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在十里长桥的洛河上包了一条船,确切的说,他是包下了整条河。
    平时在洛河上飘荡的那些游览的船只全部靠岸休息,船上的客人也都被请了下来。
    他们所在的游船周围都是他的保镖。
    沈云倾觉得像叶笙这样的人其实挺累的,随时随地都要防着各种暗杀,每天勾心斗角,刀尖舔血。
    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与追求,在她看来完全不可思议的生活,或许对他来说却是乐在其中。
    船头坐着一个穿红色旗袍的女子,怀里抱着琵琶,一边弹奏一边低低的吟唱,头顶的两盏红灯笼随着船只行进的速度微微摇曳。
    今天恰是满月,如同玉做的圆盘悬于空中,清亮的影子倒映在河面之上。
    沈云倾极喜欢这样的情调,除了对面坐着的人之外,此月,此景,此情都让她陶醉不已。
    船家端上了酒菜,酥炸河虾,清蒸河鱼,辣炒田螺,蒜泥小龙虾,还有精装的烧刀子白酒。
    这些河鲜都是现捕现做,十分新鲜美味。
    叶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把筷子递给沈云倾,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流露出不满:“怎么全是荤的,我给你要两盘青菜。”
    沈云倾道:“不用了,我喜欢吃这些。”
    叶笙还是要了两盘清炒芥兰以及凉拌苦瓜,又给她沏了壶花茶。
    沈云倾不会跟自己的胃过不去,而且这里的饭菜的确很好吃。
    “我做的,和这里的,哪个更好吃?”叶笙喝了口酒,抬起眼睛看她。
    她的脸上未施粉黛,在皎洁的月光下清亮粉嫩,如同上好的玉脂,吹弹可破。
    她垂着眼皮,似乎不想看他,只是多夹了一些面前的菜。
    他笑起来,这是无声的示威呢。
    叶笙熟练的用一根银色的签子挑着田螺,又将挑好的肉放进她的碗里。
    沈云倾吃惊的看向他。
    “看什么,我挑了半天,你不会赌气不吃吧?”他说着话已经不知不觉开启了霸道模式:“我有更好的办法让你吃掉它。”
    沈云倾快速的将那些挑好的田螺肉放进嘴里。
    叶笙满意的笑了。
    大概是心情好,他喝了不少酒,一个人自斟自饮也十分快活,因为酒喝的多,他倒是很少吃菜,而且沈云倾发现他不吃青菜,一口都不吃,那两盘青菜真的就是给她点的。
    船头的歌女又换了新的曲子,咿咿呀呀的有些悲凄,叶笙听了一会儿不觉有些恼火,把船家叫来数落了一番,那船家战战兢兢的就去了船头,不久,沈云倾耳边充斥的都是欢快的曲调了。
    “你还喝?”沈云倾见他又给自己倒酒,终于忍不住出声。
    她倒不是怕他喝酒伤身,她怕他喝醉了会发疯,他没醉的时候疯起来就很厉害,要是真醉了,人鬼挡不住。
    叶笙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眉眼上挑开一个得意的弧度:“你关心我?”
    沈云倾嘴角轻抽,将脸扭向一边,去看远处的风景了。
    “沈云倾,别否认,其实我在你心里是有一席之地的。”
    沈云倾很想仰天大笑三声,然后再送他四个字:胡说八道。
    她讨厌他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一席之地。
    船身轻摆,从长桥的桥洞里荡了进去,暂时的黑暗落了下来。
    沈云倾听着那歌女的歌声不停,“一江春水照明月”的歌声中,她的额头忽然一热,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洒在脸上,她惊讶的抬起头,船已经从桥洞下面摇了出来,月光重新落了满身。
    她看着端坐在面前的叶笙,薄薄的唇角微微勾着,拿着杯子的手缓缓递到嘴边。
    沈云倾有些恍惚,刚才那个轻柔的吻仿佛只是她的幻觉,毕竟在她的印象中,这个男人一向是强硬霸道不可理喻,哪怕是亲吻也是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她甚至怀疑,刚才那个在黑暗中偷亲她的人真的是他吗?
    船只靠了岸,叶笙先踩着踏板上了岸,然后回身将手递给她。
    沈云倾看了看那左右摇摆的踏板,再看看四周泛着暗光的河水,心中顿时生出畏惧,她并不会水,自从上次溺水之后就更怕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他的掌心宽厚温热,手掌轻轻一收便将她的小手握住了。
    结果这一握就直接握到了沈家,沈云倾挣扎过两次,同以前一样,依然是没什么用。
    “我到家了。”沈云倾控诉般的看向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嗯。”他一副我知道的样子。
    沉默了片刻后,他突然从后座上坐起来,深邃的眼底光亮闪闪:“这算不算是约会?”
