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这数月在狂兽界的经历,直如梦魇,及在九幽冥国居住。每天活在诡谲和恐怖中,惶惶不可终日地逃亡。若要他再去经历一次,真是宁可去死。
    他困难行走在雪地上,再也支撑不住疲倦的身心,仰面倒在厚实的皑皑白雪之中。小闹守候在旁,不时帮他将身上脸上的积雪拂去。
    它只能手足无措,干等着急,不时围着江悦周身绕跑,连连叫唤,一时用粉色小舌头舔着江悦伤口。
    在此日夜守护了一日一夜后,江悦果然转醒,入眼处,见小闹坐在身旁,小脑袋不时垂下又抬起,眼皮半闭半张,在强忍着倦意。江悦见着,觉得心中升起一片暖意。
    同时又觉得小闹的样子可爱风趣,噗嗤笑出声来,小闹闻笑,一对毛绒小耳动了动,欢喜的扑入江悦怀中,蓬松柔软的皮毛,蹭着江悦脸颊,一阵酥痒。
    经过一日的昏睡,江悦的伤口已然结痂,伤是好了泰半,然而饿了一日,腹中早已响如大鼓大吕。
    数月的相处,也许是亲近所致,小闹也是物象主人,常常饥肠雷动,双方闻声,捧腹大笑。
    江悦止笑道“走,咱们去找些食物,你守了我一天,也是困了,躲进衣里睡一会吧!”小闹也不推辞,钻进江悦里衣内,抱团睡去。
    飘雪纷飞,终日不断,天寒地冻也不知去何处觅来食物。江悦辨准方向,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天无绝人之路,在归途发现一种果子,大如巴掌,表皮如雪豹黑白斑点。在这数月里,江悦发现小闹有辨别毒物和百毒不侵的能力。令他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不至于饿死和误食毒物而丧命。
    他将小闹唤醒,指了指满是冰霜的树干和斑点果子。小闹甩了甩脑袋,撇去睡意。跳上树梢,摘下一颗果子,咬下一口,两眼一翻,吐了出来。
    在枝桠上抓了一把白雪,往嘴里塞去,像人漱口一把,咕咕几声,小口一张,漱口水像箭矢一样飞射道相隔数丈的大树上,一阵黑烟冒出。
    江悦并未感到惊讶和奇怪,这种情形他已司空见惯,只是意兴阑珊道“小闹,走吧!”
    小闹重又跃下钻进江悦怀中,似这般重复了数次,终于被他们找到了可以食用的果子。一人一兽狠狠饱餐一顿,吮指追味,食物虽有一些单调,却都吃的美滋滋的。
    如是这般行了六七日,终于进入到浜坡森林的地界,来到此地,风雪渐小,日渐温煦。他
    推算一下时间,来到军营已有八九个月,加来回时间和第一场竞试中所用时间,自己仅有一个月时间能去追查杀害洪一等三人的元凶及与火头营兄弟相聚。又要踏上归程,协助蒋寒薇小姐争夺地藏王的传承。
    岁月不待人,回想起来就像昨日刚发生的事情。这天赶了一日路,入夜,江悦和小闹合力将一棵大树凿开一个树洞,在里头容身休息。
    一人一兽都睡的十分酣甜,美梦伴眠。猝然大家都同时睁开双眼,江悦神情严肃,小闹仍是一副睡意朦胧,憨憨欲睡的模样。
    江悦低声问道“你听到没?有人来了?”小闹眨了眨双眼,一派天真无辜的样子,点了点头。见它肯定,江悦才再次肯定自己断定无误。
    自学了兽启,又能预先判断危险的能力后,江悦的能力甚至堪比竺裘鼠一族。这一结果着实大大出了瓜黎意料之外,连它这位引路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即便如此,江悦更加佩服和感到惊艳的,实乃小闹。在逃离狂兽界的日子里,有数次还是依仗小闹提早警觉,才逃过灭顶之灾,保得性命。
    以致江悦在不明确感应的情形下,都会询问小闹,以确保准确无误。江悦弃了树洞,寻了一处能观察这群人动静和窃听的一棵大树,同样开凿出一个较先前还小的树洞,仅能容身。
    将外隐蔽做好,躲在里头,调匀呼吸,过了一顿饭功夫,果真听到人声吵嚷的声音。他居高临下窥视,见下方火光疏疏密密。
    定睛一看,险些惊喜的叫出声来,下方赶路人群赫然穿着军人的服装。从衣饰上可辨认出属于东岳尚尊吕嫣罗麾下的泰煞军。
    见前方领头的,是一位督夫,在火光的照射下,映衬出的脸庞更令江悦诧异,喃喃道“哈,是老熟人,没想到这等心胸狭隘,盛气凌人之辈,也能坐上督夫之位,看来不管在何处,只要有人,拍马屁,谄媚都是升官发财之道啊!”
