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
    “父神,魔尊有这么可怕吗?”仙帝神子凌仙颇为好奇。他自幼被放于下界,拜入人间仙门,以人的方式经历种种磨难,又得父神昊天分出一抹魂魄亲自教导,大方向丝毫无错,方出落的相当优秀。
    哪怕在神子神女中出生最晚,凌仙也还是在最近这一万年内,与嬴政一道踏入先天生灵境界。虽不如女魃、钟鼓遥遥领先,但也没落后于瑾宸太远。可惜,就是眼光太好了些。
    昊天叹了口气:“我和帝俊加一起,没在他与飞蓬手里占过便宜,你说呢?”
    “那是挺厉害。”这个对比让凌仙心中一紧,若有所思道:“但魔王本就不是易于之辈,就算除掉魔尊,他也不见得不能在漫长时光里,渐渐收复魔族的隐势力。”
    昊天摸了摸儿子的头,幽幽道:“所以,此番仙妖联手,尽力而为便是。除掉重楼,只是省点事。反正,他回来就必然侵占两族利益,早点为敌、迟点为敌没什么区别。”
    “你要做的很简单,拿出全部本事,拦住元气大伤的蚩尤,这就够了。”昊天笑道:“下杀手还是交给瑾宸吧,他会很乐意的。”
    凌仙挑了挑眉:“因为飞蓬?可我也对飞蓬有意。”他选择道侣的范围,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个人,可女魃、嬴政拒人千里之外,钟鼓懒散不修边幅,瑾宸有意神将多年,余下唯有飞蓬一人。再者,神将那般人品相貌,除非心有所属,不然多半都会有所妄念。凌仙对于自己被拒绝之事,并没有彻底死心。
    “青梅竹马的情谊,哪怕惨烈收场,也不是能放下的。”昊天收回手:“所以,你去追飞蓬的时候,我压根没过问。”他神情宽容温和,瞧着自己儿子:“你若不愿,也可与瑾宸联手杀重楼。所谓天高地厚,总要亲眼看见,才能明辨。”
    在魔界杀死重楼,哪怕高手齐出,昊天其实也不抱希望。但借机让儿子攒攒经验,倒是足够了。当然,也就重楼现在没恢复,才会好欺负一点。真等日后在混沌相遇,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送人头,对儿子什么历练效果都没有,纯粹被动挨打伤自尊。
    仙帝父子的对话无人可知,那厢妖皇帝俊知晓瑾宸想法后,同样不报希望,也依然默认了爱子的杀心。他只期望,瑾宸经此一战,能理智断绝执念,走出一条忘情道。
    远在魔界,重楼这一觉睡了不短时间。昏昏沉沉间,无数记忆碎片掠过,像在人间看电影那般,让他知晓了许多事。可惜还是缺了许多当年的情绪,无法感同身受。
    但这对重楼并无负面影响,他醒过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伤势已全部治愈。气血更是充盈,就连经络和骨骼都变得无比强韧,随时能突破到地级中阶。
    “飞蓬?”重楼不是傻子,第一时间就意识到,飞蓬怕是又做了什么。但他偏过头,便瞧见飞蓬还阖眸沉睡着,眉宇松缓舒展,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切实存在的弧度。
    正在此刻,炎波的声音在心神里响起:“我蕴养多年的灵机,被飞蓬取出来打磨后,强化了你每一处血肉骨骼。如今,你的魔体已不比当年差,倒是把飞蓬累得不轻。”
    “我明明都说了,你皮糙肉厚,忍点疼没什么。”他说着还笑了一句:“可飞蓬说你难得睡这么香,不愿意你再受炼体之苦。为了抹平痛苦,他从头至尾控制着力道,让你睡得舒舒服服,还得了如此大的好处啧。”
    重楼的心顿时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化成一片温软。他小心翼翼伸出了一只手臂,环在飞蓬腰间,把人轻轻搂在了臂弯里。
    那一霎,飞蓬嘴角的笑意,仿佛更深了一些。像是沉浸在一场美梦中,哪怕总有梦醒之时,也还是不自觉的沉浸其中。
    抱了好一会儿,重楼恋恋不舍看了飞蓬一眼,抽身离开了床褥。他将幔帐彻底放下,只有斑驳日光从空隙闪进来,一点儿都不会刺眼。离中阶已近在咫尺,给飞蓬备的食材却还有许多,今日便不必节省了。
    飞蓬是被隐隐约约的香气刺激醒的,那不是一两种,而是很多种不同的菜香味,还结合的很好。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脸对着床外,那双蓝眸努力好几下,才勉强睁开,依稀看见重楼坐在床边,微微侧身对着自己。
    那手指似乎正捏着什么,胳膊一起一伏。飞蓬定定看了一会儿,隐约猜到了,便忍着笑出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重楼的手连带整个胳膊都一抖,他力道没能控制好,动作又太快,当即刺穿了自己的手指,浓重的血腥味立即传出。还没来得及施法疗伤,裹在被窝里的飞蓬已抬臂伸出手,按在了他的指尖上,轻轻压住了那个细小却穿透整根指头的血洞。
    “你也太不小心了。”飞蓬的眼神随意扫过隐约传来香气的地方,那是重楼身前的桌子,上面盖着一个看不透的空间罩子。
    然后,飞蓬又瞥过重楼臂弯里的皮革,那是他适才紧张之下夹起的。那副慌乱藏匿的样子挺好玩,让人想逗。
    飞蓬的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这般想着,他指腹下的治愈法术开始流动。但一治疗才发觉,重楼的指尖上,到处都是刺破一点儿皮的白点,这令他不自觉蹙起眉头:“你给自己放血?”
