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众人离去,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几盏烛火轻轻摇曳,映在纤尘不染的地面上,拉长了独饮自酌的身影,隐隐透着几分孤寂。
    可孤寂,不属于那个沉浸在酒色中的纨绔王爷。宋纨默默看了会儿地上的影子,缓缓扯动唇角,无声笑了起来。
    -
    怎么会觉得孤寂呢?
    她才不会觉得孤寂,以后……她可是要坐拥江山的人,孤独对她来说,是众生匍匐脚下万民尊崇的享受。
    “吱呀”一声,房门毫无征兆被推开。
    宋纨瞬间抬头,眼中的冷意来不及收敛,悉数被毓香收入眼底,她笑容凝住,一下子怔在门口,看着宋纨眼中掩不住惊色。
    “怎么了?”
    申犀便是今晚包下花魁的人,听闻宋纨过来,且指名点姓要花魁作陪,便也跟着过来了。
    他哈哈大笑,带着几个朋友从后面走过来,“莫非容王你都不认识了?本公子可是听说容王前些日子来点了你作陪。”
    宋纨看到申犀并不惊讶,她顺水推舟,从座位上站起来,调笑毓香道:“美人儿可真薄情,本王惦记着你,伤好立马跑来见你,你倒好把本王忘了个一干二净。”
    恍若错觉,毓香再看她,却看不到半分冷意,眉目间吊儿郎当的轻佻慵懒,仿佛一直不曾变过。
    不过,容王爷是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她转瞬压下心底起伏,笑意盈盈迎了上去,“毓香哪会忘了容王爷,分明是王爷你忘了毓香,几日都不曾来看毓香……”
    她状似抱怨,惹得宋纨哈哈大笑,“这几日脱不开身,本王身边的小美人儿比你还能吃醋,天天缠着本王不放。本王今晚瞒着她出来,被她发现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怕不是个母老虎?”
    申犀脸上尽是促狭坏笑,眼神直勾勾盯着宋纨的脸看,轻蔑浮现在眼底,“容王啊,有人说前两日在城西布庄看到你被你那小美人儿众目睽睽之下扇巴掌了,打得那叫一个狠。可惜了,本公子没亲眼看见,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说着扭头问毓香,“毓香姑娘听说了吗?也就前两日的事。”
    这里地处偏僻很少有大人物到来,宋纨虽为桃华人,却是正儿八经的王爷,一举一动也尤为惹人注意。她被阿婉扇巴掌这件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毓香身处鱼龙混杂的青楼,消息最为灵通,又岂会不知?
    她斟酌着开口,目光微垂避开申犀,“容王爷千金之躯,谁人敢对王爷不敬?想必乃谣言……”
    申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满道:“你一个妓子懂什么!”
    他回头,似换脸般又换了一副狂妄嚣张模样,“兄弟们,你们说说宋纨这个王爷有人看得起吗?”
    毓香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止为自己生气,更为宋纨生气,但并没有人将她放在眼里。
    满屋子的哄堂大笑……
    宋纨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动手,申犀笑的越发猖狂,将手上折扇别在腰间,慢悠悠抬手挡下门面那一拳,又顺势施力将宋纨推倒在地。
    “就你也敢动手?本公子可是上过战场的人,对上你们桃华名将魏长衣都不带怵的,岂会怕你这酒囊饭袋的草包王爷?”
    眼见着宋纨摔倒,花魁一愣,连忙跑过去扶起她。
    宋纨眼冒怒火,瞪着申犀,一爬起来就推开她,“毓香姑娘,帮本王叫护卫过来,敢羞辱本王,本王今日非杀了他不可。”
    “”
    毓香在门口却被笑容阴险的申犀拦了下来,他挑起毓香下巴,笑嗤道:“方才云儿告诉本公子你喜欢上这草包王爷,本公子还不信,啧,原来是真的啊,怪不得听到她来,便急不可耐催本公子离开……”
    “申公子说哪里话,”毓香很快镇定下来,扬起一抹媚笑,“毓香不过是看中容王爷出手大方罢了,不光毓香喜欢,鸨母比毓香更加喜欢容王爷呢。”
    两人搂抱在一起,申犀看着宋纨怒不可遏更加开心了,与众小弟霸占了房间,自己则带着毓香坐在上位,居高临下俯视着宋纨。
    “容王坐啊,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了,今晚有缘碰面,本公子做东,容王随便玩,再请几个舞姬过来助兴……”
    宋纨似乎把话听了进去,脸上怒意渐渐消散,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饮了两口酒,面色些许红润,似有醉意。
    她醉醺醺看着同申犀调笑的花魁,痴痴看了好一会儿,踟躇着开口:“申公子,你能把毓香让给本王吗?过两日本王把屋里那小美人儿拉出来陪你玩玩如何?”
    毓香手里捻着葡萄,顿住了,愣愣看着宋纨,眼底涌动着动容,丝丝缕缕情意倾泻。
    “你说什么?”
    申犀也惊住了,扭头看向宋纨,继而兴奋到了极点。
    “让你那小美人儿陪我?”