    队伍里头还有雷迪、晏有道、庄画、车咏、周勇明等赫然在列,俱是老熟人。
    接着隐约听到和见到钱横峰在向后方士兵指手画脚,颐指气使道“一群饭桶,要是在天亮前未按照杜掌师的命令赶到北陂村,怪罪下来,我就唯你们是问。”
    在一阵数落和詈骂声中,后方士兵加快了步伐,可连日的赶路劳顿,令这些士兵苦不堪言。
    个人实力不一,造成有些快有些慢,队形稀稀拉拉,军不成军。钱横峰见那些落后的人群,向后走去,催促。
    那些被骂的士兵心里头皆愤愤难平,暗骂道“你自己连日换骑两匹风骓兽,若不是这段路崎岖不平,哪里还肯徒步行走。”
    江悦的视野正好被树荫遮挡,只闻声“你们炊爨营真他妈拖人后退,老骨头,从前你不是蛮横的吗?今日怎么病怏怏的,是故意装病连累本督夫吧?”
    炊爨营三字入耳,江悦真是喜不自禁,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对炊爨营每人声音俱都熟悉。
    只听戒三手反驳道“蔡火夫子身上有伤,走的太急会颠簸震伤患处,你就通融一下吧?总之天亮前咱们一定按时赶到北陂村。”
    小牛子婉和道“钱督夫,请您网开一面,大家都是自家人,我们保证绝对不耽误你的安排,求您了。”
    这小牛子不说话还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曾有断齿仇隙。
    钱横峰怒目而视指着小牛子道“不行,牛力栋,警告你们必须依照计划行事,军务岂能因你们个人而耽误,若再拖延扯后腿,我便让这老骨头按军法处置。”
    炊爨营众人齐声喝道“你敢!”大家听得竟不自觉将阈力展开,一时五光十色,叱咤喑呜。
    钱横峰受惊踉跄退了几步,口中喊道“反啦!反啦!殴打上级你们就不怕膑刑?”
    他这番呼喝,前方正在行进的士兵们纷纷回望,只有两人上前围护钱横峰,其余人等皆在隔山观虎斗,有些对钱横峰早是痛心疾首,皆心想“自己骑着风骓赶路,当然精力充沛了,一点也不体恤下属。”
    冲突似乎一触即发,连在树上的江悦都有些难以抑制住同气连枝所引发的郁气,想要从树下跃下,给钱横峰一顿教训。
    冯仁人冷厉道“钱督夫,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别太过了。”钱横峰自知实力不如人,底气不免歇了。
    吐吐吞吞问道“你们想怎么样?我可不怕你们!别目无军纪,改天我定在杜掌师面前参你们一本。”自觉有杜里韫撑腰,底气又不免足了许多。
    “够啦!咳、咳。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戾兽祸患未解,我们就在这里内斗,成何体统。我伤势不要紧,赶路吧。”蔡火夫子咳嗽着说道。
    小牛子对蔡火夫子惟命是从,也不劝诫与违背,加快了步伐。蔡火夫子面色越发苍白,牙关紧要。
    炊爨营其余众人鼻哼了一声,给了钱横峰一个忿恨的眼神,继续赶路。
    钱横峰重又伪装出一派百人之长的气派和威风,大声嚷道“哼,还是老头听话。免得我对你们动真格。”
    在树上的江悦将众人的对话听在耳里,他不由关切到蔡老夫子的伤势,心想“我总觉得蔡火夫子实力深不可测,怎么会如此轻易受伤了?里头定有内情,莫非?”
    江悦不敢再往下臆测下去,因为他忽然想到瓜黎临行前的预言,关于牝丝珠的因由。去盗取如此强大的戾兽一族的传承族宝,岂能安然退去,受伤也就在所难免?
    他神色惊疑不定,然而想到蔡火夫子平日里对他的关照和爱护,即对火头营众人视如己出的感情。不由对自己这种臆测深恶痛绝,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他喃喃对小闹道“小闹,刚刚我既然对一位待我很爱护的长辈产生怀疑的念头,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恶?”
    小闹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不明所以,只是眨着一紫一金异色瞳眸大眼。
    江悦道“算了,你也不明白事情的经过,但是我举个例子,譬如血珀刀被黑首魍魉欺负了,你是不是会帮血珀刀报仇,惩治一下黑首魍魉?”
    闻言,小闹露出上下四颗洁白的獠牙,双掌中的利爪伸展了出来,交错摩擦,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呴呜两声,意思再明显不过。
    江悦见它凶恶时仍旧是一副趣怪可人的模样,不由对其爱不释手。笑道“好,既然你也认同了,咱们下去让那钱横峰满地找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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