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谈被削官的消息爆炸传遍长安,尚书府幕僚一得到消息就已经忙不迭赶来拍马,喜不自胜说道:“尚书大人这一箭双雕,可真是狠狠中的!”
    不仅大理寺一蹶不振,裴谈也从此翻不了身了。
    从头到尾跟尚书府作对的就没有好下场。
    宗楚客脸上没有看出几分高兴,这些不够,怎么能够,他的儿子可是死了。
    “陛下还提拔了一个大理寺少卿?”
    没有如预想的那般,让大理寺直接瘫痪掉。而且和惩罚裴谈的圣旨一起下发,总让人嗅到几分猫腻。
    幕僚眼珠转动说道,慢慢分析说:“陛下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不能让大理寺真的成为空寺,何况也只是让那人暂代少卿罢了,不足为意。”
    若是中宗有心提拔,大可以直接下旨封为少卿,完全没必要来一个“暂代”之职。
    的确,对中宗来说,就算是正式册封,也只是一道旨意罢了。既然没有这么做,说明真的只是这段时间为了应付大理寺人手空缺,才行的权宜之策。
    幕僚接着说道:“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大人就可以和娘娘商议,推举一位心腹登上大理寺的位置……”
    自此之后,长安三司,都将是自己的人,再也不会有绊脚石了。
    虽然那裴谈害死了公子,但以裴谈的出身,想要让他偿命是不可能的,能让他在仕途上栽一个跟头,更让他在满长安臭名昭著,已经是对这个自命清高的裴氏公子一个最大惩罚了。
    至于沈兴文,呵,尚书府早已把他调查的底朝天,一个不入流的小家族庶子,就算真让他当上大理寺少卿,他能比得了裴谈吗?
    宗楚客神色幽冷,盯着幕僚:“继续盯着大理寺,胡超一日没抓到,一日不能放过大理寺。”更加不能让任何和裴谈有关系的人,有机会爬上更高。
    幕僚垂首:“是。”
    ——
    沈寺丞,沈少卿。裴谈想将沈兴文当做左膀右臂的时候,就说过,他迟早会向中宗请旨,抬沈兴文做大理寺的少卿。
    想不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沈少卿以崭新的身份,再次步入大理寺的大牢,看守的狱卒现在连看也不敢看他了,短短两个月从一个小仵作,跃升成大理寺少卿,何况现在裴谈都被削官了,只有这位平步青云,眼看着这么春风得意,没准背后是大腕撑腰呢?
    沈兴文的目光,只落在胡超的身上,他唇角微笑,这两天只喂食清水,胡超整个人已经瘦脱了形。”你可真是硬骨头,让人钦佩。“
    胡超自然不知道眼前这年轻人已经变成大理寺名副其实最大的官了,他带着恨意盯着沈兴文,”别做梦了。“
    沈兴文点点头,忽然说道:”这么看来,留着你的确也没什么用了。“
    胡超讥讽一笑,有点轻蔑:”要杀我?“他已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大理寺不肯放他离开长安,横竖都是死,他不可能再告诉沈兴文一个字。
    沈兴文摇摇头,神色含笑:”不,我打算放了你。“
    胡超像是吞了个苍蝇噎住了:”你说什么?“
    沈兴文耐心的重复:”放了你。“
    胡超发现他每次恶狠狠想要跟大理寺不共戴天的时候,就会被嘴里塞一把狗屎。毒的他七窍流血。”大理寺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养一个没作用的闲人。“沈兴文说道,”现在是多事之秋,本少卿可不想浪费时间在你身上。“
    胡超听到本少卿,本来早就没力气的双眼又瞪圆了。
    沈兴文吩咐狱卒:”卸了他的镣铐。“
    胡超被直挺挺吊了五天,现在镣铐一下,他整个噗通就瘫在地上。
    于是对面站立的沈兴文,就愈发显得居高临下。
    胡超抬起了头:”你居然……真的要放了我?“
    沈兴文面带轻笑:”在这里待了几天,还不知道长安城的天已经变了吧,正好,放你出去瞧一瞧。“
    胡超心里发抖:”你什么意思?“
    沈兴文慢慢在他面前蹲下来,眼睛看着他,”一会儿本少卿亲眼目送你走出大理寺正门,尚书府现在日夜派人蹲守在大理寺门口,你一走出去,就会被他们看见。“
    尚书府?胡超瞳孔一缩。
    沈兴文端详他的脸:”怎么样,自由就在眼前,高兴吗?“
    胡超忽然就啐了一口:”老子擦你(娘)……“
    沈兴文躲都不躲,就让他啐在脸上,一边冷笑,看他开始咒骂。
    然后沈兴文重新站了起来,瞥着胡超,对狱卒说道:”他一会要是赖着不走,就把他拖着出去,直接拖到尚书府监视的人面前,就当是本少卿送给他们的大礼。“
    就在沈兴文转头要迈出牢门的时候,胡超粗声粗气,在后面狂吼:”你别走!等等……”
    ……
    听了胡超的“陈情”。沈兴文面带微笑,“胡超,现在整个大唐,能保你的,只有一个人。”
    胡超死盯着他,良久说道:“你可以把我交给宫里,只要不是尚书府。”
    这就是痛快的死还是受尽折磨死的区别。
    沈兴文摇了摇头,笑的更深:“我沈某说话,从来做到。说会放了你,就一定会放了你。”
    胡超面皮剧烈抖动:“你……”
    刚想说沈兴文阴险,沈兴文说道:“你不问一问,这个唯一能保住你的人,是谁吗?”