    重楼不以为意笑了笑:“无妨,血绣法也是正常刺绣纹做法衣的一种。”记忆画面的碎片里,最惊险的自然是与天诛一战。自己总要趁着飞蓬现在还愿意接受礼物,送给他一个最安全的底牌,不让那样的险境有机会重演。
    说得轻松,瞧你这明显泛白的脸色,就知道没少放血。飞蓬的心情越发复杂,原本的轻松玩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淡淡的慨叹酸涩。
    再松开时,除了他自己指腹处,重楼手上已再无血迹。飞蓬便平躺着,歪头叹道:“你做了什么样的法衣?”
    “你不是要走了吗?”重楼脸上难得出现郝然之色,但飞蓬分明也看见了惆怅愁绪,他来不及想,便听见了接下来的话语:“这算离别赠礼。不过…”
    重楼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你有天幻了,那是穿在最外面的,防御神器里堪称绝顶,我就没多此一举做法衣,而是做了一双鞋。”他松开臂膀,把夹在咯吱窝的那双鞋放了下来。
    飞蓬怔忪了一瞬,全部视线凝聚在靴子上。所用料子不用多说,确实是世间少有。但任哪个识货的过来,都会知道真正的精华所在,便是靴子上里里外外、无处不在的空间纹路。这些不管从什么方向观察,都晶莹如血玉丝的刺绣花纹,使整双靴子能随时改换样式,关键时刻也能助人随机传送。
    从气息之上,飞蓬能判定这是重楼稀释精血炼化成丝状,作为载体附加了空间法则,再以刺绣方式烙下的永久纹路。哪怕是被阵法困住的地方,只要敌人不知晓此物而有所针对,以他将近三皇战力要求的空间感悟,这纹路都能起效。重楼所为,不可谓不用心、不尽心、不真心。
    “在混沌里,注意保护好自己。你穿的时候,可以着长袍,把靴子遮住,给自己留个后路。”重楼认真说道:“这上面的空间阵法,是事先无法确定目的地的传送阵,用在混沌反而是最安全的。”你自己都料不到会逃往何处,更休提对手了。
    飞蓬深吸了一口气,眸子里有几分决绝与释然:“好,这件礼物,我定会好好用。”
    重楼顿时笑了,他刺下最后一笔,整双靴顿时闪现金红色光彩,化为一个连体挂坠:“它可以和剑穗一起,挂在琰衡上。”将挂坠递给飞蓬,重楼猛地掀开透着菜香的罩子。
    飞蓬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桌子上有整整几十道菜,用料没有一种重复,每一道都是不多不少刚刚好的分量。
    “你消耗过多,累就不用起来了。”重楼暂且摒弃离别的怅然,兴致勃勃用筷子夹起了一道菜,体贴之极的送到飞蓬嘴边。
    自己大概有当昏君的潜质。飞蓬心中莫名生起这样的想法,可动作比理智更实在,直接张开了嘴。于是,他就窝在床上,被喂了一圈菜,吃到竟有些撑。
    “不行…”飞蓬仰面躺着,发出慨叹:“太堕落了,我还是得起床,不能吃过就睡。”他想了想,抬眸瞧向重楼,更加重了语气:“而且,我睡前没有洗澡。”只是用了个清洁术,手指还沾了一点血,不行,越想越觉得难受!
    收拾完杯盘狼藉,重楼听见此言险些笑出声,但他扭头回望说,还是忍住了:“嗯,我准备好了。”
    “都说酒足饭饱,现在光饭饱哪里够?”重楼走到床前伸出手,眸中笑意亮如晨曦:“你有没有兴趣,边泡温泉边煮酒?”
