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佳安敏的“重蹈覆辙”四个字使容凰眼皮一跳,她一个十三岁的格格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容凰正疑惑,只听一个尖细的男声低低响起:“属下领命。”
    安敏似乎点了点头方继续道:“还有,听说我六婶就要生了?生的若是个男孩也就罢了,若是女孩……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对面的男人毫不迟疑地颔首道:“是,属下明白。”
    安敏轻哼一声,低沉地笑了笑:“我们家这一辈就我一个是嫡出的格格,在那些庶女的衬托下我才更显得尊贵。要是六婶生个闺女出来,家族就会留有后手,不会倾力支持我入宫……”
    容凰心中一突,果然,这个马佳安敏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为了自己的地位连自家的堂姐妹都敢害。
    “我那几个弟弟功夫学得如何了?”见那男子无话,安敏沉声开口:“距离除鳌拜没几年了,要让他们尽快得到皇上的信任,这样在下次选秀之前我们家才能成为除鳌拜的功臣。”
    如果说听了马佳氏前几句话的时候容凰还只是惊讶的话,那么听到“除鳌拜”三个字后,容凰可谓如遭雷击。
    这……这马佳氏是怎么回事?不但心计深沉手腕强大,她还知道历史?难道,难道她也是个穿越女?
    惊慌之下,容凰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凉气。原本这声音也是不大,偏生那马佳氏是个耳朵灵敏的,在附近都极静的情况下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细微的声响,大喝一声:“是谁躲在那里!”
    她话音未落,一名黑衣男子便从草丛后一跃而出。容凰大叫一声撒腿就跑,耳边风声呼呼而过,隐约还带着马佳氏的一句“杀了她”。
    容凰更加害怕,不知不觉地加快了奔跑的速度。灌木丛的枝桠划破了她的脖子,容凰也顾不得疼了,逃生的本能让她的步伐逐渐加大。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历过一次生死,容凰此时还有心情庆幸她今晚没有穿花盆底儿,而是穿着利于逃命的绣花鞋……
    可是容凰跑得再快,她毕竟是个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而且不会一点武功,哪里跑得过那名身怀功夫的黑衣男子。饶是她耗尽全身力气,最终还是被堵在一处死角。
    储秀宫在前朝时曾是废后静妃的寝宫,如今人去楼空,许多屋子都废弃了。容凰本想随便躲进哪间旧屋混过去,没想到这里的房门竟然全都上了锁,任她怎么捶打都推不开。
    那男子已经逼近了。门前不知是谁挂了两盏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摇曳曳。容凰的心也如同那忽明忽暗的宫灯一般摇曳不定。
    她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虽说有异能在身,可这时间很短暂,如果她下令让这个男人跑开,没过多久他就又会回来。她必须想出最有利于她的命令,这样才能成功脱身。
    “原来是钮祜禄格格。”男人一步一步走近,脚步轻得如同鬼魅。“主子特意交代过只有赫舍里和钮祜禄两家的人不能轻易下手,这倒难办了呢……”
    容凰闻言眼睛一亮,正要开口说话,那男人忽然抽出明晃晃的长剑指向了她:“可是格格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容凰死死咬住嘴唇,脑中千回百转,终于想出计策,抬起头对男人下令:“记住,你今晚追杀的人是赫舍里芳儿。因为你主子有过命令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放过了她,你可明白?”
    男子收回长剑,正色道:“属下明白。”
    容凰不敢懈怠,抓紧时间继续道:“你是谁,是什么身份?”
    对面那人闻言毫不迟疑地答道:“奴才魏喜,八年前成为荣主子情报司的一员,现于乾清宫任职,是敬事房副总管魏珠的干弟弟。”原来是个太监,难怪声音有些尖细。
    御前的人?马佳氏的手竟然已经伸得这么长了!容凰心中还有许多疑问,可是在这无法确保自己安全的生死关头她已经顾不上那么些,按捺住疑惑摆摆手道:“你快回去吧,记住,你见到的人是赫舍里氏芳儿!”
    “是!”魏喜领了命便飞快地转身离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融入夜色,容凰这才暂时松了口气,开始找往回走的路。刚才只顾着逃命倒没觉得伤口上疼,这会儿子松懈下来却是受不住了,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先不说会不会留疤,伤口要是不好好处理还有得破伤风的危险,在古代染上那种病她可就玩完了。
    容凰不知道的是,在她刚刚回屋的时候魏喜已经清醒过来,正在那里纠结该怎么向马佳氏回禀。容凰的命令造成了他的记忆混乱,他觉得自己见到的是钮祜禄格格,可是耳旁却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他他见到的是赫舍里芳儿。从小被马佳氏收为心腹的魏喜最终决定了实话实说:“主子,奴才……奴才追上了那人,可是并没有杀掉她。”
    马佳安敏眉头一挑,眼神锋利,表露出发火的前兆:“这是怎么回事?”
    魏喜低头道:“属下记得主子说过赫舍里家和钮祜禄家的人不能轻易用刀剑解决,所以……”
    马佳氏一愣,狐疑道:“竟然是被她听到了?是谁,赫舍里芳儿还是钮祜禄容凰?”
