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形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这次谈判中。
    俗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最基本的规矩,他当然不担心,任真会跟一个六境较劲。孰料暗箭难防,害他的人竟是同伴。
    任真也有些意外,上下打量着梁王,说道:“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如今是东宫太子,只要此战获胜,你也算大功臣,何必要冒着巨大风险,背叛自己的姐姐,来跟我表忠心?”
    在龙城时,梁王派人去示好,就曾在信中暗示过,他可以充当内应,配合任真攻陷京城。那夜任真就曾怀疑过他的动机,认为他别有用心。(第439章)
    果然,这次他不仅旧话重提,居然还亲自跑来了。
    面对任真的质疑,梁王谦恭一笑,曾经的倨傲荡然无存。
    “其实小王早就看出,您是人中龙凤,绝非池中之物,故而当初设宴,想结交于您,却被您误会了。以您的雄才大略,天下无人能敌,就凭朝廷那群酒囊饭袋,怎么可能获胜?”
    说着,他从袖里取出一副卷轴,递给任真,继续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深知您的高明手段,又怎么可能为他们殉葬?我愿意戴罪立功,助您踏平长安,只求日后您能提携一二……”
    他微微躬身,相信以任真的智慧,自然明白他的攀附之意。
    任真将信将疑,打开卷轴一看,瞳孔不禁收缩,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幅图竟然是皇城机关图!
    众所周知,皇城内不仅有禁军把守,更暗布各种机关陷阱,可谓是天罗地网,滴水不漏。即使是八境大宗师,要想闯宫刺驾,也难于登天,纵然敌得过护卫强者,也难以识破各类机关,恐怕连女帝的面还没见到,他们就先一命呜呼。
    有鉴于此,任真从未幻想过,自己伺机冲进皇宫弑君。就连鱼莲舟,也只能在水井附近出没,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而眼下,任真攻破城池后,女帝无论选择逃走,还是死守到底,都会开启全部机关。到时候,对任真而言,皇城就是个烫手山芋,很难应付。
    有了这幅图,结果就大有不同,任真可以按图纸避开陷阱,顺利杀进皇城。
    梁王献的这幅图,绝对算无价之宝。
    任真细看半天,觉得此图不像有假,于是诧异地盯着梁王,问道:“如此机密之物,你是如何得到的?你把它拿出来,难道就不怕被人察觉?”
    梁王笑眯眯地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能当上太子,全靠上次白袍军奇袭,我主动站出来守卫京城。从那以后,姐姐对我深信不疑,将全城防卫都交给了我,因此,我弄到此图,易如反掌!”
    任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里知道,这肯定是廖如神的主意,想通过献图,让梁王博得自己的信任。
    他喜形于色,“太好了!有了这幅机关图,我必能擒住武清仪,手刃仇敌!”
    “这是自然!”梁王谄笑点头,“事成之后,恳求您能略加照拂,让我保住富贵,安度晚年……”
    任真嗯了一声,目光盯着机关图,随口问道:“刚才你说,想当我们攻城的内应,莫非你什么好主意?”
    梁王闻言,表情神秘兮兮,确认四周无人后,才低声说道:“如今守城的主将,是血侯闵染,他指挥三十万大军,我没法直接干涉。不过,原先的巡城禁军还在我手上,我会主动请缨,独自把守一座城门,然后……”
    他眨了眨眼,目光狡黠,没有继续说下去。
    任真一点就透,微笑道:“然后,你再悄悄打开城门,把我们放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瓦解整个城防!”
    梁王用力点头,“您可以派名亲信,随我返回城里。等我确定守城的方位后,再让他回来通知您。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攻破长安!”
    说着,他又瞥向地上暗形的尸体,阴恻一笑。
    “这正是我出手杀他的原因。如今,您的易容神通已经暴露,我姐姐狡诈多疑,我带梅琅回去后,她必定详加甄别梅琅的身份,防止您作假,她绝想不到,被调包的人其实是暗形!”
    任真咋舌,竖起大拇指,“你是说,让我的亲信易容成暗形?这主意实在是高!”
    他心里暗笑,这偷梁换柱之计,怎么看都是那位老国士的手笔,绝非眼前这草包能想得到。可惜,对方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廖如神的存在。
    梁王笑呵呵地道:“您如果肯采纳,那咱们就赶快动手。为了避免怀疑,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任真毫不犹豫,走到营帐门口,吹了声呼哨。
    不一会儿,徐老六听到暗号赶来,被他伪装成暗形,随梁王返回长安城里。
    目送两人跳上马车,消失在茫茫雨帘里,任真嘴角轻挑,勾勒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刚饿就有饼吃,刚渴就有水喝,刚饥渴就有妹子睡,世上哪有这么多美滋滋的巧合。他绝不相信,在战局尚未明朗前,东宫储君会如此急于投诚,送给他一张大馅饼。
    廖如神是国士,但老子过河就是车!
    他再次吹起口哨,很快,老王夫妇赶来。两人刚才听到暗号,不安地问道:“让老六跟他进城,该不会有问题吧?”
    任真胸有成竹,拍着老王的肩膀,“放心吧!人家的意图是引咱们进城,瓮中捉……嗯,老六得到情报后,会被安全放回来。”
    徐寡妇松了口气,说道:“我刚好有事找你。”
    说罢,她从胸前衣衫里拽出两封信,递给任真,“都是坊里从城内传出来的。”
    任真接过来,摩挲着信封,调侃道:“不错,果然是热乎乎的情报。”
    被贴身稳妥放着,能不热乎么。
    老王拽了拽头顶帽子,尴尬地咳嗽一声,“接下来该如何应付?将计就计?”
    任真一边看信,一边说道:“有点意思……采买司的消息说,最近皇宫里四处采购菊花,数量大得惊人,不知有何用意。那娘们儿以前是不喜欢菊花的……”
    采买司负责采购民间物品,主事的曹银,早被任真在清河郡时换掉,如今是自己人,宫里的动静当然瞒不过他。
    “菊花?”老王微怔,旋即释然,“九九重阳,马上就是赏菊佳节了,皇宫大摆气场,用菊花点缀装饰,这也说得通。”
    任真摸了摸鼻头,仿佛已经嗅到菊花的香气一般。
    “不管她,反正老子是要辣手摧花,踩几朵不是踩?等攻入京城后,你俩率人去找曹银,按照这幅机关图,先把所有机关和暗哨抹掉,接应大军进宫!”
    假曹银是采买司主事,整日进出皇宫,当然对地形最熟。如今又有了机关图,由他带人排除机关,应该能够轻松搞定。
    老王接过机关图,凛然领命。
    任真看向另一封信,望着封皮上三个字的姓名,淡淡地道:“说到将计就计,就得看咱们的同僚有多大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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