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
    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不知为何,听了乔思的叙说,万非白心情也变得十分沉重,故事是别人的,但是能够感同身受,实在是因为让他产生了共鸣。
    这是一个苦女子,可她从来不说苦,万非白对她另眼相看。
    乔思笑了一下,现在,我已经看得很淡了,其实后来,元致何还来过几次,可是我已经残花败柳,并不想拖累他,我并没有见他。
    只是我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也许张翠亭之死可能是他做的,张家没落也少不得他做了什么手脚。
    没有埋怨,没有感激,对张家她定是怨恨的,可她没有骂天骂地,她的语调一直都很平和,也许她真忘了过去?
    并没有,恨可以轻易不恨,爱却不会。
    因为在谈到元致何的时候,虽然很平静,可是她的眼睛泛着光。
    万非白并没有多说什么,对于乔思的邀请,他欣然住下。
    这嫣红楼名字取的很俗气,可是里面的小院子却很精致,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回到自己屋子,
    他今日并不想修炼,即使有自己的房间,可他不想,现在,他还没有理清思路,究竟,唐盛平与老道被捉去了哪里?是元家?张家?或者另有其人?
    万非白不知道现在那边是不是已经急了,不过他等得起,暂时想不通的事就暂时先不想,没有办法解决的事就明日再想。
    所以他睡的格外香甜,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粥香,一个小厮把粥似乎端到了外间,他走到里间的帘子前,想要喊万非白却不敢,想了一下就要转身。
    万非白出声道:“粥就留在那吧!一会儿我起来吃,”他也实在有些饿了。
    小厮应了一声,很快走出去又很快折返回来,手里端了水给万非白洗漱。
    对于这样的周到万非白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这是一个这样的行业。
    可是他很快想到一个问题,看得出来,乔思一点武功也是不懂得,而一个弱女子能开这样大的一个青楼,背后没有靠山很难立足,如果说之前有花娥护着,可是花娥走后,又是谁在这背后支持。
    他漫不经心的谢过小厮,冷不丁的问道:“这些年,可有什么麻烦事,有人可有为难嫣红楼的地方?”
    小厮不知万非白为何这样问,但是乔思姐姐说这位公子是她弟弟,那也是半个主子,他生怕说错,仔细想了想,回道:“这些年从来没有过,只有一次,是咸阳张家来闹过,要把乔思姐姐抓到官府去,可是后来不了了之,在以后就没有了,别人都说乔思姐姐背后有大靠山,这城中谁都给乔姐姐几分面子,并没有人敢给我们嫣红楼下绊子。”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看得出来,这元致何还是一个痴情种,可是在蜀锦城李家却没有有幸见过,如果见过,他还能对他有所评判,现在,这个人越发勾起他的好奇心了。
    只是有一事让他不解,为何现已经接管了元家家主之位,现在却还在幕后,为何迟迟没有来再找乔思?
    是心已淡,保留着一份故人之情?
    不过这些大家族的事情,即使他自己也曾经如是,但是他也搞不清这里面的门道。
    万非白吃过熬的喷香的粥,又吃了一个大包子,这才出去溜达散步去,刚走到大门口,就见乔思也正袅袅婷婷的往外走,身后跟着几个女子,乔思看见万非白,有些不大好意思,因为她正要去迎客,她刚听小厮回报,说有个客官指名道姓要她亲自迎接,对于那种有钱的大户,喜欢摆谱,每次来都要嬷嬷亲自去迎接的多了去了,虽然这在嫣红楼很少见,可是却也不是没有。
    她有些胆怯,因为正好被万非白看见,怕他瞧不上,谁知万非白却走过来,语气很轻柔的说道:“不如我与思思姐一道去?我的功夫你晓得,如果有哪个登徒子不怀好意,我一脚踢飞他就是。”
    乔思终于笑了起来,轻笑道:“如果我要真有这样一个弟弟,那就太好了。”
    今日天气实在太好,出得大门来,才发现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湛蓝,就连空气中似乎都有一丝黄土芬芳的气息。
    不远处一顶轿子停在那里,周围有十几个随从站立两侧,衣裳鞋帽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哪个府上特有标志。
    乔思在前,万非白跟在身后同众女在一起,只不过这次不知是不是多了万非白,乔思这次十分正常,走路也不刻意扭曲,总得来说,变得十分正常。
    她走向那顶轿子,对着里面的人万福:“不知是哪位大爷来我嫣红楼,还请下得轿子来,我带大爷走走逛逛,找个最美的姑娘来陪你。”
    轿子内鸦雀无声。
    乔思即使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样无理的客人,她忍着耐心再次说道:“客官不是要去我嫣红楼?”
