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篁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席上,淳嘉这边差不多是等她坐下来就宣布宴散的。
    宴散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淳嘉就直接陪她去了浣花殿。
    “刚才去什么地方了?”因为这日两人都累了,分头洗漱后安置,都没了温存的心思,临睡前,淳嘉想起来,问道,“怎么那许久?”
    “还不是为了尚主的事儿。”云风篁随口敷衍,“陛下也知道的,妾身那娘家门楣寒微,得您不弃下降长公主,自然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哪怕有礼部的人指点着呢,总担心哪儿做差了不得长公主欢心。这不,让嫂子们帮忙传话,二十一哥还是不放心,今儿个趁着宴饮的机会,托朱萼将妾身喊出去,仔仔细细的打探了一番长公主的喜好忌讳……说来说去的就给耽搁了。”
    淳嘉笑着道:“遂安素来乖巧,又不是挑剔的人,谢无争也忒小心了点。”
    云风篁道:“长公主随和是长公主随和,到底金枝玉叶,不可怠慢。”
    她说了这话,就觉得淳嘉看自己的目光一下子意味深长起来,就是不解,迅速将刚刚说的话思忖了一番,认为没什么犯忌讳的地方,便直接问了出来,“陛下这是?”
    “长公主金枝玉叶不可怠慢,朕好歹是个天子,也没见你才进宫时对朕有多少殷勤。”淳嘉盯着她,慢条斯理的说道,“爱妃你扪心自问,以后是不是对朕好点?”
    云风篁顿时就不高兴了,翻了个身,压到他身上,手肘撑着他胸膛,居高临下道:“陛下觉得妾身对您不好?”
    淳嘉道:“你可没跟谢无争对遂安一样,专门找人打听朕的喜好忌讳过。”
    “您跟遂安长公主殿下能一样?”云风篁“呵”了一声,不屑道,“二十一哥是长公主名正言顺的未婚夫,而且大婚在即,打听这些理所当然。妾身却只是您的妃子,又不是正宫娘娘,打探您太多了,没得被认为是窥探帝踪居心不良!”
    “你跟别人打听会被误会用心,那你自己跟朕问,不就成了?”淳嘉慢悠悠的说道,“可你啊,问都没问过,净会糊弄朕!”
    云风篁哼笑道:“那陛下知道妾身最喜欢什么、最不喜欢什么不?”
    淳嘉就叹气,说没见过这样的妃子,这会儿不想办法证明自己对皇帝的用心,倒是反过来怪皇帝对你也不够关切的?
    “陛下不心疼妾身,妾身光顾着伤心难过去了,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云风篁就说,“要是这会儿还有心思打量着陛下的喜好,那才叫城府深沉呢!那样的人,就算表现出来对您的上心跟关切,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啊?就是妾身这样,才叫赤子之心,天真无邪!”
    淳嘉撑不住笑出了声,调侃道:“那朕也没有不心疼爱妃,爱妃最喜欢的当然是朕了!最不喜欢的,当然是朕不心疼你了,对不对?”
    云风篁哼笑道:“陛下说什么都是对的。”
    就翻了个身,拿背对着他。
    淳嘉在她身后笑:“这样就生气了?嗯?”
    “胡说,妾身高兴着呢。”云风篁头也不回的道,“陛下这么清楚妾身的心意,妾身真是太欢喜了!”
    淳嘉逗她道:“真高兴?那干什么转过去?”
    “还不许妾身一个人偷着乐的?”
    “你可以跟朕同乐嘛!”淳嘉边说边伸指戳她后腰,云风篁忍了会儿,没忍住,朝后踹了他一脚,旋即装作惶恐的样子坐起来认错:“陛下真是的,弄得人家好痒……您没事儿吧?”
    她一脸就等着淳嘉说没事的坦然,淳嘉无语了会儿,才道:“朕觉得腿疼。”
    “那要不要请太医?”云风篁关切道,“您也真是的,刚刚就让您少喝点了,您偏不听,这会儿可不是不舒服了?”
    淳嘉提醒道:“是被爱妃踹疼的,跟喝酒没关系。”
    “陛下您这话说的,妾身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哪里能踹得疼您啊?”云风篁当场不认账,正色说道,“您一定是喝多了,快别说话,妾身这就跟您去召太医!”
    淳嘉有点牙痒痒的,将作势要起身出去喊人的贤妃一把拉住:“爱妃是不是觉得朕好欺负?”
    “还真有点。”云风篁想了想,诚恳道,“您看摄政王今儿个那无礼的样子!摆明了欺负陛下您好说话,简直不是东西!”
    “说你自己就好,少东拉西扯!”
    云风篁就委屈:“那您要妾身怎么办?跟您亲近不拘束了,您就觉得妾身欺负您;恭恭敬敬的,您又要觉得妾身同您见外……早知道这也为难那也为难,还不如不进宫,当初就该绞了头发去出家,真正省心!”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质问你事儿,你就这样。”淳嘉不高兴道,“坊间无知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还罢了,爱妃何等聪慧机敏的人儿,怎么也跟那些人一样胡闹耍赖?”