    在他背后,有一条空间裂缝敞开,对面浓密温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一处活水泉眼。泉眼上方长满青青翠翠的长杆绿植,枝头更有五颜六色的花朵。
    泉水里,漂浮着好几个透明酒坛,坛口封泥已揭开。每一种酒的香醇味都不同,与青草香和花香一起融入清风,完美中和了温泉本身的硫磺味。
    这样的诱惑,对于爱酒之人,能忍住吗?当然不能!飞蓬毫不犹豫掀开被褥,纵身跳了进去。
    “噗!”惊起的水花,毫不客气洒了重楼满身,却完美错开了每一坛酒。
    他回过头,哭笑不得瞥了坏笑的飞蓬一眼,伸手抚开面上的水珠,跟着重重跳下。这一回,被扑了一脸水的人,变成了只穿亵衣的飞蓬。
    “哼,喝完酒,我们切磋一下。”飞蓬瞪了重楼一眼,决定先喝酒。他抢先举起了一坛子,是味道最香最烈的。喝到一半,瞧着重楼不喝酒,只盯着自己,飞蓬眼珠子转了转。青穹风神珠给了重楼,可当年重楼最后一次给自己的东西,没舍得还。
    那里面,还有重楼自酿的酒水。如今,重楼身具本源神血,灵机已完全消化,喝了会发热发汗,但不可能承受不了。这家伙以往酿酒却不自醉,想灌醉他实在太难了,今日正是大好时机,不容辜负!
    对于飞蓬送给自己的酒,重楼当然不会拒绝。即使在喝了一口之后,便满面通红,他亦没有停下来。
    “咕咚咕咚…”酒水顺着喉管下滑,飞蓬一坛坛品尝,喝得不快不猛,但始终没停。他眸中渐渐生了醺意,时不时扫过与自己拼酒的重楼。
    那双赤眸已涣散出几分水光,可内中的温柔始终都在。和昔年的不同之处,则在于没有一丁点压抑的深邃情绪,就连含笑扫过飞蓬湿透的衣服时,都是正大光明着的。
    “啪!”飞蓬将空酒坛猛地丢远,一道结界笼罩了整个泉眼。他一把攥住重楼的衣领,将人拽得一个踉跄。
    重楼正想说什么,便被唇瓣上覆盖的暖意惊住了:“!”他懵了一瞬,便眸中沾染笑意,任由飞蓬动作。
    但让重楼失落的是,飞蓬很快就松开了。可他又能清晰感受到,飞蓬正在极力放松身体。
    “你还记得,我在群星界说的话吗?”飞蓬一点点松懈下来,可始终都有一些紧绷,他的语气似是释然,又似决绝:“我送你一场梦,也给自己一场梦…就是现在。”
    在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又毫无立场冲突的时候,圆一场梦。今日之后,曾经的遗憾弥补,你我依旧是生死与共的好友。但这份情我会埋于心底,绝不会影响理智。
    重楼听懂了这个暗示,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两下,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你…”你确定吗?这一句在他口中盘桓,可脱口而出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要走了?”
    瞧着重楼充盈留恋却毫无□□的血瞳,这一回飞蓬是彻底放松下来。他懒洋洋靠在土壁上,笑道:“你只需要闭个关,就能突破到地级中阶了,我做的决定并不打算反悔,当然要走。”
    “你现在只要做个选择…”那双璨若明星的蓝眸泛着醺意,半阖半睐睁着:“留不留个纪念。”
    重楼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沉声问道:“飞蓬,我对你是什么?只是一场抚平遗憾的慰藉吗?”
    明知重楼误会本身是新魂重塑,明知重楼此刻心情委屈,醉了的飞蓬还是笑了起来:“不然呢?”他将久远记忆中积攒的些许痛意,用言语痛快的宣薚泄薚出来:“你当年不是用尽手段,想我配合、想我顺从,把反薚抗当情薚趣吗?现在装什么柳下惠?”