    还是没有回响。
    乔思哈哈大笑,我就说嘛!定是我小厮听错了还是传错话了,客人定不是来我嫣红楼的,如此就不打扰了,乔思说完,转头就走,走的潇潇洒洒,不带一片尘土。
    这时候,轿子里却突然有声音传来了,声音沙哑,我,我不要什么美女,我只要你,你现在,还是说走就走吗?
    乔思在听见声音的那一霎那,整个人如遭雷击,脚步再也迈不开一步。
    一个人从轿子中走出来,是一个年轻公子,温润如玉,只不过仔细看,脸上也有细细的皱纹堆积在眼角,看上去也有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他紧紧盯着乔思的背影,轻声说道:“这几年,你过的好吗?”
    乔思一直没有敢回头,听到这里,她才缓缓转身,轻声说道:“这几年,我好是不好,你不是一清二楚吗?我好的很呀!睡过各种各样的男人,吃着山珍美味,日子不要太潇洒。”
    阳光下,万非白看到,一个男人温情脉脉的走向女子,眼睛再也看不见其他人,而女子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可是那浑身颤抖的娇躯却出卖了她自己。
    她强忍住内心的波澜,说道:“如果元公子是来寻欢作乐的,那我嫣红楼欢迎你,我楼内的姑娘随便你选,但是要是来叙旧的,抱歉,这里并没有你所说的故人。”
    一道身影绝尘而去,呼啦啦的姑娘也跟着走了。
    只剩下万非白。
    男人看着那身影走进了嫣红楼,才缓缓转向万非白,不过之前的温情已经荡然无存,他看着万非白道:“好久不见?”
    万非白也回道:“不知我与元兄又何时见过?”
    被人叫出了名字的元致何哈哈一笑,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但是,却在蜀锦城错过,那也没什么,现在,不是见过了吗?久闻不如见面,听说万公子找我,不知有何贵干?
    没有不透风的墙,看来元家果然树大根深,我确实找你,我就想问,我师兄唐盛平可在你手里?
    并无,元致何认真说道。
    而且你这样说出来似乎不像待客之道,你是花娥的师弟,而乔思是花娥的朋友,就冲这份关系,我都不会针对你,针对你们绿宫。
    这话我信。
    万非白也郑重道。
    那么?听说你是乔思之弟,何不请我进嫣红楼详述,也许我会给你提供一点什么线索。
    请!
    不管乔思愿不愿意,万非白还是大摇大摆的把元致何请进了嫣红楼,乔思从进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万非白也不介意,把元致何带进了自己住的那个小院。
    元致何走进这个院子,东摸摸西看看,然后才随便找了一个椅子在院中坐好,问道:“你来了就一直住在这个院子?”
    我也刚来,才住一晚,怎么,万兄介意乔思给我住的房间,还是觉得对你住过的房间你喝了酸汤水?
    人都说绿宫里的人物各个都是精英,现在看来,别人我不知道,万老弟确实如此,一猜就中,只是你为何如此愿意相信我?
    我不是相信你的为人,是相信你对乔思的感情,能够几年来对曾经的情人照顾至今,我想这人也坏不到哪里去,何况有花娥这一层关系,你不敢这样做?
