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慎行看着督军振振有词的模样,想到的是他当初不顾劝阻执意去边境的愚蠢与固执。
    一起发展,共同繁荣,互惠互利?
    这听起来是多么真诚而有吸引力的字眼,可凌慎行知道那些东洋人的真正目的,他们看中的是这个国家广袤的土地和丰厚的资源,这样冠冕堂皇的口号,不过是他们掩饰野心的托词而已。
    督军仍然坚持已见:“不管你怎么想,我是一定会支持租界建医院,不用我们花一分钱,还可以福泽百姓,何乐不为。”
    凌慎行不想再与他多谈,扔下一句话转身就往外走:“控制了连城的民生,接下来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连城的经济,我不会让你把连城交给那些东洋人。”
    “放肆。”督军一生气,身上又开始痛起来,扶住腰,呻吟了起来。
    凌慎行一出门,立刻叫来李和北。
    “督军身体不适,不适宜出门,派人守在这里保护督军的安全。”
    李和北敬了个礼:“是。”
    这是变向的将督军软禁了吗?
    督军身上痛了一阵,回屋吃了那洋大夫开的药,不久便觉得浑身舒畅。
    要说这个洋大夫,还是康玉堂找了租界的领事帮忙,人家十分热情,亲自派了一个大夫过来,那东洋人果然是医术高明,药没吃多久就已经能下地了。
    督军想到领事前阵子跟他商谈开银行的事情,便要出门。
    结果刑副官面色焦急的跑了进来:“督军,不好了,少帅让人将院子封了。”
    督军一惊,越过刑副官大步向门前走去。
    一推门便看到两个警卫如雕像一般的站着,而大门上有一道铁锁。
    “把你们少帅叫过来,他这是做什么?”督军气得面色发白。
    那两个警卫纹丝不动,倒是李和北客气的走过来,隔着门缝同督军说道:“督军,少帅说了,您身体不适,要安心养病,外面的事情就不用您操心了,他自会处理妥当。”
    “他这是要软禁我?反了,简直是反了,他还想夺权不成?”
    李和北依然笑得十分温和:“督军和少帅是父子,这军队也是冠着凌家的姓氏,何来夺权一说呢?我看督军病气未退,还是快些去休息吧。”
    “你一个小小的副官也敢来跟我说这样的话,简直是不知死活,来人啊……。”
    督军见无人回应,又加大了声音:“来人,人呢,都死光了。”
    除了身后的刑副官,没有人回应,显然,凌慎行已经将他身边的亲信全部调走或者是直接关了起来。
    他被孤立了。
    李和北依然保持着温润的笑容,“督军大病未愈还是别喊了,院子里的一切事务,我都会派人照顾着,督军想用什么吃什么,尽管让刑副官告于我,我一定会满足督军的要求。”
    李和北转过身,走了很远还能听见督军气极败坏的声音,他想,督军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督军被软禁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老太太那边,老太太十分震惊。
    知道他们父子貌合神离,却没想到凌慎行会做到这种地步,软禁了督军,也就是昭示着他要接管凌家的全部权利了。
    虽说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子,谁来管事都是无可厚非,但老太太想看到的是督军心甘情愿的放权,而不是用抢夺的方式。
    她是女人,想的最多的并非天下太平,而是家宅安稳。
    老太太去了桂花苑。
    沐晚正在院子里和于术看帐。
    当初沐晚将杜大户手里的百亩良田从沐老爷那里买了过来,准备赶在今年秋收之后养护土地,来年开春的时候种上三七。
    而原本租用杜大户土地的农户,于术已经同他们谈好了新的租赁合同,这些人仍然会留下来,只不过由以前的种粮食改为种药材,但是收入却是翻了一倍,这些人自然愿意从杜大户的剥削中解放出来,很快就把合同签了。
    沐晚见老太太来了,便向于术简单交待了几句,于术向老太太问了好,出府去了。
    “奶奶,你怎么亲自来了,也不派人叫我一声。”沐晚亲自将老太太扶着坐下来。
    老太太看了眼桌子上堆着的帐本,刚才他们之间的交谈她也听了几句,没想到这个孙媳妇却是个八面玲珑的,处处让人惊喜。
    “督军的事情,你知道了吧?”老太太越过凌慎行直接来找她问话,也是不想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而且双方各执一词,她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反倒是沐晚冰雪聪明,总是就事论事。
    “不瞒奶奶,这件事我也是刚听说的,希尧之前并未向我透漏。”沐晚说的是实话。
    凌慎行和督军之间必然要一分高下,因为他说过,会为死去的那个孩子讨回公道。
    但他具体做了什么,沐晚并没有过问,就像她着手安排了沐文柏私下贩烟的事情,也没有同他商量,两人之间自有一股默契,又像是能看透对方的心思,一开始的时候都在独自奋战,到后来便会合为一体,共同御敌。
    她负责把沐文柏送进监狱,他自然而然的接手后面的事情,一石二鸟,再将康玉堂拉下马。
    老太太点点头,看她眼睛明亮,也不像是在说谎。
    “那你怎么看?”
