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皇嗣看到贵妃连忙行礼……主要是三皇子打头,十皇子随后,楚王却愣愣的看着贵妃裙摆上的刺绣,无动于衷。
    他的兄弟赶紧都伸手拉了他一把,楚王这才歪歪扭扭的躬身。
    “三位殿下不必客气。”云风篁虚扶了一把,伸手在三皇子脑袋上摸了摸,微笑道,“秉儿似乎又长高了。”
    三皇子在她伸手过来时下意识的想要退后躲开,只是这动作才出现了一瞬,就硬生生的止住了,只低头害羞道:“谢贵母妃。”
    云风篁手指下滑,托着他下颔强迫他抬起头来,笑眯眯的说道:“这模样儿也越发的俊俏了,也不知道往后会娶个多漂亮的王妃?”
    “贵母妃。”三皇子这次是真的害羞了,小脸涨的通红,欲言又止。
    “不逗你了。”见崇昌殿的宫人纷纷看过来,云风篁笑着放开他,温和道,“你们母后才跟本宫说完话,如今乏着呢,你们待会儿再去请安罢。”
    三皇子闻言有点儿为难有点儿失望,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是,多谢贵母妃告诉。”
    目送他领着两个弟弟离开,云风篁眯着眼,思索片刻,才转身上了步辇。
    回到浣花殿,红萼就上来劝她往后不要轻易接触三皇子:“虽然殿下的天花已经好了,但这才几日,谁知道身上还有没有病气呢?万一传了娘娘,可怎么好?”
    云风篁不在意道:“你们看他如今的近侍也不是全部出过花的,陪着他进进出出不也没事?再说了,你当本宫闲的没事儿做,才去碰他?”
    红萼不解道:“娘娘发现了什么?”
    “皇嗣们自幼都有着骑射师傅教诲,但这半年来因为天花的缘故,大抵都荒废了课业。”云风篁将一根食指抵住唇畔,若有所思道,“本来如今年纪最大的秦王也才六岁,小孩子家家的,骑射师傅哪里敢下重手?故此不过练些架子,打熬身体罢了,那身上的肉,都还松弛着呢。这么小半年歇下来,像本宫算是对孩子们督促的勤了,还不是被打回原形?三皇子跟十皇子是皇嗣里最早出事儿的,之后因着皇后心疼,至今连习字都没再捡起来。结果刚刚本宫察觉到,这公襄秉身上的筋肉,可比秦王强多了……看来纪氏在宫闱里的余孽,比咱们想象的藏的更深!”
    毕竟皇后是真心实意疼爱三皇子的,三皇子从天花里挣命下来,皇后总觉得他元气大伤了一场,怕在课业上再努力,会折损根基,对往后不好,所以是严厉不许他进学,这些日子都让几个孩子随意玩耍。
    却是打定主意要等开年之后,前朝后宫恢复沟通,再让三皇子去进学。
    不像云风篁,秦王躺在榻上煎熬的时候,她还不忘记派人去给秦王念要背的书……
    “娘娘,要查出三皇子背后的人么?”陈兢闻讯赶过来请示,“是否再禀告陛下一声?”
    云风篁看了他一眼:“什么都不要做,咱们心里有数就好!这宫禁之中的事情,陛下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却故作不知,放长线钓大鱼,你我哪里清楚?尤其这都多少日子本宫没见着陛下了!”
    声音一低,“何况若是纪氏在三皇子身上有着安排……对咱们是坏事么?”
    淳嘉摆明了严防死守不让贵妃这边觊觎东宫之位的,要是中宫能够自己乱起来不好吗?
    她摇了摇头,说道,“不提这个了。皇后想给前朝那些伺候陛下的新人赏些东西,本来本宫不想多这个事儿的。但现在既然中宫打头,本宫也要有所表示,你着人按照采女的份例收拾些物件送过去就好。如今陛下尚且不好来后宫,她们都是日夜侍奉御前的人,就不必谢恩了。”
    皇后贵妃既然带头,底下的德妃贤妃等人自然也不会落后。
    本来寒门出身位份也不算高的妃子们闻言还有点儿为难,担心入不敷出,但是听说皇后贵妃都是照着采女份例赏赐的,倒是松口气,一起凑了个热闹。
    于是本来听说后宫主位都有着赏赐的新人们还很高兴,看到东西就都有点儿失望了。
    司湛不甚聪慧,竟然直接说了出来:“诸位娘娘赏赐的东西,却跟咱们平常用的不太一样?”
    她们这批新人没有出身高贵的,甚至至今没有明确的位份。
    但因为这半年来后宫封锁,皇帝跟前就她们十个,许多东西也就在皇帝的默许下,给她们逾越着使用了。
    如今后宫严格遵照最低级别宫嫔的待遇赏下来,那当然比不得她们日常用度。
    “这还用说么?咱们如今还顶着宫女的名头呢。”温明翠跟司湛正好相反,最是胆子大,在淳嘉跟前都很敢说,遑论只是她们中间了,此刻把玩着腕上珠串,就微微冷笑着道,“诸位娘娘肯给采女的份例,那已经是看得起咱们了!”
