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路旁偶有一两家茶社,也有一些小贩售卖瓜果餐食,江悦茫然得看着这一切。颠覆一个人固有的观念,那比叫他杀人放火还困难。
    白无常马允均将江悦驾在肩头上一路奔跑着,黑无常潘昭尾随其后一路跟随着,他思虑再三,犹豫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追上前来,与白无常并肩前行。说道“马大哥,要不,咱兄弟二人再去向孟女求个情。这年轻人也是不知情,才如此莽撞。”
    马允均眼角瞟了一下,冷然道“前一位年轻人与他同来自人间界,也不见的别人就惊慌失措,吓的失魂落魄的。我猜他就是做贼心虚,露出马脚,才负隅顽抗。你莫再帮他辩护了,待送到秦广王处,在孽镜台之下,他将无所遁形。你且看是否与我猜想一般。”
    “这……颇有不妥!”黑无常婉言说道。白无常不屑一顾,只是赶路的速度更加迅疾了。黑无常潘昭无奈摇头,叹息道“马大哥的老毛病又犯了,这嗔怒一发作,即便是十殿阎王来劝,他也只认死理。只希望这年轻人吉人自有天相,不然也是九死一生。”
    行走了将近一炷香时间,江悦被扛着来到了一座形似猛虎张开血盆大口的关隘前,他扭转头盯着眼前这骇人的建筑,只见异兽似虎似鹿,口上还有数颗白森森的獠牙,在关隘最上方雕刻有大字“归门关”。
    在这座建筑物前,江悦只觉得自己变得十分渺小无力。白无常突然伫立片刻,凝视了一会森然兽口,喃喃道“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进城了,不知家中老小是否安好!”
    黑无常潘昭逮到了片刻时间,在江悦耳边好生安慰道“年轻人,你放心,过了归门关,就是酆都城内了,我相信你是清白的。”江悦默然的点点头,他现在心乱如麻,他分不清究竟谁好谁坏,这地方又究竟是传说中的地狱?还是传说中的仙境?
    在酆都城内的一座四进十院落的府邸中,几名身着统一服饰的女子,手忙脚乱的端着热水或拿着细软进进出出一栋别致的楼宇内,一名看似年纪稍长的女子焦急吩咐道“快,快,多端些热水进来,孟婆需要调制多些汤药。”
    楼宇内的一间厢房中,屋内陈列朴素,一方木桌,四张木椅子,一张卧榻便是所有摆设了。此时房中置放着一口大圆木桶,里头安坐着一名男子,这名男子赫然就是韩赋,他脸色苍白双唇发紫,气若游丝,显然是抱恙在身。桶内盛有满满墨绿色的汤药,桶里散发徐徐烟气,使得整间屋里弥漫着一股青草药香。随着韩赋的呼气喘吸,桶里的汤药也慢慢减少。
    在偏厅处,有一名身形矮小,束着一头鹤发,脸上肌色却如中年妇女一般的老婆婆,她相貌竟和江悦所遇的孟女有几分神似。她正将一味味药材放入药碾子中混合碾切又将一颗颗散发柔和色泽的宝珠放入捣药罐中研磨捣碎。
    这时从楼道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位身材矮小微胖的老头,他眉头紧锁着,慢慢踱步到这名老婆婆身后,急切问道 “孟婆,我家小少爷应该没事吧?都怪我,都怪我,早知会如此,我即便是死也要把他请回来。”越说到后面,如鲠在喉,话语竟有些哽咽。
    孟婆仍在继续着手头上的活儿,回道“蒙翁啊,蒙翁,你无需多虑自责,韩赋这小娃只是受了点伤,加之又过度使用阈力造成的内伤。有老身在,这点伤,不算个事,你安心就好。我吩咐你的事,你去做了吗?”