    不敢?为何这样说,元致何笑道。
    因为你现在想与乔思重修于好,得罪我绿宫,怕是可能关系有所缓和的美人到时候又飞走了。
    而且,你也没有这个实力。
    这话诛心了。元致何笑笑,有没有实力另说,但是你说的第一点就把我拿捏的死死的。
    为博美人一笑,我也是尽了力了。
    其实,我可以帮助你,乔思这些年只是有些心结未解,如果你能帮我提供线索,我会帮你解开这个心结,保证你重抱美人归,但有一点,我不想让思思姐再受到伤害,她是个好女子,值得找一个人好好去呵护她。
    正是,你既然都知道她是好女子,我当然也知道,我元某如果失而复得,绝不辜负。
    言之凿凿,掷地有声。
    好,但是前提说明,这不是什么交易,如果你不知道,我也不会为难你,我只是看的出来,思思姐并没有忘掉你,对你的感情很深,就算你不说,我也愿意促成这段好事,让思思姐后半生得到幸福。
    好,这是男人间的约定,一言九鼎。
    咸阳城唯我元家独大,这话不假,张家现在只是苟延残喘,虽然张翠山不像其兄,人也很有谋算,但是也是苦苦支撑,十年之内不会东山再起,你也不用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咸阳城我眼线众多,被我盯的很紧,就是在蜀锦城外,我丢了送给李家的夜光杯,他虽然也有参与,但我知道,并没有被他拿去。
    说到这,他察看了一下万非白的脸色,见万非白如老僧坐定,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我没猜错,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孩子应该是你的弟子?
    万非白不动声色,静静听着。
    万兄这气魄还真是崩于泰山而不改,佩服,佩服。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早在蜀锦城那个小镇上,别人没注意,我却注意到了那三个孩子,三个孩子独自行走江湖,身边没有大人跟着,这本身就很匪夷所思,好,换一种说法,那三个孩子若是富家公子小姐,也万不会家里同意让他三人独自行走江湖,所以,只能是宗门之后,出来历练,那么就会有些本事,一切不利的因素我都要排除掉,可是这三个孩子很贼,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夜光杯丢失后,我才想到,那三个孩子中的一个还在那里救火,好像早有准备,并没有波及到邻家,可是等我后来想起时,已经晚了。
    直到在李家大宅看到那三个孩子与杨概在一起,我才恍然大悟。
    元致何说完,静静的看着万非白。
    万非白也忍不住笑,既然全被元兄知道,我也承认,夜光杯确实被我弟子所得,而物归原主于李家,这是我的不是,所以元兄尽管提条件。
    我没有什么条件,我只是再想,你们绿宫能一下子吃的下吗?
    我仔细想了想,确实一下子吃不完,元兄的意思呢?
    其实你明白我的意思?
    这个你要与我师兄说,我做不了主。
    好吧!但是你也要周旋一二。
    一二会的,多的就无能为力了。
    可是我要说,其实除了咸阳城内我元家与张家,其实你可能还不知道,在咸阳城外十里外有一个宗派,原本是商家,后来那家公子不知在哪里学了一身邪功,厉害的很,后来渐渐竟成了一个门派,叫做,“若水派”。
    那人据说也邪门的很,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但是兴起的晚,而且从不在咸阳惹事,知道的人甚少,我派了无数的探子出去,什么也没打探的到,非常神秘。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但是,非常可疑。
    万非白突然想到在蜀锦城李家杨概给看的那张字条,心中一动,陕北。
    只是,他攫去唐盛平与老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元致何任凭万非白去思考,也不想打扰他,所以一个人走了出来,不经意的在门口见到了乔思。
    你,听到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不是无意的,只是过来看看我非白弟弟而已,你不要多心。乔思有些冷漠。
    元致何说道:“既然你听到了我们谈话,你就应该知道我的决心,这次我一定不会放你走,之前两年,是因为我家族内斗,我怕牵扯到你,所以并没有来找你,但是,你,你该知道我的心意,从未变过。”
    可你已经娶了妻,也娶了妾!
    那是我爹安排的,为了家族利益,我与她们只是表面做戏,我的心里只有你。
    呵呵,也是,其实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我已经嫁为人妾,已经是残花败柳,何况我现在也是青楼女子,更是高攀不上你元家族长,我现在就算答应你,你又能如何?也不过再一次屈服于家族,给你蒙羞,让你再次抬不起头来,我,就是一个红颜祸水,为了我,不值当。
    乔思说完,拂袖而走,元致何只来的及抓住她的一个衣角,又怕她摔跤,一松手,人已经远去。
    看来,追妻之路漫漫啊!元致何也陷入了忧愁之中。
    万非白一个人陷入了冥思之中,直到坐到了深夜,虽然现在已经入夏,可依然冷风习习,他是修炼之人,本身不会感到冷,可是一阵风吹过,他不由打了一个哆嗦,而当他走回房里,已经传来了更夫敲更声。
    他马上发觉不对,正要出手,一道声音传了过来,不要动手,是我。
    你不在你的房间睡,来我这里做什么,万非白没好气道。
    对于元致何,万非白没有厌恶感,喜欢还不至于,但是感觉人虽然奸诈了些,但是还算不赖。
    我在别处睡不着,这原本就是我的屋子,要换也是你换。
    万非白突然觉得此人有些幼稚,也有些不争气,他正要转身而走,元致何却已经走了过来。
    没有佳人陪伴赏月,再不你陪我?
