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洛守城的实力,他并非不尊重认可。但在这种场合下,李存啸刻意以此来挖苦他,不由他不出言反击。
    李存啸目光一颤,明显不相信任真的话。一名五境年轻人收下的弟子,又能强到哪里去,在他看来,绝对无法战胜洛守城。
    一直沉默的萧铁伞闻言,也感到意外,开口问道:“你徒弟是什么修为?”
    “五境下品。”
    话音刚落,不止是萧铁伞,连元本溪的表情都精彩起来。
    云榜翘楚是北唐未来的希望,备受朝廷关注,这二人都对破云刀的名声早有耳闻。他们是武道宗师,自然深知,在后五境内越级挑战,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以五境下品,逆袭六境上品,而且还毁掉对方本命,这听起来荒诞至极。
    任真看着他们的惊愕神情,心想,还是赶紧把话题引开,免得他们太过关注自己,看出破绽。
    “这是刚才发生的对决,有目共睹,我自然说不了谎。在我眼里,任真资质平平,不算太惊艳,他能打败洛守城,多半是对方名不副实的缘故。”
    说到这里,他朝李存啸淡然一笑。
    “所以,敬侯称赞他武艺超群,我不敢苟同,恐怕是你的见识存在偏颇。他本命被废,伤势一时难愈,你如果还执意提拔他当副将,除了假公济私,我看不出意义所在。”
    李存啸脸色青红不定,任真顺势反戈一击,而且有理有据,他很难再就此事争辩下去。
    然而,他寒声道:“洛守城没能去战场杀敌,反而遭到自己人的毒手,我怀疑,你那名弟子居心叵测。他要是真有本事,就再挑战王桀,否则,这俩人我要定了!”
    这是明显的恼羞成怒。
    任真面无愠色,平静说道:“刀剑无情,比试难免有人受伤,这么简单的道理,敬侯怎会不明白?你想讨要王桀,这点面子我还是会给的。”
    女帝这时才开口调停,“好了,你们都是一方主将,理应互相扶持,犯不着为了副将而争执,吵得面红耳赤。派王桀去敬侯麾下,就这么说定了,不必再议。”
    她轻描淡写,为此事盖棺定论,没有太在意。此时,在场几人都不可能意识到,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决定会造成何其严重的后果。
    等到事态发生后,再去懊悔,一切都为时已晚。
    女帝表态后,作为挑起这个话题的人,元本溪说道:“两位说得都有道理。至于哪些人该大胆重用,哪些再谨慎考察,这是考验几位主将眼力的难题。到时,你们自行决定即可。”
    大敌当前,内部不宜出现立场分歧,所以他的话模棱两可,是在两位军侯中间和稀泥。
    然而,李存啸冷哼一声,并不善罢甘休,说道:“听吹水侯刚才的话意,是对今年的新人不放心。我也有一点顾虑,倒不是针对新人,而是担心某些年轻将领,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到时贻误军机大事!”
    谁都听得出来,这话里锋芒直指任真,还是揪住他战场经历不足的软肋,不肯松口。
    任真脸色一沉,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御书房的气氛顿时冷峻,弥漫起火药味。
    眼看就要爆发更激烈的争吵,元本溪身躯微颤,低头咳嗽几声。
    “按理说,我应该站出来,支持同门师弟才对。但是,国事为重,军伍里抱有相同质疑的,绝不止敬侯一人。你缺乏带兵打仗的经验,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认真注视任真,虽然脸色微白,透着病态,目光却深邃有神。
    任真淡漠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顶转运使的乌纱帽,本来就不是我主动争取的,你们随时都可以收回,我无所谓。”
    他心里则冷笑,搞了半天,今天召我过来,是这伙人临阵反悔,想收回对我的任命。
    这样也好,老子就留在京城,专心陪你们斗到最后!
    元本溪又咳嗽一声,解释道:“师弟,你误会了。朝廷连那些新人都敢任用,又岂能错失你这般足智多谋的奇才!依我之见,督运粮草干系重大,唯有你才能胜任。”
    任真没有说话,心道,那你还在这里逼逼什么。
    “考虑到这是你初次出征,在军队里没有熟悉的心腹和搭档,或许会力不从心,难以立威服众。所以我建议,可以派一名经验丰富的监军,充当你的副手,辅助你治理军务。”
    图穷匕首见,任真听到这话,终于醒悟今天的真实用意。
    所谓监军,美其名曰配合任真,弥补他资历不足的缺陷,绕了这么大弯子,其实就是信不过他,想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时刻监督着他,防止发生意外。
    诚如元本溪所说,粮草干系重大,直接决定三军将士的命运。但敬侯为首的军方抗议,只是表象,背后真正感到顾虑不安的,其实是女帝。
    一旦帝王猜忌,那么,为臣子者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表忠心。
    任真心思敏捷,爽快答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能对社稷有利,能让将士们打胜仗,臣绝对服从任何差遣,怎样都无所谓!”
    他面带笑容,一副胸襟坦荡、问心无愧的神情,仿佛还不清楚,监军代表着权力的争衡,基本是主将最不愿面对的刺头人物。
    萧铁伞见状,适时说道:“眼前就有个合适的人选,我的副手暗形,也是雪影卫的副统领,让他跟随在你身边,既能保证你的安全,又可以出谋划策,一举两得。你意下如何?”
    任真不假思索,“好啊,能得萧大人器重,暗形统领必定是位深不可测的顶尖强者。能跟他联手出征,是蔡某莫大的荣幸!”
    原来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现在只是征求他的意见。
    如果他不同意,或者露出惊慌犹豫,那么,他不仅会失去转运使的差事,更将失去女帝的信任,迅速跌落尘埃。
    女帝对他的应对很满意,拊掌笑道:“如此甚好。不愧是夫子最器重的徒弟,你果然能识大体,以社稷为重。朕给你吃颗定心丸,行军途中,暗形只负责建言献计,不会越权,一切皆由你作主。”
    任真脸上笑眯眯,心里mmp,当然不会把这种套话信以为真。
    他敢断定,自己日后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暗形密切监视,禀报回京城。
    女帝看向敬侯李存啸,说道:“如此处理,想必你不会再有异议。时间紧迫,你赶快动身启程吧!朕在长安城,等着喝你的庆功酒!”
    李存啸单膝跪地,躬身行礼,然后退出御书房。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女帝才转过身,微笑审视着任真。
    “公事谈完了,咱们再谈谈你的私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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