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臻听了他的话接口道:“所以,最后他们采用了一条环形廊道,用三原色的基础原理,层层引导,为的就是把那个老太太的深层思想给引导了出来。所有线条的作用就是引导,不规则线条穿插的图形,就是她意识形态中曾经发生过的各种事件的模拟。”
    “也许你分析的没错,他们在模拟老太太一生的经历,而我要读取的,就是她人生经历中某一段或者某几个点的内容。”高飏望向桌子上的三色琉璃钉,微微蹙眉:“我没读到多少内容,因为不知为何,那个灵魂充满了怨念,即便隔着一扇门,明明知道她进不来,任然让人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怨毒,仿佛那个披头散发的怪物就在眼前,随时都能将人吞噬。所以,我害怕地在确定她远离的时候……跑了。我能获得只是零星的几个关键字,柳园、续命、炒鳝丝;另外还有一句,幸运到无法侥幸。”
    “柳园、续命、炒鳝丝,幸运到无法侥幸?”石臻挑挑眉,一时无法从中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高飏担心石臻不相信自己,还补充了一句“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再多一个字也没有了。”
    “我亏了。”石臻突然说。
    老老头:“?”
    高飏:“?”
    石臻大言不惭地说:“我分析了那么多,你才三个词语,半句话,我亏大了。”
    高飏:“……”
    石臻说话冷冰冰,不带表情地看着高飏说:“你怎么赔偿我?请我吃饭吗?带甜品的那种。”
    “甜品”两个字让高飏太阳穴跳了一了一下,脸色瞬间又白出了新高度。
    这时候还是老老头出来说句公道话:“合作关系都是事先说好的,你现在后悔也晚了,我是见证人,你别赖。”
    石臻翻个白眼冷冷说:“我哪一句里带‘后悔’两个字了?我带他玩,难道还不能请我吃顿饭聊表感谢?”
    高飏连忙说:“我请你吃饭是应该,下次我做东,请你。”
    “没兴趣。”石臻面无表情吐出三个字,老老头听了,想拿桌子上的琉璃钉钉他。
    高飏尴尬一笑,转过吃饭的话题说:“另外,我想起一个问题,可能也算一条线索。”
    “你说。”石臻看手机,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怎么搞得那么久,明天又没法早起了。
    “我读念的时候,那个老太太应该还活着。”高飏看出石臻眼中的惊讶,立刻解释说:“涉念师读的是活人的思想,如果是死人,那是灵魂师的事,所以,我很肯定,在廊道里读念的时候,那个老太太或者说那个怪物,是活着的,至少还有一口气在。”
    一口气在?石臻回想起中心密室的可怖场景,老太太躺在最上面,她的下面是口中各插着一根透明皮管的余老板和老板娘。难道……石臻微微蹙眉,他想到一个很久前听过的传说,心里默默想:不会那么变态恶心吧?
    “你想到什么没?”老老头看出石臻的疑惑。
    石臻摇头,冷冷说:“没有,也算是一条线索,总算这个家伙又提供了一点点有价值的信息。”
    老老头撇撇嘴:“人家和你合作,你就没一句好话。”
    石臻不以为然,抬手看一眼表:“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基本信息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后面抓紧查就是了。老老头这事你就不要管了,等我结果就是了。你……要不要我送你?”说完他就立刻起身,打算离开。
    “我自己叫车。”高飏果断拒绝。
    “随你”石臻说完,立刻获得老老头上千个白眼:“加一下微信,我们好联系。另外,我还有事要你查,等我消息。”
    “好。”高飏立刻加了对方的微信,还应了老老头的要求,开了个三人的讨论群。
    “走了。”石臻拿好车钥匙出去,顺便拍了下高飏的肩膀,示意他一起走。
    高飏无奈,把带血的纱布扔进垃圾桶,又拿了些纱布混乱包扎了一下,拿了外套,匆匆忙忙跟了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彼此都不说话,换个场景,气氛依旧尴尬得难受。电梯小屏在播放一则小别墅的广告,画面里是一家五口欢乐的生活场景,slogan是“这就是家”。
    石臻无视周遭一切,笔挺站着,等电梯行到一楼。高飏却忍不住瞥了一样,场景正好是父母各自抱起一个孩子,举向半空,然后是无数张放大的温馨笑脸,他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掩盖暗淡的眼色,扭头避开了。
    电梯盯一声抵达一楼,石臻自顾自一人走在前面,高飏则放缓了步子,刻意和他拉开距离。石臻左转去一侧取车,高飏则往右转,朝出口的方向去。
    夜风微凉,很快便消散了屋子里带出来的热气,高飏紧紧按着左臂上的伤口,他能感觉血又开始冒出来了,顺着手臂滑落,滴在他鞋子、裤腿上,滴在草地上,滴在他行径过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伤口都在拼命彰显疼痛的幅度,此起彼伏,很快便打乱了他的呼吸。
    高飏没有去主出口,而是根据自己看到的小区平面图,穿过草皮和一座小花园,从一侧的边门离开。
    侧门的马路在一片混沌中若隐若现,两三盏还在工作的路灯,彼此距离极远的一路照明过去,没有一辆车,没有一个人,只有夜风微凉。
