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飏撇撇嘴:“疑心可真重。”
    石臻笑:“这不是疑心重,这是该问的尽量别漏。”
    “对了,为什么一定来丰记?”高飏依然不解:“会做炒鳝丝的店铺多如牛毛,为什么偏偏选中丰记?”
    石臻眨眨眼,笑:“你说呢。”
    高飏眼睛一亮,笑:“金家老大喜欢吃这间面馆的炒鳝丝?”
    “嗯。”石臻微微把一边的窗户打开一条缝,一丝凉风刮进来,带着几滴清醒的雨丝,把里面浑浊的空气吹散开来。他从缝里瞥见楼下街景,对面商铺林立,大雨里行人依然不少,他们穿得很随意,很多人没打伞,贴着商铺屋檐行走,仿佛一折身,便能窜入一侧弄堂,找到自己的窝。
    “是何先生说的?”高飏见石臻没怎么想搭理自己,只好靠猜。
    “是,上次同何先生通了个电话,详细问了问。”石臻回过头,看着对面高飏,外头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出温和的线条,没有一丝锋芒,仿佛无害的小白兔。
    “金家老大真的喜欢来这间店铺吃炒鳝丝面?”高飏打开一侧的碟子,一股子辣味飘出来,他凑上去看,差点熏了眼睛。
    “金家老大从前在这附近读的高中,很喜欢来这间面馆吃鳝丝面。可能是认准了一种味道,成年以后也经常喜欢光顾丰记,偶尔还会派人来买外卖。”石臻看着高飏眼睛,感觉可惜,阿布不发作的时候,也是温和如小鸟,可它骨血里是猛禽,基因无法逆转。小狐狸也是,是小野兽,终究要变作大怪兽,伤人伤己。
    “这间面馆的鳝丝面真这样好吃?”高飏看着服务阿姨从远远的地方走来,手里的托盘上有一大一小两只碗,冒着热气。
    石臻耸耸肩不置可否:“谁知道。我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
    高飏笑:“您请。”
    “丰记虽然有名……”石臻看着阿姨走到他们面前,把面和小馄饨放在桌子上,又摆下两碟热气腾腾的炒鳝丝浇头,拿走了上菜的号码牌,奔着其它桌收拾去了。
    高飏眨眨眼,等他继续说。
    石臻那开水烫了两幅筷子,一把勺子,一副搁在炒鳝丝上,一副勺筷自用。他又将馄饨推到高飏面前,才慢吞吞说:“丰记虽然有名,但让一个人从少年喜欢到中年,就一间店铺的味道,未免有些夸张了。”
    “你尝尝呀。”高飏急切地说。
    “你也有啊。”石臻拿下巴点那盘炒鳝丝:“来吃馄饨,太可惜了吧。”
    高飏干笑两声,敷衍过去。他望着那热气腾腾的面,隐隐感觉其中有事,于是说:“金家老大还不是想在炒鳝丝的味道里找其它感觉?比如说从前金女士的拿手菜?或者老一辈经常煮的菜,那种特殊的家的味道,给金家老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金家富贵了几代了,没出过厨子。衣食住行有专人伺候,不存在什么亲人掌勺的味道,别想多了。”石臻冷冷说,顺手拿起碟子,把浇头一股脑儿倒入面中,拌匀了,拿勺子喝口汤,又吃了口面,挑挑眉,表情没丝毫变化。
    “如何?”高飏吃一颗馄饨,馅料裹得很饱满,肉质也鲜,味道不错。
    石臻不屑道:“你会对一间饭店几十年情有独钟吗?反正我是不会的。”
    高飏吃着馄饨随口问:“那有什么能让你专心?”
    “什么?”石臻没听清,瞥一眼高飏。
    高飏一慌,转移话题问:“你觉得好吃吗?你倒是说一句实话呀。”
    石臻看一眼高飏的碗,发现他吃饭慢吞吞,也不碰鳝丝,于是拿起那双干净筷子,夹了一筷子送到高飏嘴边:“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勺子……放勺子里。”高飏心虚地环视四周,快速拿勺子接了炒鳝丝,送到嘴边吃了几根,感觉味道也就那样,并不惊艳。
    石臻好笑地看着他:“现在换我问你,味道如何?”