    沐晚给老太太倒了茶:“政局上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愿意过问,希尧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大概也是边境的事让他心寒了吧。”
    别的先不说,只说边界的那件事,若不是督军不听少帅的劝告一意孤行,也不会有后面一连串的事情发生。
    老太太想起当时凌慎行苦心劝说,督军不但不听,还将他革了职留在家里反醒。
    老太爷临终的时候,曾经拉着她的手千叮万嘱,希望她能为凌家培养出一个好的后代,督军的性格急躁又胆小,做事瞻前顾后,耳根子又软,容易偏听偏信,这样的人根本无法管理偌大的六省,凌家若是交在他的手中,怕是会坐吃山空。
    老太爷活着的时候没有见过凌慎行,只是给他取了“慎行”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能够谨严慎行,深谋远虑。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懂,可是……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非要闹得父子反目不可吗?
    沐晚当然不能把督军做过的那些事情道于老太太听,一是空口无凭,老太太未必全信,其次,督军毕竟是老太太的儿子,而她是孙媳妇,关系总是要差那么一成。
    老太太虽然是个明白人,但前提,她也是一个母亲。
    沐晚摇头:“希尧做事一向严谨,若是有其它的法子,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老太太何尝不知,她还是了解自己这个孙子的,毕竟是她亲手带大的。
    “我就是怕有人会闹起来。”老太太想到之前凌文成的事情,凌文成在码头欺行霸市,被凌慎行直接枪毙当场,他死后,凌将军就闹了一阵子,最后饮弹而亡,或许凌将军是有所觉悟,但更大的可能是他想要以死相威胁,当时他的死确实在元老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督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了下去。
    元老们无疑是和督军一条心的,他们年轻的时候辅佐老太爷,之后又拥戴督军,这些年没少为凌家出力。
    “奶奶不用担心,我想这些事情,希尧自有思量。”
    老太太看着面前一双清澈的眼睛,就像狂风暴雨下,那一角安静的屋檐,不动不响,却可以避过风雪。
    老太太道:“我知道你最近在忙医院的事情,但是这内宅的事,我还是想交给你来管,锦柔的身体现在越来越差,而且许多事情,她也不如你看得长远,我老了,你又是长孙媳,这个家是时候交给你了。”
    沐晚还没有说话,眼光扫到了门口的红袖,她将门拉开一条缝,冲着沐晚使了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眼色。
    沐晚垂目去看茶杯,红袖已经悄悄的退了出去。
    没有了督军的庇护,是时候让沐锦柔原形毕露了,她以为用在凌慎行身上的那些汤药已经无迹可寻,却不知道她还有把柄攥在她的手中,只是那人的办事效率会这样慢,还是因为他帮她本来就是不情不愿的。
    “奶奶不老。”沐晚给老太太捶着肩膀,“等我们到了奶奶这个年纪,还不如奶奶呢,奶奶就算让我主事,我也得处处依靠着奶奶,自己是万万做不来的。”
    老太太听了高兴,眯起眼睛笑了:“你尽会说话哄我,哎,人老没老,还有谁比自己更清楚。”
    沐晚不轻不重捏得老太太很舒服:“小厨房新做了点心,我让人装好了给奶奶带回去,姐姐生着病,我也给她送一份。”
    提到沐锦柔,老太太不免沉下脸:“上次的事情,是她做得过分,你却不跟她计较,做了点心竟然还想着她。”
    沐晚抿唇,笑了笑。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听说病得越发的厉害了。我若是一直不管不问,还不知道要被别人怎么议论。”
    沐晚嗯了一声,让人去准备了。
    11.20日第二更,马上就是沐锦柔的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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