    万非白摇了摇头,我还是找个地方睡觉去吧!对不起了。
    第二日万非白依然起的很迟,这让乔思都很讶异,问道你不着急?
    急,但是也无用,也许他们比我更急,如果这样,不如让他们先急,我还不如在这里等我师叔与师兄。
    乔思人恹恹的,看着很没精神。
    万非白叹了一口气,拉着乔思在院子的回廊中坐下。
    姐姐,你就打算一个人过下半生吗?如果我说劝你,你肯定也不会听,但是一个人,现在看着风光无限,可是老来老来还是要有个伴,元致何别的我不说,但是他这份痴心在世上真的没有几个,如果再错过,也许就是一辈子,何况你根本没忘掉他不是吗?与其这样,何必为难他也为难你自己?
    我不是为难他,那样的一个大家族,他需要的是门当户对的,而我不配。
    有时候,你对自己都没有信心,那就更不会有人对你有信心,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你这样处处为他着想,殊不知你这样会让他更加苦恼,也许越推越远。
    你何不与他共同努力,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而且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他的羽翼已丰,会保护好你的。
    他为你做的一切,难道还不足以打动你吗?
    如果你不争,最后后悔的会是你,我想花娥在,也会同我一样。
    我,容我想想,乔思落荒而去。
    万非白抬头,就看见了元致何那张欠扁的脸,正对着他嘿嘿笑着,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杨概分给我三成生意,我就满足了。
    万非白不想理他,他要去咸阳城逛逛。
    以他的脚程,一个时辰就能到,如果御剑,半个时辰足以。
    很快他就到了这座古城。
    这里民风古朴,其中民间社火、皮影、剪纸、刺绣、草编和琉璃工艺都比较受百姓的欢迎,还有许多专门做这类的小生意的买卖人,而最著名的当属秦腔,“元知音善歌者,三十六人中之首者卢纲,咸阳人,音属宫而杂商,如神虎之啸风,雄而且壮,为当时之杰”这是书中对秦腔的写照。
    所以这里随便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这种特有的腔调,就是卖柴的老汉也会吼上两嗓子,万非白觉得很神奇,也许这就是黄土高原人们特殊的排遣生活方式。
    咸阳城有些古老,正街还好,但是稍微偏一些的断壁残墙,不堪入目。
    他走了一条又一条街道,感受这里的风土人情,有时候还会买上一两件觉得好玩的小玩意儿,他是要带给三个孩子。
    往回走时,就远远的看见两个熟悉人影,他们也同时看见万非白了,两相一碰头,一句话没有,玄机朝着万非白使了一个眼色,万非白会意,三人竟然掉头朝着金城而去。
    御剑而行中,终于甩掉了尾巴,万非白问道:“何时被跟上的?”
    玄机与杨概二人相视了一下,杨概道:“几乎是从蜀锦城一出来,就被盯上了,不过我们也没管他,该玩就玩,人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到现在已经换了五波人了,我们就与他们兜圈,不过后来懒的玩了,就来了咸阳城,怎么,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万非白点点头,把元致何所说的提了一下,杨概差点从剑上摔下去,等他站稳就急不可耐的说道:“你是不是被姓元的骗了,一个若水派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而且他一开口就要一半,这肯定不行。”
    可是,我们绿宫根本做不到接管整个北地,而且,万非白接着说道,无极他们的事他早就知晓了,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理?
    杨概听了,沮丧的低头,想了想,成,那就五成,再找他要些其他好处。
    万非白答应下来。
    只是回到金城后,万非白并没有直接带二人去嫣红楼,而是找了一家客栈,因为既然已经被盯上,为了不给乔思带来不可知的风险,还是分开的好,她那里也只是知会了一下,就等元致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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