    “叶笙,你闹够了没有?”沈云倾顿时有些生气,“我说了,我没心情陪你玩游戏,你想要什么,想要我这个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拿去,大不了我以后不嫁人,也请你在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就不要再纠缠我。”
    她是真的气极了,连破罐子破摔的话都说了出来。
    叶笙向陈铁使了个眼色,陈铁立刻打开门走了下去,去了一边的街边抽烟。
    小巷子里十分安静,偶尔有狗叫声传来。
    “沈云倾,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是认真的?”他的目光很浓烈,像是有碎钻在其中翻涌。
    “那你给我一个相信的理由。”沈云倾看着他,“我到底是哪里好,可以让叶先生对我如此执着?”
    他静静的不说话。
    她到底是哪里好?
    从她把他带回家的那一天,他们的纠葛就已经注定了,她当时带给他的震憾无法形容,他明明只是个陌生人,她却可以为他做到那种地步。
    他脱险后让人查过她,也路过几次她的咖啡店,看到的都是她忙碌的身影,她对着客人的时候,笑得很甜很礼貌,完全看不出她是那样坚韧的性子。
    本以为她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会让他关注,却不会让他刻意的去接近,直到在海上再次看见她,他们的船被海盗围住,海盗扬言要炸船抢人,她当时站在父亲的身后,吓得手都在抖,可一双眼睛却被海风吹得清亮逼人,海盗发起攻击的时候,她决然的就要跳下大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从不管闲事,也不从出手帮助任何人,但是看到她在海风中飞扬的衣襟以及那双润湿明亮的眼睛,他亲自向着海盗的船只开了一炮。
    炮声过后,她惊讶的看过来,他知道她认出他了。
    之后过去了很多天,他经常会想起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璀璨夺目,吸引着他去靠近。
    再看到她是在火车站,她和一个刚下火车的青年站在一起,她笑得像一一只小鸟,叽叽喳喳满是蓬勃的朝气,他突然有些嫉妒站在她身边的那个青年。
    其实他想得到她真的很容易,他只需要动动嘴,就会有人将她送到他的床上,他更有很多办法让她老老实实不反抗,但他不想这么做,他害怕那双眼睛不再明亮,无法照亮他心中的黑暗。
    他是要放过她的,他害怕把她攥在手心里就会不择手段的抓紧,哪怕她不愿意也要和她一起抵死纠缠,直到老天再次把她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帮她是那样的顺其自然,哪怕她一点都不领情。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真的,在这之前,女人对他来说不过就是点缀,从不会走进他的心,更不会让他去用心。
    叶笙想到这一切,目光不觉温和了下来,他道:“沈云倾,我会证明给你看。”
    有些话属于男人的自尊,他不会轻易说出来。
    他知道,他的身份让她很难相信她,他每一次看到她都强迫她,她虽然聪明,但在男女之事上还是张白纸,他操之过及必然适得其反,再加上宋成峰的事情,她其实也在怪他不帮忙。
    好吧,叶笙想,他有耐心哄得她的女人爱上他。
    沈云倾推开车门下车,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也没回头看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叶笙一愣,不过马上就想到她是在为什么事而道谢,薄唇不由扬了起来。
    这也是他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她嘴巴上再逞强,却不会是非不分,秦家的事,如果不是他出手帮忙,她自己或许也能解决,却不如他这样来得直接干脆,毫发无损。
    她一边恨他一边又要感谢他,他的小女人,心里比谁都要矛盾。
    叶笙点了根烟,心情很好的抽了起来。
    沈云倾洗完了澡,秋彩在给她擦头发,她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说谢姨娘那边都气炸了,宋家到现在也不下聘礼,婚礼的事情也不上心,明明还有两个月就要结婚了,宋家却像没事人一样,每天按部就班,府上一点喜气都没有。”
    沈云倾道:“这只是开始,以后她们还有得受。”
    宋老爷好面子又重诚信,他是硬着头皮才让宋成峰来娶沈如雪,在宋家人眼里,沈如雪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他们自然不会重视这门婚事,而且宋家绝不会心甘情愿的被谢氏母女所摆布。
    没过多久,宋家又托万夫人上门,这次的事情直接将谢姨娘气得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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