,李渊已经冲过了木桥,让他性命无忧。
    然而唐军在隋军的追击之下,前无去路,后无退路,在丘行恭的强力冲击之下,无数唐军为求活命,只能跳下洛水,幸好,这个时节,洛水的源头已经冰封,河水下降,最浅的地方,只到了士兵的胸口处,看见有人逃过对岸,唐军奋不顾身的纷纷跳下,朝着东岸狂奔,河水哗哗之响,王长谐一刀劈翻一个挡路的士兵,踩着他的尸身过河。
    这时,丘行恭的断喝声响起:“降者不杀!”
    隋军齐声呼啸:“降者不杀!”
    声势动天,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唐军,纷纷扔下兵器,蹲着身子抱着头,希望隋军能够饶他们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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