    蒙翁听到这话,自当喜上眉梢,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欢喜的答复道“小少爷没事就好,不然我难辞其咎,就是死一万次也对不起老爷对我的托付。你交代的事,我自然办妥,我已经去过大愿悯世塔寻过老爷,可他被唤去。我已交代大愿悯世塔的守卫,说孟婆有急事找老爷。”
    孟婆“嗯”了一声,接着道“热水不够了,叫人多取点上来!”蒙翁二话不说,转身便去取水了。孟婆转头瞧向重伤的韩赋,心中喃喃道“似乎这太平日子快要被打破了,希望别波及到天下苍生。”虽然这么想着,可最后不禁还是叹息了一声。
    大愿悯世塔,位于酆都城中央,如苍穹上坠落而下的利剑,矗立在这片苍莽大地上。塔身呈不规则的条纹状,底阔中窄,宛如一柄矛头,直插天际入于无边无际的苍穹。人立于塔底,直感如沧海一粟,想仰视塔顶,也只能眺望一片片溟濛,此时绚丽的晖映透过浮动的云海,七色霞光涌动着。
    大愿悯世塔的地底,是一座广阔的宫殿,四周歪七扭八倒插满着一支一支斑驳的铁柱,这铁柱上半截被冻得雪白,下端被烧的赤红,地面有灼耀炙热的火山在汹涌喷薄,伴有强烈的电闪雷鸣。
    宫殿顶端是片白皑皑的冰天雪地,冰柱受不住高温的炙烤,一根根断裂后,坠落而下,插入炙热的岩浆中,久久才化开变成水汽飘荡在这片空气中。倏地,无量数的龙卷风,山呼海啸般卷袭这片宫殿,它下方的气旋吸附熔浆的热力形成火龙卷,上方的漩涡吸附着冰冷的寒冰形成水龙卷,两股相斥的力量被强行掿沙在一起,在龙卷风内部发生剧烈的闪光和爆炸,可九股龙卷风仍完好无损继续漫无目的席卷这片宫殿,可它们从不刮到大殿中央位置。
    在中央位置有一座翠绿的小山,山上有一颗宝树,它绿叶成荫,这棵宝树丝毫不惧这种极端气候,显得郁郁葱葱,山涧流淌着潺潺泉水。在山峦之巅有一杆长约六尺九寸,杖身上显现出山川河流,群峰峻岭,戈壁盆地等等地貌流转的法杖。杖顶上犹如双道弯月掬日,日心镂空,在杖顶上缓缓旋转,发出柔和的亮光,仿佛在吸收着世界的一切光明。
    在这奇异的大殿入口处,正有一只浑身雪白绒毛、头顶有一根黑色独角,似犬似虎的巨型异兽匍伏在门前酣睡着。
    在大殿最深处,有一位相貌慈和儒雅,面如白玉的男子端坐在一张草制蒲团之上,他一头乌黑长发披肩,一袭灰白素色长袍,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双眸明亮出尘。
    他缓缓站立身子,漫步在这冰火风雷交织的大殿,他一起身离开,那张原本席坐的蒲团因经受不住炙热的岩浆而化为灰烬。
    他赤脚行走在熔岩上,每一步脚下就有一朵菡萏绽放。脸上保持祥和的笑容,当经过火山口时,也仿佛如履平地。这时宫殿顶端砸落下一根针尖缸口般粗实的冰柱,恰巧正中他脑袋。若是凡夫俗子,即便是一颗冰雹从高空砸落脑袋,也得当场脑袋开花,毙命当场。可当冰柱落在距离他头部一寸的地方时,已化为水汽消散在空气中。
    顷刻间,脚下的火山口喷发出火红的熔岩,“嘭”的一声,从他脚底直冲而上。这熔岩的热度非比人间界的普通熔岩,这是足以焚尽世界一切的神炎,肉体凡胎即便离个数里远,都会瞬间气化。
    可当岩浆落下后,他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身上衣袍也毫发无损简直是浴火而生的凤凰。水龙卷和火龙卷合成的龙挂,也对他退避三舍,绕圈而去。
    突然,他剑眉微颦,目光如炬地看着小山之上的法杖。轻微的一阵震动,小山上的宝树落下几片叶子,飘落在熔浆上,竟燃烧不起来。
    他眼神一个瞪视,小山的震动戛然而止。他心中疑惑,喃喃道“一百多年来未曾有异动,今日为何突然躁动?”伫立了一会,琢磨着,可百思不得其解,现又有事需外出一趟,内心焦虑。
    唤道“谛听,起来。谛听,起来。”他轻声细语的开口,声音却大如洪钟。趴伏酣睡的独角异兽,缓慢睁开灯笼巨目,“呜咽”了一声,如人类被别人打扰睡眠后,发出的牢骚气般。
    这头灵兽名为谛听,是执掌这座“九华殿”的守护兽。它竟通人语,郁闷地开口说道“烦死了,烦死了,可恶的地藏,你可知道?我好不容易闭目养神三十年余年,又犯困打盹一百余年,才熟睡个三年,就被你吵醒一次。然后好不容易闭目养神十年,打盹三十八年,刚睡了一年,又再次被你吵醒一次。这次我又好不容易闭目养神了五年,你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我休息。你信不信,我将你当年糗事公诸于众,让大家笑话你。”
    地藏王微微一笑,说道“万事好商量,我今日需外出一趟,本也无需唤醒你,可刚刚不知为何,封印中的东西,突然震动了一下,才逼不得已打扰你,麻烦你帮忙守卫一下。”
    谛听得知猝然甄心动惧,整个雪白身躯伏地而起,白毛奋鬣,狮尾肃立,红色眼珠怒视大殿内远处的小山,叱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那慝人要苏醒过来?”说着露出了四颗锐利獠牙。
    地藏王见它如临大敌的模样,甚是怪趣,急忙安慰道“莫慌,莫慌,我只是以防万一。这十方九天八极七地六合轮回大寂灭阵,可是由那位先生所布置,可没这么不堪。况且就算是出来,凭借我们地域众士,压制他区区四分之一的力量,还是勉强可以办到的。”
    谛听肃然起敬地听着,耸着脑袋,警惕之心依旧不减。地藏王一个跨步,已出现在其身旁,用手轻轻拍了拍它那大如轱辘的手背。说道“我去去就回,这里就有劳你了,回来我会带上丛云果慰劳你。”
    这丛云果是谛听最喜爱的食物,每逢睡醒,它都会流着馋涎外出去寻丛云果解馋。想来,它听到这话本该欣喜若狂,可此时它似乎没这闲情逸致,枕戈待旦般虎视眈眈的死死盯着小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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