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气温骤降,直接落到了零下2度。经过一夜冷暖,玻璃窗被白雾覆盖着,如同装了磨砂玻璃,不知外头光景如何。
    一早高飏还在睡大觉,石臻的电话就到了。自从昨晚上父亲突然到访,高飏整个晚上都没能睡好。黑夜里,他满脑子都是过去、从前,清晰的,模糊的记忆统统绕上了他,逼着他去回忆很多根本已经落在记忆角落许久的事情。翻来覆去地想和不想之间纠结,一直到早上五点多,高飏才在极度疲劳的状态中迷迷糊糊睡着。
    可惜,这才刚睡着两个小时都不到,石臻就来了电话,把才休息下的电脑再次唤醒,顺带连着心脏也一起蹦跶起来。高飏有点起床气,但也不敢撒在石臻身上,只好半抱怨,半迷糊地问:“十点了?”
    “没,七点半。”石臻那头似乎是免提,背景声音很空旷。
    “这么早……”高飏从被子里坐起来,一阵冷风迅速将他包裹,他发现房间里真是超级的冷。
    “今天零下2度了。”石臻在那里似乎很忙,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还有穿衣服的“窸窣”声。
    “还……好……吧。”高飏嘴上这样说,人却默默钻回被子里,顺便把被子一直拉到鼻子下方,慢慢感觉被子里的热度让自己回温。
    “我给你定了一台空调,待会可能有人上门来安装,你自己把控一下。”石臻在电话那头说,不放心又补一句:“估计十点钟左右到,你记得给人开门,别睡过了。”
    “哦。”高飏应一声,试探性地问:“你现在去上班啊?”
    “是啊。”石臻那头传来开门和关门声,然后背景就更空旷了,似乎是出了门在过道里走:“你再睡会儿吧,手机别震动,别调静音。另外,晚上过来我这里,我们去吃火锅。”
    “火锅?嗯嗯,好。”高飏咧嘴笑,眼皮子还是重,想打瞌睡。
    石臻那头传来电梯到楼层的声响:“电梯来了,拜拜。”
    “拜拜。”高飏回,那头就挂断了。他撇撇嘴,似笑非笑。
    跟石臻一通电话打完,高飏感觉睡得更安稳了,于是被子一蒙脑袋,继续酣睡。
    这一觉迷迷糊糊睡到十一点多,他正做火锅的梦呢,锅里的汤底翻着泡泡,他拿了片羊肉要往水里放,身后似乎有人说:“水没开,水没开。”他看着冒泡了,怎么就没开,然后思路越来越清晰,火锅变得模糊,耳朵里传来外头按门铃的声音。瞬间清醒,他被从一桌子没涮的菜边拉回现实。
    高飏有些懊恼的起床,随意穿了件外套开门,果然是装空调的来了。门口站着两名工人,很客气,脚边是两台大机器,包装都还没拆。
    对方自报家门,高飏便请工人进门,看着他们先拆了那台旧空调,一脸疑惑地问怎么坏的?高飏只是笑笑敷衍说,不知道,从前房东的。拆完就机器和外机箱,工人这才把一台新空调按上,又装好外机,仔细调试完毕,方才告辞离开。走的时候,顺便帮着带走了那台坏了的机器。
    空调里暖风缓缓流淌,没多久就把房间给灌热了。到处都是暖洋洋的,走到哪里都不会觉得阴风阵阵了。高飏吹了会空调,感觉何止是回温,简直灵魂都被这温暖洗礼了。他拿过茶几上的手机给石臻发消息,告诉他空调装好了,房间很舒服。
    石臻没立刻回,高飏坐了会而,感觉一暖和就更犯困了。于是脱了外套,重新又钻回自己的被窝睡回笼觉。
    这一觉直睡到下午两点多,自然醒,整个身心都跟着舒畅。高飏从被子里坐起来,拿过手机,看到石臻发过来的几条消息。
    石臻:“舒服吗?”
    石臻:“怎么没声?吹晕了?”
    石臻:“睡吧,睡吧。”
    一个小时以后的消息。
    石臻:“晚上我来接你,还是你来找我?”
    石臻:“你还在睡?午饭吃了吗?”
    石臻:“送上门的火锅没订到,得自己买食材了,你来我公司,下班后一起去买点食材。”
    石臻:“你昨晚上干嘛了?还没醒?”
    石臻:“……我很想骂你,但是睡觉也没罪,醒了给我电话。”
    石臻:“要我吻醒你吗?”
