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 继夫人刘氏进门, 见过真人之后, 黛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刘氏模样并不出挑,举手投足却有一股子书香气,瞧着就是规矩极好的大家闺秀。除了这位新入门的继夫人, 后院里就只剩下周姨娘,周氏在燕玉出嫁之后就歇了心思,这回大姑领黛姐儿回来, 替燕玉捎了好些东西, 她得了很大一份。因为出身的关系,就算贾敏去了, 周氏也摸不到那个光鲜气派的位置, 争?生来就短人一截, 还有什么可争的?
    她也不年轻了。
    不过……教养出燕玉这般闺女, 府里的丫鬟婆子也不敢看低了她。周姨娘过得不错。
    黛玉自京城回来, 起先还有些伤感,因为挂念外祖母, 又难过于宝玉的改变,她偷偷哭了好几遭。时间的冲刷加上林老太太的开导, 慢慢的,她也收了泪珠子,身子骨还有些单薄,瞧着却精神了不少,比起从前,她眼神里多了一分坚定。先前被花言巧语蒙了心,有一阵子她竟觉得宝玉就是天底下最有灵气的男子,在燕玉以及姑奶奶的震撼教育之下,见过庄二爷的气概与担当,想想自家父亲,也是饱读诗书文采风流之辈,却没有宝玉那般,日日与丫鬟嬉闹的。
    这些改变,府中众人是看在眼里的,林如海虽埋怨贾敏做过的那些事,却没有牵连到女儿身上,他努力的在刘氏和黛玉之间牵线搭桥,都是沾过墨香的女子,两人之间并不很热络,却有一股子默契。
    林如海膝下无子,养个女儿并不碍她什么。
    刘氏很乐意同黛玉交流诗书心得,姑娘虽小,领悟颇深。
    扬州办喜事,燕玉亲自挑了贺礼让庄凛派人送去,小两口关上门继续过那悠闲日子,年末这会儿,燕玉已经怀胎近七月了,肚子比别家孕妇大很多,按照规矩,小两口在除夕这天回了本家,三房一起在老爷太太跟前吃团圆饭,庄陈氏看着燕玉进屋,那肚子……快有人家临盆那么大,她眼皮狠狠跳了两下,赶忙迎上来:“肚子咋这么大?郎中可说了什么?”
    燕玉没来得及应答,二爷就接过话去:“劳母亲担心,是双胎。”
    “这样的大事,你们竟没派人通知一声?”
    庄凛憨厚笑道:“燕儿身体好,老郎中说胎位很稳,无碍的。”
    ……说了没两句,大爷庄聿带着韩氏陈氏过来,珏哥儿跟在旁边,还有奶嬷嬷抱着韩氏那胖闺女,虽然体重有些超标,这姐儿五官还算正常,身子骨也是健康的。至于俏表妹这边,她身后跟了两个丫鬟,并没将姑娘抱来。陈氏看到燕玉的时候表情就有些不自然,眼神在那大的过分的肚子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施施然问安。
    “弟妹肚子里这哥儿长得真是健壮。”她说着,捂嘴轻笑,朝韩氏那方瞄了一眼。
    燕玉连反击的性质也没有,还是二爷应了一声:“大夫说是双胎……今儿这样的日子,小嫂怎没把姐儿抱来?”
    这算什么?
    会咬人的狗不叫啊,擦。
    庄凛一开口,陈氏脸上青青白白,竟有些下不来台,还是猪大嫂笑着说:“妹妹也真是,那时怀着孩子竟还亏待自身,姐儿生下来就那般瘦弱,现在还不敢抱出来见风。”
    听了这话,陈氏恨不得一巴掌扇她脸上。
    装什么和善?她还不知自家姐儿是什么情况?长成那样,怎敢带出来丢人!
    陈南香一直不明白,自个儿和表哥都是好相貌,怎么就生出那样的残疾儿?洗三满月都不敢宴客,抓周的时候又该如何?还能躲过?陈氏咬牙切齿道:“还是姐姐有经验,容姐儿这身子,怕是别家男儿也比不得。”两人接连呛了好几声,终于,大爷听不下去了,自表妹生产之后,他日日都活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之中,造了什么孽才引来这样的报应!“都别说了,今儿是好日子。”
    若是往常,庄聿庄凛就该凑一起谈论军营以及前朝之事,二爷敏锐的察觉到大房两位嫂嫂身上非同寻常的气息,他不放心自家媳妇。
    老三回来得晚些,进门就见到惬意坐着的二嫂子,这货对燕玉的崇拜早就达到顶峰,并高居不下,他先去老爷太太跟前说了几句吉祥话,向大哥问安,之后直接跳过大房那两个整日整日不安分的女人,凑到燕玉跟前。
    “乖乖,二嫂你肚子里到底几颗蛋?”