    “你!”重楼再也没忍住怒意,水浪随他展臂而行的动作掀起,湿薚透飞蓬全身上下的衣薚服。
    wēn暖湿薚软的触薚感中,一个wěn封住了飞蓬的唇。带着时隔多年的强薚势,品尝起紧薚闭的唇薚腔,上颚、下颚、舌薚尖、舌根,甚至是喉薚管,细薚致细薚密如细语丝丝缕缕,铺遍了狭薚窄的空间。
    飞蓬也迎合性用双臂环上重楼的脖颈,随着qin薚wěn的加深,他的双臂滑薚落下来,指尖无措的抠薚挠重楼背薚脊,乱七八糟施加着力气。
    “嗯…”重新得到喘息机会时,飞蓬已是浑身发软,被重楼紧紧拥在怀里。他腰带被抽下丢进水中,敞开的衣襟里,印上了新薚鲜的指薚印,赤发正与青丝交薚缠,脚薚趾到脚薚背都绷薚紧了。
    哪怕昔曰那具身薚体早已湮薚miè,某些地方的特点也还是不会改变。那发自灵魂的熟悉,让重楼下一步是埋薚首于飞蓬颈薚间,时而liu薚连至锁薚骨。滚薚烫的唇薚舌钉薚si在鲜薚亮的风云印迹上,留下一个又一个shun 薚wěn。
    “唔…”浑薚身薚上薚下的酥薚麻感,熟悉的仿若从前,飞蓬的喘薚息声再也抑制不住。绯薚红从他脖薚颈渐渐蔓薚延,染至胸薚口、脸颊和耳薚垂。
    在这情薚热之际,重楼反而克制自己松开了飞蓬。他眸sè虽深,可内中分明是清明的,抬臂扶住了双薚tui几乎无薚力支薚撑的飞蓬,轻薚tiǎn薚着他通薚红的耳薚垂,轻柔低语道:“怎么不说话?”
    “我该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飞蓬阖上眼眸,声音发薚颤,充盈怨怼也不乏幽恨:“是你说的,说我是尤薚物,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因为不管开始再蹬再踹,刚烈的好像动根手指就要拼命,却只要shuǎng薚了便放弃抵薚抗,轻易就能让人掰薚开大薚tui,cha到最里面被又xi又jia,xiao薚魂的不想出来,比嘴识时务多了,嘴以后只负责哭就行了。”
    重楼直接僵住了,这番话是他qin口说的,就在那次拽塌了书架之后。飞蓬气得不再搭理自己,自己拉着他上了几次床,他也根本不会正眼看自己。
    自己喝了一场闷酒,回来时酒气冲天,难免没轻没重。把人拖到书房云床薚上,扒光了衣衫不说,更掰着飞tuitui薚根,将双薚tui压至头两侧,又强bi人双臂搂住自己脖子,用这避无可避的姿薚势承薚欢身薚下。
    飞蓬开始反薚抗的特别激烈,自己说了这番话后,他如遭雷击般僵住,那一霎的屈辱、紧随其后淹没了整个人的绝望,还有木然任凭摆薚布的样子,如今想来,竟历历在目、仿若昨日。
    而后,飞蓬便病了大半个月,烧得迷迷糊糊,人更是病恹恹的。自己贴身照顾很久,那一回是真的没想入非非,却还是在他完全好透后,直接固态萌发,彻底错过最后一个挽回的机会。
    “啪!”重楼给了自己一个重重的耳光,打肿了脸。他心里像是被灌满无数年薚前的苦水,变了质一样让人胃里翻天倒海,疼得快要吐出心来,痛到要死要活。偏偏,这苦水是自己亲手灌的,当时还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占了天大薚便宜,何其可笑?!
    听见动静,飞蓬吃惊的睁开眼睛:“你…”
    “飞蓬,我一直在想,犯薚下的错误要怎么弥补。”重楼握住飞蓬的手:“但我怎么都想不出来,直到现在都没有头绪。”即使自己如今能付出所有,也改变不了飞蓬当时那份剔骨锥心之痛。这伤在他心里,像是破碎镜子被时光粘起来,却不可重圆。
    重楼想到此处,声音越发沉稳而柔和:“你想圆梦,无非是想弥补一个遗憾。如果没立场冲薚突,如果我心里最在意的只有你,很多种如果…那我们之间的感情又会是如何。”
    “抱着这个念头,你才会再次来到我身边。”重楼将飞蓬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发出一声喟叹:“现在,你觉得这个遗憾弥补完了,愿意最后给我一个美梦,也是结束。可是,真临到头了,还是不自觉生了退意,嗯?”