    胡超盯着沈兴文,过了很长时间才说道:“你想让我求你?”似乎到了此刻,胡超已经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了。
    沈兴文知道他误会了,忽地一笑:“我说的这个人可不是我,天后虽然已经隐居后宫,不再摄政,可是她要想保住一个寻常人的命,还是非常轻易的。”
    天后毕竟是天后,现在在后宫也是太后,几十年的积威,有句话不好说出来,那就是她依然是大唐的天。
    中宗极力打压门阀世家,扶持大理寺、培养左膀右臂,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希望能稍稍及上自己的母亲曾经已树立的威望。
    胡超再次惊呆,“你,你肯让我面见天后?”
    放在谁身上也不敢相信,就像是绝境里突然逢生。而胡超显然是不敢相信。
    “我不仅会让你面见天后,”沈兴文微笑,“还会让你有机会,重得天后的宠幸。”
    胡超浑身发颤,一个都不敢想,更别说重得宠幸,要知道对现在的胡超来说,还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的。
    沈兴文面色含笑,“有了天后做后盾,区区尚书府宗楚客,你也自然不用怕了。”
    胡超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你难道想让我去尚书府,替你偷太子手书?”
    不等沈兴文回答,胡超就冷冷道:“你当我疯了吗?就凭你?能让我见到天后娘娘?”
    沈兴文淡淡说道:”根本不需要什么太子手书,你,就已经是活的手书了。“
    ——
    中宗复位后进行的第一次祭天礼,就在下个月。到时,中宗会亲率皇室众人,前往青龙寺。中宫皇后,还有后宫的“太后”,作为皇室正统,都必须出现在祭天礼上面。
    就算,中宗心里不想让“一些人”出现在祭天礼上,他也会把这种想法压下,而不会冒险破坏祭天的流程。何况,他现在才是大唐天子,如果让人看出一丝怯懦,如何立威?
    而最近,边关传来的每一封信,都是吐蕃狼子野心,骚扰大唐边境。前朝加上边境内忧外患,中宗已经极度震恼,裴谈正是赶上了陛下最心情不好的时候。
    大理寺院里,荆婉儿目光不知看着哪里,说道:“平时祭天,并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就可见,边关对朝局的影响,有多大。看起来她们在长安安享富贵,实际上,这富贵也无比飘摇。
    一切,都指着这次祭天,护佑大唐国盛安宁,海晏河清。
    荆婉儿看着沈兴文:“大人还没有从宫中回来。”
    沈兴文盯着她的目光,正要开口。
    一个衙役冲进了院子里:“寺丞……少卿大人,有人来了。”
    沈兴文眯眼一闪,已经瞥见了院外闪动的人影,他几乎立刻停止了所有对话。
    有人往这边院子里冲了过来。
    不多会,十几个凶神恶煞,身穿宫中宦官服饰的人,集体涌入了这方院内。
    荆婉儿一点也不惊讶,肯定会来这一天。
    为首一个太监上前一步,白色面皮上神情清冷,哼一声道:“罪女荆婉儿,胆大包天,德行败坏。陛下说了,再也不能放你在外面祸及别人,吩咐我等立刻把你带回宫中。”
    荆婉儿微垂着头,似乎没有一点反应。
    太监抬着脖子:“你可还有话说?”
    荆婉儿目光平静,才开口:“罪女无话。”
    身后的太监阴阳怪气冷道:“谅你也没什么辩解,来人,押上!”
    其余人就等着一声令,立马拿着铐锁逼近荆婉儿。
    荆婉儿手被戴上镣铐的时候,慢慢回了一下头,在熟悉的大理寺院落里被带走,沈兴文抱臂站在后面,一言不发看着荆婉儿。
    荆婉儿重新回过头,那太监怕她磨蹭,在身后推了推她。
    直到荆婉儿消失在大理寺的大门,沈兴文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不是裴谈,对荆婉儿的去留他并不在意。或者说,并没有那么在意。
    他看着衙役重新将大门关起,便神色淡淡走向了大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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