    听到这话,庄凛阴测测一笑,一腿扫出去,“怎么说话的,你嫂子还能生蛋?”
    庄洵咽了咽口水,没把心里那句说出来。
    ——二嫂威武霸气,难不成还不如家养的母鸡?
    他没说,真没说,可惜接受了基因改造的二爷感知力比谁都敏锐,虽然不能读出老三心中所想,却知道这混账绝对没安好心。
    有庄洵调剂,年夜饭不至于难以下咽,燕玉这身子,留下来守岁不科学,都说了怀的是两个谁还敢拦她?临告辞之前,庄陈氏再次拿出了婆婆的威严,指了两个嬷嬷跟他们回神威将军府去,幸而有大老爷看着,她没动更多的歪心思。
    “你这身子,没事莫往外跑,我瞧着就担心。”
    “把自个儿养好了给老庄家添两个大胖儿子才是。”
    燕玉含笑点头,“母亲安心,我自不负众望。”
    卧槽!得有多大的自信才能说出这么甩节操的话来?别家姑娘不都说生男生女天注定?大房那两位帕子都拧成了麻花,恨不得扒其皮饮其血食其肉!贱人!红果果的贱人!大爷庄聿也颇有感触,他羡慕的是二房和和美美的气氛,夹在亲妈以及两房媳妇之间,他多久没安宁过了。
    小两口轻飘飘的走了,搅乱一池春水。
    年节过后,二爷整了个生产倒计时,府里处处戒严,他对燕玉的照顾更是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庄陈氏虽不喜燕玉,她也盼着二房能早些有后,派来的老婆子架子虽有些大,经验倒是很足,虽然知道庄陈氏没有害她的理由,燕玉依然没重用二人,把她们安在院子里,触不到房内之事。
    虽是基因改造之后的外星女汉子,产前三个月,燕玉并不好过,别家孕妇担心的问题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是让这大肚子折腾的……日子翻到第二年,她肚子里有颗球明显活跃起来,每日要踹她好几回,更坑爹的是,那货专挑他睡觉的时候活动,梦里正和二爷缠绵来着,嗷……肚子上鼓起一个包包,例行伸展运动开始了。
    这事,燕玉并没有告诉二爷,大晋朝本就变态,天还没亮庄凛就得起床梳洗赶早朝,想想托特军方那些老油条……这也太不人道。新皇登基已经大半年,前朝稳定,即便如此,作为水湛最信任臣子,庄凛总有忙不完的事。意外得知媳妇半夜总被混球踹醒,二爷那个心疼。
    第二日,早朝后同圣上议国事之时,庄凛蹙眉好几回,水湛气乐了,他还真没见过庄凛这么纠结的模样,印象中他是个朗朗硬汉,顶天立地的。
    “我说庄老二,当着朕的面你也敢走神。”
    “臣知错。”
    “错在何处?”
    “臣不该高估圣上的仁爱之心。”
    卧槽……真敢啊!水湛哼哼道:“继续说!”
    “臣爱妻即将临盆,请批产假。”
    ……o(╯□╰)o
    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水湛此刻崩溃的心情,大晋朝顶天立地的战神,庄二爷,你怎么就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朕没记错的话,林氏才刚八个月!行……只要你不怕丢脸,林氏生产之前朕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批你产假……不仅如此,还赐太医到府上坐镇。”
    boss不是你想刷,想刷就能刷!这是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两人在人后总没估计,庄凛就是逮着机会涮这位一回,没想到遭遇了如此凶残的逆袭。虽然他极有可能开创大晋朝的历史,成为“媳妇生产我休假”第一人,能够有充足的时间陪伴,并有太医坐镇指挥,他倒安了心。
    庄凛对燕玉的照顾越发无微不至,他每天帮媳妇揉腿,摸着肚皮对不分场合瞎蹦跶的混小子进行教育,偶尔扶着裹成毛球的燕玉到园子里散步溜圈。虽然情况没有明显的好转,对于稳定产妇心情,抚平产前焦躁情绪却有明显的作用。等宝宝长到九个月大,托特女汉子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孩子,怎么生?