    魏喜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马佳氏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方道:“属下办事不利,没能……没能看清楚是谁就让她跑掉了,请主子降罪!”
    马佳氏不为所动,冷冷地问:“你是情报司的人,竟然认不出那两个贱.人的脸?本宫要你还有何用?还是说你背叛了本宫?”
    魏喜大惊失色,对着马佳氏连连叩首:“就是给属下一万个胆子,属下也不敢背叛主子啊!属下是真的没有认出到底是哪位格格……”
    马佳氏沉默许久,忽然长长吐出口气,用一种志在必得的口气冷笑道:“罢了,只要能确定是这二人之一就好。我刚才在灌木丛上发现了血迹,说明她已经受伤了。只要明天看看谁身上有明显的伤口不就全都明白了?”
    魏喜连忙叫道:“主子英明!”
    “哼,这次你办事不利,本宫要你将功补过,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尽快让皇上把本宫的弟弟选为布库陪练。还有,多在皇上身边说说鳌拜的嚣张,让皇上对他忍无可忍,这样才能让皇上对除鳌拜的功臣格外感激,格外重视!”
    说到这里,马佳氏忽然眼露凶光,双拳紧紧握住,长长的指甲都陷入掌心:“至于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她们两个前世害我孩儿,今生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魏喜,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杀她们么?因为我要让她们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承受那种万箭穿心痛不欲生的感觉!死,真是太便宜她们了……”
    魏喜听得心惊肉跳,过了好一会儿见马佳氏不说话了,这才敢低声问:“那主子,等明儿确定了是赫舍里还是钮祜禄,该怎么处理?”
    马佳氏哼笑一声,脸上带着自得的表情:“再简单不过了。我暂时不取她们的性命是一回事,对她们下药又是另一回事。钱嬷嬷年前不是调制了一种药效强的寒食散么?那玩意可以扰乱人的心智,随便给她们谁服下就是了。到时候她记得些什么,只怕连自己都怀疑是真是假。”
    寒食散又名五石散,尽管种类繁多配方各不相同,但服后都会使人全身发热,同时产生一种迷惑人心的短期效应。虽说在古时可以治病,但对于健康的人来说就是一种类似于毒品的□□。
    话说回来,容凰逃也似的跑回了房门口,却在门外犹豫了半天。看着仍然亮着的灯光,她知道那是瑞兰在为她等门。她思虑再三,还是小心地提起衣领挡住了脖子上的伤痕。
    瑞兰正在圆桌前打瞌睡。容凰怕吵醒她,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进了里屋,飞快地换了身高领的衣裳,并把脱下来的衣服浸在水盆里泡了。她今儿穿的是一件妃色的旗装,颜色和血很接近,但还是能看出痕迹来。容凰一咬牙,刚拿剪子把领口剪掉,瑞兰忽然醒了,揉着眼睛过来道:“小主回来了?奴婢已经叫人烧热水了,这就给您抬过来。”
    容凰佯作镇定,点点头道:“你倒是有心,去吧。”
    瑞兰应了一声刚要退出去,忽然“呀”了一声,奇怪地说:“格格出去的时候穿的不是这身吧?”
    容凰现在身上这件旗装是水红色的,她怕别人发现异常特意换了一套和刚才那件相似的衣裙。除了与她相对一整日的瑞兰,别人怕是分不出她今儿穿的到底是哪一件。
    “你倒是眼尖。”容凰抿唇笑笑,秀眉微挑,缓缓地道:“可是你要知道,在宫里头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我说穿的是这身就是这身,你可明白?”
    瑞兰表情一滞,神色忽然变得肃穆起来,端端正正地对着容凰一福,口道:“奴婢明白该怎么做。”
    话说到这里容凰忽然想到一事,连忙拉住瑞兰对她使用了异能:“瑞兰,你是谁派来的?”
    瑞兰双目失神,怔怔道:“内务府。”
    在被异能控制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对她撒谎,容凰稍稍放下了心,又追问道:“你以前是服侍谁的?”
    “奴婢是三年前进宫的,一直在婉太妃宫里服侍。”
    “婉太妃?”容凰显然有些意外:“难道你和柳青有关?”
    瑞兰颔首应道:“今天开春是柳青姐姐向内务府报上了奴婢的名字,奴婢才被调来储秀宫暂时服侍新晋小主。”
    直到听说她是柳青举荐的人,容凰才算松了口气。她也是刚进宫忙傻了,竟然连试试贴身宫女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还好现在还不算晚。
    “瑞兰,我要你记住我今日穿的一直都是身上这件衣服。”容凰端出刚才泡衣服的水盆,递给瑞兰道:“这件衣服偷偷处理掉,烧掉撕掉埋起来都可以,总之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她一个格格出去倒水实在太显眼了,这件事还是让婢女来做比较合适。
    “是,奴婢领命。”瑞兰说完便端着水盆出去了。容凰估摸了一下时间,她可以控制瑞兰这种级别的宫女十到十五分钟,处理一件衣服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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