    飞蓬抿了抿唇,他也想到了当年之事。那时忽然心灰意冷,就没再反薚抗重楼的恶薚行,事后醒过来时,唇薚瓣上隐有防寒保暖的药味。但满眼黑色床幔、密不透风的被褥与床薚上薚床边的暖捂,都让他觉得过于温暖、喘不过气,便想吹冷风好好清薚醒一下。
    结果,支撑着身薚体爬起来,把窗户打开到最大,却吹风吹过了头。昏昏沉沉之时,飞蓬听见了一声瓷碗摔碎的脆响,然后便是重楼冲过来抱住自己抚额头,那慌乱的情绪分明来不及掩饰。而从那以后的所有□□,都只在温暖的床幔中,除了最后那一次,他也没再说什么过分的话。
    其实,生病迷糊的大半个月,纵使飞蓬意识不太清薚醒,甚至气怒攻心之下什么杀气腾腾的咒骂呵斥都往外蹦,也清晰记得一件事——重楼在与自己形影不离、衣不解薚带的体贴入微之余,更是再无冒犯之举,甚至毫无被威胁的怒意。
    因此,看在这份表现的份上,飞蓬本想和重楼好好谈一谈。他可以接受痛快的死亡,但并不想向着被薚逼疯的绝路一骑绝尘。可重楼到底还是有恨,压根不愿听自己解释什么、询问什么,才在彻底好了之后,完全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飞蓬抚了抚额头,重楼那一瞬顿住时,红眸流露的情绪是他昔日无法薚理解的,但现在已心知肚明。那是明知终局也决绝承担的勇气,所有喜怒无常、翻薚脸无情,都蕴含薚着那份绝望的疯狂。如今想来,飞蓬依旧做不到古井无波,他收敛心神回道:“算是吧,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就这样便宜你。”
    “这才是一个人该有的情绪。”重楼反而笑了起来,红眸里是纯然的柔和:“不该过于无私,而你也从不欠我什么,飞蓬。于我而言,你的存在就是最好的梦了。”
    他叹息着轻轻一拉,把全身酥薚软的飞蓬拥入怀中,将手背抵上后颈,用了几分力气:“我送你回神界,日后如何,我却无法承诺。”魔尊之位要不要,我无法肯定,可我现在确实是没什么兴趣的。
    飞蓬深深看了重楼一眼,顺从的闭上眼眸,放任自己随着这股力道昏睡过去。他紧绷的脚背、蜷缩的脚趾放松薚下来,但适才抓挠重楼后背的手指张薚开后,指缝里清晰可见有几分红色。
    重楼苦笑着把一片狼藉的上衣拖下,又给飞蓬换了一套纹着紫竹的绒皮裘衣,才抱着人走出温泉结界。神界此时,正是冬日。
    但如今只是地级的重楼却不知道,他光着膀子赤着足,抱沉睡忘记控薚制气息的飞蓬离开妖界时,有人隔空将这一幕印入眼底。
    “啪!”观察着妖界无数空间,瑾宸感受到飞蓬的气息,下意识投去目光,下一刻便摔了掌中酒盏。
    妖君死死瞧着那个背影,魔尊的后背布满一道道血淋漓的划痕,是指甲抠薚挖出来的,而躺在魔尊臂膀中的神将睡得很沉,哪怕先天生灵的视线投来,都没有察觉。
    空间裂缝一闪而逝,一神一魔很快都不见了。
    瑾宸阖上眼眸,可他外泄的灵力之强,已粉碎了整个房间的摆设。
    神树之上,重楼悄无声息进入树屋。隔着遥远的距离,他感受到了两束淡漠的目光,那是天帝伏羲。对此,重楼把飞蓬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又对着天宫方向行了个礼:“晚辈告辞。”
    转身回到空间通道,在离开神界的那一刻,重楼隐约听见了一声幽幽叹息。但他没心情去想伏羲的态度,只压抑着心里的苦痛,回到魔界的府邸里。飞蓬走了,重楼再无心拖延,他进入闭关的静室,恢复失去的精血,渐渐陷入深度静修之中。
    空寂静谧的时光流淌,终于到了一个顶点。真正踏入地级中阶时,无数记忆混杂着深重情绪砸了过来,化为喜怒哀乐、贪嗔痴怨的苦海,将重楼整个人淹没其中。
    等他再次睁开赤瞳,那双眼睛里先是浮现无尽沧桑,而后是岁月雕琢而出的淡漠,周身气势宏大尊贵、不容小觑。唯有心神相连的炎波血刃才知晓,自家主人的心宛若深潭死水,再无一丝热切波澜。
    可重楼只噙起一抹淡笑,起身推开了静室大门。瞧着坐在外面护法的蚩尤,他毫不意外的谢道:“辛苦父神。”重楼走上前坐好,托腮一点都不客气的笑:“儿子闭关闭久了,好饿,有吃的吗?”
    蚩尤:“……”
    ※※※※※※※※※※※※※※※※※※※※
    飞蓬的心思是不是特别清楚?他就等于想渡个情劫(谈个必定要分手的恋爱,消除遗憾、平顺心态)
    至于重楼,他恢复记忆就知道没戏,然后看见蚩尤,就毫不见外开始啃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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