    托特联邦自然孕育的宝宝极少,大多数是人工受精养在特殊材质封闭培养皿中,直到器官发育完全。在妈妈肚子里长大的倒是有一例,乔森女士在雷亚军医院生下的那对双胞胎,那次生产吸引了全联邦的媒体直播,只是,产房是全封闭的,具体过程压根没人看到。
    “英明睿智的管家大人,我要怎么把他们从肚子里取出来?”
    “如果在托特老家,您可以选择自然生产或者剖腹手术……这里是医疗相对落后的大晋朝,自然是前一种。”
    “自然……怎么生?”
    管家大人的第一反应是,脱掉裤子,拉出来。
    这不科学!
    它细细研究了子宫的位置以及与外界相连的地方……orz,那么小的口子,真能把肚子里这两颗球生下来?安安稳稳九个月,管家大人终于抑郁了。
    甭管燕玉以及她伟大的智能管家如何纠结,日子一天天过,距离生产的日期越发近了。既然已经丢了脸,二爷破罐子破摔,直接将这情况反映了上去,暗示水湛该给他休假了。正是国泰民安的时候,用得着武将的地方真不多,某日早朝的时候,水湛果真满足了庄凛的愿望,他当着大老爷庄翼德的面颁下旨意。
    “神威将军勤勤恳恳忠君爱国……为犒赏忠臣,特准其产假,酌十日……太医院胡大人暂住府中。”
    翻译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是,庄凛请产假,圣上当朝批复?卧槽!庄翼德简直恨不得自个儿没生过这丢死人的混账儿子,尼玛……满朝火辣辣的目光他hold不住。最坑爹的是,那混账还淡定的迈出一步,向圣上鞠躬致谢。
    “谢圣上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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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两天没见二爷去上朝,燕玉才发现情况不对,管家大人已经偷偷笑了好几个来回,尼玛,京城那个流言蜚语,媳妇临盆,他要休假,有这种想法不说他还传达给了当今圣上知道,不仅没被责罚,还奉圣旨守着林氏生产。庄家二爷绝壁是大晋朝第一人。
    从朝上下来,父子并肩而行,庄翼德本想劈头盖脸骂他一顿,愣是没想到如何措辞,连圣上都批准了,为人臣者他敢有意见?一路出了宫门,上轿之前,庄翼德才伸手拍了拍这混账的肩,什么也没说,叹口气走人。
    经此一役,燕玉虽足不出户,京城却流传着她的传说。
    什么“神威将军府有夫人林氏,貌若天仙”“庄二爷宠妻成痴”……
    新皇最宠信臣子排行榜新鲜出炉,庄凛高居第一位。
    老三庄洵得知此事险些没笑掉大牙,“二哥,你真敢!老爷子竟然没用马鞭抽你!”庄凛晲了这混账弟弟一眼,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后边一声走掉的惊呼:“太太要生了!”
    大晋朝最年轻最风光的男人——正二品神威将军庄凛——听到这声惊呼直接软脚,一屁股坐到身后的椅子上。他鼓起巨大的勇气才一路撑到产房外边,这时候,产婆已经进去,太医也守在门口。
    胡太医瞧二爷过来还打了个招呼,仔细一看,情况不对啊。
    生孩子那位还淡定些,这会儿还记得要喝完鸡汤,等着当爹的脸色苍白,整个人颤巍巍的,若不是有老三扶着,简直就是站不稳的节奏!
    “庄大人莫担心,夫人情况很好,定能顺利生产。”
    二爷点头。
    他压根就没把太医说的话听进耳朵里,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怎么不叫?别家生产都叫燕儿怎么不叫?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本以为生孩子就是死磕的过程,燕玉特地让嬷嬷去厨房端鸡汤,可别体力不足。谁知,鸡汤还没来,胀腹感就来了,就跟“嗯嗯”时候一样,燕玉咬牙,猛一用力,刷的出来一个。这边还在剪脐带准备报喜,又滑出来一个。
    儿子!都是儿子!长得完全不同的儿子!老大的五官像极了亲妈,老二则与二爷如出一辙。
    “大喜,老爷大喜,太太生了!”
    “两个哥儿!”
    ……
    守在产房门口的男人们齐刷刷成了囧字脸,声势振振的向圣上请了产假,又召来太医坐镇,那么大的肚子本来准备长期抗战生到晚上去,我擦……刚进去一刻钟,产婆就喜滋滋抱着小子出来了。
    庄凛看到的恰好是自家老二,长得和他极度相似的那只,他皱了皱眉,“好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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