    高飏翻到最后,脸有点红,火速回了一条:“睡过了……你几点下班?我去你公司附近找你。”
    过了十来分钟,石臻才回:“五点。你四点二十出来,叫个车。”紧跟着他还发了一个定位到高飏的手机上。
    高飏想了想回:“要不我先去买菜,然后直接去你家,免得再绕路了。”
    石臻:“不要,老子就是要和你逛超市、买菜,你有意见吗?”
    高飏:“……没有。”你开心就好。
    过了几分钟,石臻又发来一条消息:“展览要看吗?”
    高飏回:“啥展览?”
    石臻:“趣味漫画展?不大,好像挺有意思的,朋友圈都在推荐。”
    高飏:“好呀,我们一起去看?”
    石臻:“我不去,没兴趣。你自己去,离我们公司二十分钟的地方,你先去看展,再来找我,显得不那么无聊。”发完,也不等高飏恢复,就直接又发了一个定位,顺便还发了一张电子票的二维码。
    高飏:“……”
    石臻:“你三点出门也来得及看,展览不大。好了,不聊了,开会去了。”
    高飏:“好。”
    石臻那头发完最后一条就再也没消息了,果然是去工作了。高飏枯坐了会儿,才起身去洗手间收拾自己,等差不多出来,已经将近三点的光景。于是按照石臻给的定位,高飏叫了辆车,打算先去看展览,然后再去找石臻吃火锅。
    定的车还有十五分钟才到,高飏穿好鞋,打算到楼下去等,这时外头又传来敲门声。高飏奇怪地打开门,是送快递的小哥,递给他一个大信壳子就走了,连名字都没让他签。
    高飏掂了掂大信壳子,很轻,空落落的,没有丝毫分量。他好奇地拆开,从里面掉出一只卡其色的长方形票价。
    什么东西?高飏好奇地打开,里头赫然趟着一张支票,数值是十一万。
    “谁寄的?寄错了?”高飏更加奇怪,翻过大信壳子看外面的快递标签,结果上面除了自己的地址、电话和名字,寄件人上什么都没有。
    石臻?高飏想了想,觉得不可能,寄支票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怎么看也不像那家伙的风格。那么,这支票到底是谁寄来的呢?
    就在高飏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口置物桌上的手机闪了一闪,有信息进来。他随手拿起一看,脸色就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了。
    那是一条来自于父亲的短信,内容很多,占了一整个屏幕:“高飏,过去的事真的很抱歉。在你很小的时候就送你去sy,之后就一直甚少去看你和关心你,是做父母的疏忽。这十一万元就当我的一点点心意,不是要你原谅什么,只是希望你收下,让我们心里能安慰一些。”
    高飏默默读着,表情略淡漠,不想看,却还是忍不住往下翻。
    第二条短信很快跟上,写着:“世间很多事是没法用理智解释的,人们重要妥协于现实的残酷。很抱歉,当年将只有三岁的你送走,无奈那些年,我的际遇让我不得不将你送去能让你生存下去的sy,这是我的无奈,但对你而言却是生存下去的机会,我不想让你错过。”
    高飏继续翻,似乎还有第三条。
    果然,第三条也发送过来:“这些年我一直处在内疚之中,昨天看到你过得还不错,有自己的居所,能安稳生活,我心里也是获得了片刻的安慰的。昨天我们久别重逢,或许都有些尴尬和不适,我的口气有些重了,别往心里去,是我脾气太着急了,望你见谅。这张支票是我思考很久想带给你的,昨天的情景不适合,所以才无奈选择快件寄送,聊表我的抱歉,你一定要收下,我心才能少许安慰。”
    高飏默默看完,没有第四条消息进入。
    歉意?高飏的表情似乎很冷漠,并没有什么可感动的,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默默扫一眼支票,高飏从票据夹里将它取出,然后直接成一堆碎片,丢在桌角,拍下一张彩信,直接发给了父亲,顺便附文道:“不责怪。不需要。勿扰。谢谢。”
    短信发过去几秒,电话就如约而至,一个陌生的号码,从未见过。
    电话铃声催得急,高飏却不急,他知道铁定又是父亲打来的电话,可能是责备,也可能是抱歉,无论是哪条,高飏都不想知道。
    依然是冷冷地看着,挂机,直接把号码加入黑名单中,高飏的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
    干完这一切,电话又来了一个,是网约车司机的号码,高飏接了,让对方等一下,然后把桌上的支票碎片和票据夹都丢进大信壳子,顺手扔到了厨房垃圾桶里。干完这一切,他才穿鞋匆匆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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