    温诗绛一向跟她不对盘,闻言淡淡说道:“咱们这样的身份,能够有今日,已经是邀天之幸,若是再想更多,未免有些不知足。”
    温明翠倏然转头,因着动作迅速,耳畔坠子一阵猛烈摇晃,碎金声里只听她语声冰冷:“诗绛姐姐倒是知足,也不知道是谁夜夜大晚上的不睡觉,赤着脚在屋子里苦练《凌波》,妹妹倒是不敢拦着姐姐上进,但望姐姐这么做之前,好歹说一声,没得叫人大晚上的以为是闹鬼了呢!”
    虽然她们如今吃穿用度待遇都不错,但因为太初宫毕竟只是皇帝居处,早年安排了几位伴读之后,再加上一干宫婢的住处,能够腾出来临时安排她们的地方就不多,所以十位新人都是两人一间屋子。
    温诗绛同温明翠因为都是横州刺史进献的,从开始就分在了一起。
    因为关系不和睦,还想着承宠之后将对方赶出去的,结果转头就在御前闹起来,惹了淳嘉发怒,却哪里还敢提?
    此刻温明翠这么一说,众人都朝温诗绛看过去,徐氏姐妹尤其面色古怪。
    这是因为她们当初得宠,就是靠着一曲《凌波》跳得令淳嘉大为赞许,如今温诗绛悄悄儿练这支舞,打什么主意,这还用说?
    “……”温诗绛脸上青红不定片刻,倏忽冷笑道,“只看这些东西,也知道咱们这些人,就算侥幸得以侍奉陛下,在后宫诸位主位跟前,又算什么?这会儿给的是采女的份例,之后有没有主意的,还不好说呢!”
    她朝温明翠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道,“比方说你,之前陛下说你名字俗气了些,你倒是顺杆子爬的快,想让陛下给你赐名……当时陛下本来都顺口想答应了,可知道为什么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前两日我倒是听宫人说过,说当今贵妃娘娘初入宫闱时,也被人说过闺名不妥,打算当场给贵妃娘娘改名来的。只是贵妃娘娘婉拒了。陛下定然是记得此事,怕叫贵妃娘娘伤心了!”
    就讥诮,“有的人觑着陛下好-性-子,就以为自己多么了不得了。实际上呢,在陛下眼里,也就是贵妃娘娘不便前来陪伴时解闷罢了。等来年后宫可以出入了,又算个什么东西?”
    温明翠面色阴沉,寒声说道:“贵妃娘娘何等尊贵,咱们这些人,谁敢去跟她比?我是没有这个心思的。怎么?你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么?却不知道贵妃娘娘是否知道你这番雄心壮志?”
    “都少说两句罢。”见她们又要掐起来,徐须信微微蹙眉,止住道,“咱们这样的出身,回头必然是从宫嫔做起。本来侍奉陛下之前尚未拜见过后妃,就不合规矩。这会儿要是闹起来,传到皇后还有贵妃等诸位娘娘跟前,落了坏印象,先入为主觉得咱们都不是好的,能有什么好处?”
    见温诗绛跟温明翠还有些不服气,她淡淡道,“怎么?你们是觉得,在后宫诸位娘娘能够侍奉圣驾前,就能撺掇着陛下给你们封妃?我们姐妹是不存这样的想法的。你们要是自觉有这个本事,那往后也请不要跟我们来往,没的带累了我们被诸主位觉得不安分!”
    因为淳嘉平常到底偏爱徐须信多些,哪怕温诗绛跟温明翠也不敢明着同她闹起来,到底忍着气颔首:“徐姐姐放心,我们有分寸的,也不过就自己人的时候说两句。”
    说是这么说,等散开之后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温明翠尤其的生气:“她徐须信自己还不是个宫嫔不是的东西,不过是靠着邀宠献媚得了陛下几分纵容,就以为是我们之中的首领了?!”
    说是宫女,毕竟是给皇帝侍寝的人,所以她们也都分了宫人服侍的。
    这会儿宫人就温声细语的安抚。
    谁知道温明翠说话不经脑子,竟然脱口而出:“贵妃也是寒门出身,当年入宫时如何?这起子贱婢安敢如此对我!!!”
    “……”服侍的宫人有那么片刻没说话,尔后才和和气气的劝道,“姑娘是大有前途的,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您却何必同那些人计较?”
    温明翠失口之后也是后悔,抿了抿嘴,低声道:“唉,其实我也知道,我哪里有资格肖想敏贵妃那样的成就的?只不过徐须信我却是不服的。”
    虽然如此,这番话还是辗转被禀告到了云风篁跟前。
    陈兢等近侍都很是生气,本来淳嘉纳新人,他们就很有危机感了,如今这新人居然还敢拿贵妃出身说嘴,怎么能忍?
    清人就冷笑着说道:“谢氏虽然不如殷氏洛氏之流,搁在地方上也是一方豪族,咱们娘娘打从落地起,那都是呼奴使婢过来的!岂是这等被当物件送人的东西能比的?娘娘当年可是礼聘入宫!”
    “跟这般小孩子计较个什么?”云风篁对温明翠倒没什么敌意,主要段数太低,她都懒得花费心思,只淡淡说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一则太初宫所在,不是咱们可以随意伸手的;第二个就是新人里头难得有这么一个性-子冲动的,这会儿解决了,回头岂不是没了理由敲打她们?那时候难道直接动手,叫陛下觉得本宫容不得人?”
    近侍们琢磨了下,明白了,都笑着应下:“娘娘放心,奴婢们一定照顾好这温氏,务必让她太太平平的拿到名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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