    宋纨却一副怕了他的模样,连忙摆手,“本王只是随意说说,你不愿意便罢了。”
    “哈哈哈,本公子答应了,就这么说了,本公子把毓香给你,你把你那小美人儿带过来让本公子瞧瞧。”
    申犀拍了拍毓香肩头,仍是绷不住脸上笑意,“去吧,把容王殿下伺候好了,赏钱少不了你的。”
    宋纨听闻他答应,如毓香一开始进门那般,起身迎接,晃晃悠悠模样,惹得满屋人哄堂大笑,她也跟着傻乎乎笑了起来。
    毓香来她身边坐下,宋纨举起空荡荡的酒杯,看着她笑呵呵道:“毓香,给本王满上,今儿个见到你,本王高兴的很。”
    “容王爷,您少喝一点儿,毓香看你似乎已经醉了。”
    毓香接过她手里的酒杯,倒了一杯,却没有递给她,放在一边后便给她夹起了菜,“容王,多吃些菜……”
    来这种地方的人,哪个不是为了饮酒作乐?向来只见劝酒,还是第一次见劝多吃菜的,结合申犀说的话,宋纨眉头及不可察的皱了下,抬起头,醉眼朦胧抓住了她的手,“谢谢美人儿好意,你去换身衣服,为本王舞一曲可好?”
    她手上力度很重,毓香感受到了疼痛,“容王,你抓痛……”
    四目相对,她从宋纨眼底看到了恳求,不由咽下了想说的话,片刻的晃神,毓香缓缓点头,“好。”
    “去吧。”
    宋纨勾唇一笑,松开了她,恍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端起酒杯眼神迷离看着她起身,又看着她在门口被拦下,所幸,她还是走了出去。
    剩下的,便是静静的等待。
    宋纨打定主意,今晚要把事情闹大拖住申犀,让他无瑕顾及别的,而申犀还沉浸在兴奋中,根本没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手持武器的护卫涌入房中,宋纨一声令下,跟申犀的人缠斗在了一起。
    卫二也过来了,见她没事,便要去帮忙,刚转身,宋纨眼疾手快拉住他,“别去,趁乱赶快走。”
    他们在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有不少人担心殃及他们,会尽快离开迎春楼。
    宋纨相信,卫二他们混在人群上离开,比计划中后半夜离开更要安全些。
    卫二微愣,而后重重点头,趁着没人注意他,悄悄退出去带阿婉离开迎春楼。
    没一会儿,老鸨便慌慌张张带着龟奴过来劝架。
    申犀是北境守将申大将军家的公子,宋纨是桃华王爷,相比之下,申犀她更得罪不起,若申公子出了什么意外,迎春楼在这北境怕是开不下去了。
    但宋纨这边人手持刀,她也不敢让龟奴参与进去,只得劝宋纨收手。
    宋纨假意醉酒,装作听不懂她的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赤手空拳的申犀一伙人渐渐落了下风,各个挂彩,连自诩武功高强的申犀也不能幸免。
    她想杀了申犀,但不是现在……
    瞧着差不多了,便抬手令属下停手,她脸上挂着张狂笑容,竖着中指,眯着眼睛找了好几圈才对准申犀,看起来实醉的不轻。
    申犀行动比平时迟缓,但脑子还是很清醒,眼冒怒火瞪着她。
    宋纨看准了人,便开始嘴上骂骂咧咧,“小畜生你服了吗?连本王都敢咬,你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没长眼的狗东西,也不看看本王是谁,你老子都不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长得跟个狗熊似的,也敢跟本王抢姑娘,你配吗?”
    申犀那伙人敢回骂一句,宋纨就立马让人动手,折腾来去倒霉的还是申犀这伙人。
    把申犀气得脸色涨红,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一副随时要背过气去。
    宋纨骂解气了,气定神闲的招呼人离开。身后申犀阴沉着脸盯着她的背影,一边活动着麻木的手脚,一边道:“去把毓香那贱人给本公子带过来!”
    她离开没多久,宋纨的人就来了,他再蠢也清楚是毓香告密了。
    宋纨回头,皱着眉头问道:“狗东西你想干嘛?本王的女人你也敢觊觎?小心本王打断你的狗腿。”
    申犀别过头,冷哼了声,敢怒不敢言,看上去还算老实。但宋纨还是想要杀他,像申犀这种欺软怕硬的狼崽子,现在震慑住他,他听话,但一旦把背留给他,他立马能扑上来咬人。
    教训完了申犀,宋纨潇洒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数也没数,走过去塞到一脸茫然的老鸨怀里,“鸨母,毓香姑娘本王就带走了,有这个小畜生在,本王着实不放心。”
    “这……”老鸨略显忐忑看向申犀。
    “容王说的没错,若那小贱人落到本公子手里,本公子定饶不了她。”申犀脸色阴沉,一身煞气逼人。
    宋纨眉头一皱,摇摇晃晃走到他面前,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一言不发。
    没一会儿,申犀倒是受不住了,警惕看着宋纨,“你……你一直看本公子干嘛?”
    “看你干嘛?”宋纨冷笑,“本王看你不顺眼!”说着,就是一扇子,照着申犀的头狠狠打了下去,十成十的力道。
    申犀是申兴唯一的儿子,还是个乾阳君,被申家上下当成宝,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哪会受过这种屈辱,当即便控制不住脾气,还手了……
    这一还手,双方又打在一起,直到后半夜才消停下来。
    宋纨这边也有被抢走刀的,所以……也有流血,有伤亡。
    她看在眼里,后悔的不行。孙达一来,她就把事情全交给他处理,自己先回去。
    静悄悄的夜里,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脚步声更显得突兀。
    宋纨虽习惯了这个世界里的生死无常,不畏惧死人,但看到客栈门口那一抹白影,还是被吓得顿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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