    “一般般。”高飏把勺子里的鳝丝吃掉,喝了口馄饨汤,感觉有点咸。
    “我也觉得一般般。”石臻又夹了一筷子放进他勺子,并故意说:“点都点了,别浪费。”
    这打击报复的也太明显了,不就是没吃你点的菜吗?怎么那么小心眼!高飏默默吐槽,只能硬着头又吃了一口炒鳝丝,感觉更咸了。
    看高飏难受,石臻还挺高兴,痛痛快快吃了几口面。
    高飏吃了一颗馄饨,感觉越来越咸,于是吞了半瓶雪碧,才觉得稍稍好一些。他想到什么,悠悠说:“虽然味道比较一般,但是每个人口味都不同,也许这鳝丝比较符合金家老大的喜好。”
    “大概吧。”石臻提嘴角笑笑不以为意:“味道不重要,只要你的涉念没有偏差,炒鳝丝的谜团,终究是会解开的。”
    “你不信我?”高飏望向石臻。
    石臻轻笑摇头:“不是,只是觉得炒鳝丝的出现略显随意,信任无关。”
    “哦。”高飏撇撇嘴,有点不高兴。
    石臻还想解释两句,手机连震带响得吵了起来。屏幕显示是司徒封,对方要和他视频聊天。
    “烦。”石臻骂一句,架好手机,点开接听,那头立刻跳出司徒封活蹦乱跳的脑袋。
    “在干嘛?”司徒封穿着衬衣,背景似乎是在家里。
    “吃面,丰记。”石臻拿手机对着自己那碗鳝丝面,摄像头立刻被雾气覆盖,看得司徒封云里雾里的。
    司徒封嘲讽地说:“你有空的,去那么远吃鳝丝面?”
    石臻怼道:“老子乐意。”
    “昨天人家还住你那里,陪着你打麻将,看电视,吃完饭,天亮了就不认人了。”司徒封怪声怪气地说。
    石臻挑眉威胁:“好好说话。”
    “为什么不叫我?你自己一个人去的?”司徒封立刻正经脸,顺便一连两问。
    “和高飏。不过他没口福,吃的馄饨。”石臻说完,得到高飏鄙视眼一枚。
    司徒封表情愣了半秒,扯出个笑问道:“味道如何?难吃吗?新鲜吗?”
    石臻挑挑眉,故意说:“味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很一般。”
    司徒封:“……你幼稚吗?”
    “你全家幼稚。”石臻放下筷子,抽纸巾擦嘴,然后问:“你的货进得如何了?”
    “待会去公司看,他们说样品快递过来了。”司徒封此刻已经不在镜头前,声音也远远近近,似乎有点忙。
    石臻说:“东西好推荐给我。”
    司徒封那头顿了一下,然后听见开柜子、关柜子的声音,好一会儿才传来问话:“你又不做饭,要这个干吗?”
    石臻冷冷说:“少废话,让你给就就是了,我可是你尊贵的客户。”
    司徒封重新回到镜头前,已经穿好了西服,打好了领带:“行行行,我尊贵的客人,我这就给你取样品去,晚点给您呈上消息。现在我能去公司了吗?要挂电话了,拜拜。”
    “滚,拜拜。”石臻关掉电话,看一眼高飏的碗,还有大半碗的馄饨,手边的鳝丝也只动过两筷子,他冷冷说:“虽然不惊艳,也不至于难吃,你也太不捧场了。”
    高飏笑笑说:“那我再吃几个,捧捧场。”
    “算了,别吃了,都冷了。”石臻阻止他,没逼他继续吃:“走吧,吃别的去。”
    别的?甜品?高飏拿勺子的手抖了一下,太阳穴跟着抽痛,他觉得他更适合把剩下的馄饨和鳝丝吃完。
    “走吧。”石臻起身,催促高飏:“赶紧的,乘着现在人少,不用排队。”
    “哦。”高飏磨磨唧唧,不情愿地从位子后面出来,跟着石臻出了“丰记”。
    外头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空气格外清新,透着股清爽劲。
    两人出门左拐走了一段路,在一间小甜品格子铺门口停下。那间铺子专卖抹茶饮品,最近很红,几乎日日排队,若不是今天大雨,队伍早就排出10米开外了。
    没人,石臻气定神闲要了两杯抹茶红豆、一个抹茶布丁、一块抹茶起司蛋糕带走,一手拿着蛋糕盒子,一手拿着长柄雨伞,身形又如此挺拔,让他看上去像个英俊的绅士。
    “运气不错,没有人,不用排队。”石臻把插好吸管的抹茶红豆递给站得远远的高飏,好笑地看着他:“你躲那么远干什么?又没让你买单。只是抹茶,不是榴莲,怎么怕成这样?”
    为什么怕成这样你不知道?高飏狠狠地瞪石臻一眼,抖着手勉强接过抹茶红豆,感觉无比烫手。
    “投喂你吃东西还这种表情,没良心的。”石臻喝着抹茶瞥他一眼:“今天就这样了。先送你回去?”
    “你地铁口放我下来就行。”高飏喝着抹茶,味道还不错,他不小心又多喝了两口。
    “对了,从我家出来的时候你药拿了吗?”石臻忽然问。
    “没。”高飏摇头,担心会再次去石臻家,于是说:“上次也配过药,成分都差不多,也能吃的。”
    “不急着用?”石臻眨眨眼,也不等他回答,就说:“好,送你去就近的地铁。”
    高飏莫名失落,但也的确是很想回家,于是什么也没说,头一低,便跟着喜滋滋喝着抹茶饮品的石臻往停车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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