    云风篁心道,你说是这么说,还不是也吃这一套?
    就开始揉眼睛,声带哽咽道:“原来陛下现在觉得妾身是无知妇人了……”
    淳嘉哭笑不得的呵斥:“不许这样!”
    “您还对妾身这么凶……”云风篁呜咽到一半,忽然面色一变,声音瞬间冷了下来,“陛下素来宽宏大量,好端端的怎么开始挑妾身的不是了?莫不是恼了妾身刚刚宴饮上没给摄政王低头?”
    “朕当时若是当真要拦住你,你有机会说那些话?”淳嘉叹口气,道,“这么一闹固然撕破脸,但也正好看清楚底下人心里都是谁……你疑心病怎的这样重?你是朕的人,就算做差了事情也该由朕亲自处置,轮得到公襄若寄给你脸色看?”
    云风篁哼道:“要不是觉得他对陛下您不敬,妾身当时何必站出去招他恨?”
    就正色说,“只是那些话固然是妾身为了气摄政王说的,但也不全是气话:这位摄政王也未免太过心狠了。就算有了新人忘记旧人,可且不说世子到底是他亲生骨肉,他如今膝下子嗣也不多,竟然也不爱惜些。就说他跟元妃的恩爱,妾身都听说过的。这才过去十年不足呢,就这样苛刻窦王妃留下来的骨血,就不怕王妃晚上去寻他么?”
    其实公襄霄的处境她不是很感兴趣,关键是戚九麓送来的消息,这公襄若寄得铲除的越快越好,不然拖到韦纥闹出大的动静来,到时候谁收拾谁都不一定的。
    这会儿云风篁口口声声说摄政王对世子凉薄,想必淳嘉应该能够体会到,这位便宜王叔对亲儿子都能那么心狠,何况他这个在摄政王看来有着夺位之仇的天子?
    所以你要赶紧弄死这个叔叔啊!
    “朕何尝不知道公襄若寄狼子野心。”淳嘉哂道,“只是今日你也看到了,他毕竟是孝宗亲弟,在朝多年,手底下还是很有一批人的。如今天下也不是很安稳,三州之乱虽然勉强平定,民心却还是惶恐不安。而且朕亲政未久,天下是否还有如三州之处却未曾发作出来,也未可知。”
    “前些日子,北地也来了消息,道是韦纥不甚安分。”
    “所以能够好好儿的说开了解决的事情,还是说开的好……但望他也能以大局为重罢!”
    云风篁说道:“陛下,不是妾身跟摄政王有仇所以专门说他坏话,可就冲着他今儿个在席上拂袖而去的举动,就不是识大体的样子。”
    “你再撺掇朕,朕也不可能这会儿就将人办了。”淳嘉知道她心思,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她鬓发,“乖,先安置罢,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本宫就是怕夜长梦多啊!
    云风篁撇撇嘴角,到底还是跟他一起躺下了,毕竟要搞摄政王,没有淳嘉出手怕是不可能。她一个宫妃,在宫里再怎么呼风唤雨,手怎么伸宫外去哦。
    好在看淳嘉这不是很如临大敌的样子,应该早有成算……吧?
    想想纪氏之前被安排的突兀又明白,云风篁对皇帝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次日一早,淳嘉照例起身去上朝,她慢悠悠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了身拾掇。
    之后又处置了些宫务,看看时辰差不多,就叫人将两个孩子抱到跟前逗弄。
    这时候外头宫人来禀告,说是宣妃前来求见,道有要事商议。
    “约莫是来说长公主下降之事的。”云风篁这么猜测,就挥手让将孩子们抱回里间去,虽然宣妃此行顺势谋害皇嗣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她从来不赌这种概率,反正两个孩子除了偶尔抱到淳嘉以及皇太后面前,其他人是根本不给靠近的。
    打发了皇嗣,她叫人将之前预备的一些章程拿上来,打算等宣妃进来了一起商量。
    结果宣妃进来后,神情就有些奇怪,是那种紧张里透着亢奋的样子。
    “娘娘,妾身有事儿,想单独跟您说。”见礼毕,她轻声慢语道,“请娘娘成全。”
    云风篁觉得似乎不太对劲,但这浣花殿是她的地盘,她没什么好怕的,遂点点头,让人都退下去。
    顷刻间殿中只得二妃,宣妃抿了抿嘴,忽然突兀道:“妾身都看到了!”
    “什么?”这话没头没脑的,云风篁不禁微微蹙眉。
    宣妃紧紧盯着她,片刻才道:“贤妃娘娘何必装糊涂?您没进宫前跟人定过亲的事情谁不知道?妾身说看到了,您觉得,还能是看到了什么?”
    云风篁瞳孔一缩,但旋即就笑了起来,极放松的朝后靠了靠,悠然道:“噢?那你倒是给本宫说一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她饶有兴趣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惶恐,这让宣妃有点无措,因为跟预先设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但宣妃很快稳住心神,告诉自己这都是贤妃的伎俩:“妾身看到您跟外男在桂花树下私会——那人离开时,妾身让人去打听了他的身份,就是戚九麓,您从前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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