    高飏回头看住宅区,也同样沉浸在一片混黑里。小区里路灯都调暗了档位,晕开咫尺半米的距离,再不逾越半步。高飏又抬头望那线条挺括的高楼,每一扇窗都是漆黑的,没有一盏灯为他点燃希望。
    “叫车吧。”高飏拿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地图显示周围并没有多余的车辆,大部分车都在距离自己半小时车程之外的距离。他点了邀约,没有司机接单,好不容易有辆出租愿意来,结果对方还强制取消了。
    高飏紧了紧外套,手臂更剧烈地疼痛,而且他发现整条外套的衣袖已经湿了。他懒得看,因为血在黑夜里也是黑色的,有什么好看。
    冷风吹得越来越紧,湿黏的衣服加重了寒冷的侵袭,高飏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胸腔此起彼伏的疼,和手臂唱着双簧。
    “哔哔。”最近熟悉的车子停在高飏面前,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孔。
    高飏强压着想咳嗽的欲望,面色难看地望着对方。
    “怎么跑到边门了?主路都难叫车,别说是辅路了。”石臻坐在驾驶室,一副他很了解的模样。
    “我叫到车了。”高飏吞了口口水,终于把咳嗽压了下去。
    “上车,”石臻冷冷命令:“没有车会在这个点来这接你,我也有打车软件,那些车都在八百里开外,而且就算接单,也会强制拒绝。”
    “我……”高飏欲言又止,站在原地不动。
    “不骗你,这里晚上一向很乱,司机都不敢开进来的。”石臻放缓了点口气:“上车,我送你出这个区,你再叫车。”
    高飏依然不动,无奈说:“我衣服湿了,会弄脏你车。”
    石臻不耐烦地扫一眼他,冷冰冰说:“没事,我最近会洗车,快点上车,我困了。”
    高飏无奈,走过来,拉开门,坐上了副驾驶室。此时,他手里都是血,如果去拉安全带,就要把人家的车给弄脏,他想先找纸巾擦一下,然后再去鹏安全口。就在他找纸巾的当口,忽然,石臻的手臂在面前晃了一下,安全带顺势被扯了下来,牢牢扣进卡槽里。高飏反应迟钝,压着嗓子说:“谢谢。”
    “睡会吧。”石臻冷冷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车子颠簸了没几下,高飏就团成只虾米侧身睡着了。他做了个梦,先是有一双温柔的手揉着他的头发,让他倍感舒适。当他沉浸其中的时候,忽然,画面里出现了一根棒棒糖,似乎是可乐味的。高飏其实并不喜欢甜食,但不知为什么在梦里竟如此欢脱,他跑过去,接过那支糖,迫不及待地打开,送入嘴里。
    棒棒糖的甜香才刚飘散,突然,他感觉头皮一紧,有人扯着他的头发二话不说将他丢到地上,糖脱手甩了出去,碎成了粉末。他感觉一阵揪心,不知道为什么一颗糖会让自己如此难过。
    紧跟着,高飏看到画面里出现一根色彩艳丽的三色琉璃钉,握着钉子的人只有隐隐约约的轮廓,看不出年龄、性别。他只知道,这个人正朝他步步逼近,而自己并不害怕,只是无动于衷地仰头望着,直到那人走到自己面前,举起钉子,向他的心脏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他才突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惊惧万分地从梦中醒来。
    车子还在行驶,车窗外一片漆黑,偶尔有几根路灯照明,也很快消散在一侧。石臻默默开着车,侧颜在黑暗里勾勒出英挺的轮廓,同时,也笼了一层不能靠近的冰冷。
    “快到了吧?”高飏的心脏还在狂跳,他掩饰地坐正位置,才发现身上盖着件外套。
    “到了。”石臻打了把方向,把车开到一处路灯下停下。他下车,拉开高飏一侧的门,让他下来。
    “谢……我自己来。”高飏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石臻又想对自己干什么。他解开安全扣,快速想逃离石臻的车。这回,他又忘记了上次,因为对石臻车高度预估不足而发生的问题,脚并不如自己预估般着地,而是踩了个大空,直落下去,加之腿本身有点软,瞬间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
    被人提着领子提溜起来,高飏也不是第一次,他视线里先是一排衬衣扣,然后是挺括的领子和修长的脖颈,接着便有一股好闻的古龙水味道飘进鼻子里。再往上走就是下巴和嘴唇了吧?有点懵的高飏感觉肩头被人往后推了一把,瞬间就和石臻保持了一条手臂的距离,下巴和嘴唇他都看见了,线条流畅而好看,嘴巴还是那样撇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这时,石臻下巴点着不远处,口气冷淡地说:“那辆银灰色的车,帮你叫好了,告诉他地址,会送你回家的。”
    “哦……好。”高飏机械地回身,果然看见一辆灰色小轿车,车边站着司机,正朝自己打招呼。
    “这个你穿上,这季节让人家开暖气,司机会以为你是神经病。”石臻冷冷的语气发自脑后,高飏感觉自己的左臂套上了袖子,然后是右臂,紧跟着一件衣服彻底将自己背部包裹。“去吧。”石臻轻轻推他肩头,助他向前。
    高飏没敢回头,裹着外套钻进车后座,即便是坐下,他也没敢往窗外多看一眼。靠近位子里,他紧了紧外套,抵御了一些寒冷,才对司机报了个地址,逃也似的离开。
    “我衣服有毒吗?怕成这样。”石臻挑高眉毛,撇撇嘴,转身去自己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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