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没有星星,一轮弯月高悬天际,清冷的月光给葬魂崖终年不散的雾气染上了一层洁白。
    夜很静,深不见底的葬魂崖下此刻却响起阵阵箫声,声音不大,但如果有人在这里的话,却一定能够听得见。箫声中夹带着一股莫名的味道,是伤感?是怀念?是等待?没有人能理解!也许只有箫声的主人,才能诠释蕴含在其中的酸甜苦辣!
    箫声笼罩下,几只夜鹰在云雾间不断穿梭、盘旋着不愿离去,间或伴随着几声尖锐的悲鸣。这有些伤感的旋律竟然能够引起飞鸟的共鸣!是什么人能够拥有如此高深的造诣?那种境界,似乎已经超越了常人对音乐这种高雅艺术的认知。
    箫声戛然而止!
    像是一支正在急速前行的箭,突然间毫无预料地掉了下来一般。
    现在只剩阵阵寒冷的山风在山间呼啸。
    夜鹰们绕着天空转了几圈,似乎在寻找着那已经消失的旋律。最终却只能无奈地扑腾着翅膀,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山峰中……
    葬魂崖下。
    一株干枯的老树上,孤零零地挂着一盏油灯。那一点豆大的火焰,忽明忽暗地摇曳着,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灯光是昏黄的,驱散一小片的黑暗,映着树下盘腿而坐的老人。
    老人麻布衣衫,须发白如雪,但看起来却很精神。
    “唉!”他轻叹一声,轻轻抚摸着手里的一根黑色的短箫。
    原来刚才那神秘的箫声来自这里。
    “三十年了,这一曲,依旧只能吹奏一半!”老人的眼里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怀念。
    回首那些前尘往事,都已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就像尘埃一般随风飘散!而它留下的痕迹却永远也无法抹去。
    老人看着手里的箫,自嘲一笑:“都过去那么久了。半截身子都已入土了,我却还是无法忘怀。”
    “执念太深,执念太深啊……”
    老人长叹一声,箫已被他轻轻放进了怀中。
    老人却没有再去想他的往事,因为他已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看向了头顶上的葬魂崖!
    那里,传来了阵阵金铁交击之声,似乎发生了一些祸端。
    老人微微有些诧异,葬魂崖位于茫茫的落月大山脉深处,其神秘和险恶程度令人畏之如虎,因此一向人迹罕至,如今却有一股人闯到了这里厮杀。
    “世上永远少不了斗争和杀戮!或许这就是人的本性。”他摇了摇头,不愿再去多做理会。本就是与自己无关的事,为何要去理会呢?那岂不是自寻烦恼?尤其是他这种远离红尘不知多少年的人,更不愿去插手别人的斗争了。也许就是因为经历得太多了,厌恶了,所以才会选择远离那种生活。一个人,放下一切,融于天地之间,却也逍遥快活。
    世俗的名利固然是大多数人的向往,但隐世的恬静亦有人愿意去追求。
    他轻拂衣袖,从老树上取下他的油灯。暗夜冷风中,一盏孤灯伴着一个孤单的老人,慢慢进入了旁边的一间木屋里,吱呀一声,关上了门,很久没有出来。
    直到黎明。
    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声音虽然十分微弱,但已足以惊醒了闭目养神的他。
    老人不由得心中一阵疑惑,这里怎么会有婴孩的啼哭声?难道是昨夜凌晨那群在崖顶上厮杀的人带来的?
    老人忍不住走出了木屋,他虽已不愿插手世俗之事,但眼睁睁看着一个婴孩遇险袖手旁观,似乎并不是一件让人心安理得的事情。
    老人仰望崖顶,但在茫茫的云雾遮挡下,看不清其他东西。那阵阵的金铁交击和厮杀声已经停了很久,而婴孩的啼哭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似乎来自悬崖中央的峭壁之上!
    老人捋起双袖,双手在胸前作十指张开状,几秒后凝聚起一团耀眼的蓝光,然后双掌轻轻地朝天一摆!
    一股柔和的力量慢慢地驱散了头顶上的云雾,此时虽是黎明之际,天色尚还有些昏暗,但没有了云雾的遮挡,老人的双眼已经可以清晰地捕捉到高高的峭壁上一个红色的襁褓!
    峭壁上正好有一棵干枯的老树,而襁褓恰好被挂在枯枝上。那树枝摇摇晃晃,只怕随时都会断掉,孩子立刻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见状老人急忙腾空而起,瞬间已到峭壁上,从树枝上抱下了这个孩子,轻如飘絮般落到了地上。他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孩子已经停止了啼哭,脸色一片青!
    “这孩子吸入了太多葬魂崖的毒瘴气!”
    “遇到我萧天河,算你走运了。”
    萧天河抱着孩子走进了屋里,屋内仅一桌一椅一床,极其简陋。
    萧天河盘腿坐在床上,掀开襁褓,“嗯,是个男孩呢。”他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拇指抵在孩子的脚掌下,一股蓝色的能量缓缓输入,孩子的脸色越来越青,起初只是淡青,随后颜色渐深,变成了深沉的绿色!
    约莫半个时辰后,孩子脸上的颜色渐渐变淡,头顶上猛地冒出一股白色的雾气。萧天河袖子一挥,便驱散了雾气。
    孩子此刻已经安详地睡着了,萧天河脸色却是有些不好。
    “葬魂崖的瘴气毒性一般,但这初生不久的婴孩体质实在是太弱了,而且在峭壁上待得太久,吸入了太多的瘴气。”
    看着熟睡的孩子,萧天河叹了口气,道:“老夫虽已助你驱散体内的瘴气,但你的五脏六腑却已受到了瘴气的侵蚀,虽然老夫有法子替你治疗,但五脏六腑最为脆弱,加上你如今这个年纪的体质实在太弱了,恐怕受不了药性的霸道啊。”
    “唉,算了算了,保住你的命就好了,你与老夫无亲无故,老夫又何必费力气去替你治疗?”萧天河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他要到崖顶上察看一下,也许这孩子的父母还在上面,自己就不必再有这个孩子拖累,自由自在多好。
    葬魂崖上。
    萧天河一脸阴沉地看着地上的一具中年女子的尸体。
    看来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追杀,一群人因为某种原因追杀一对母子,母子二人慌不择路,逃到此处,结果母亲被杀,孩子被扔下了悬崖。
    萧天河在崖下的一块突出的巨大岩石下,埋葬了这个母亲。
    没有墓碑。
    “放心地去吧,你的孩子,老夫会找个愿意收养他的人家,让他长大成人。”萧天河道。
    一阵山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又落下。像是在回应着萧天山的话。
    萧天河站了片刻,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刚回到住处,尚未进门,萧天河便已听到孩子的啼哭声。
    “这可如何是好,老夫可从未带过孩子啊。”萧天河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银色的长髯。
    哇哇哇!
    清脆的啼哭声连绵不绝地传入他的耳中。“看来要尽早送走你,老夫还想继续过清静的生活呢。”
    孩子大概是饿了,可这孩子还处于哺乳期,这让萧天河头疼不已。背着手在屋内踱步沉思了一会后。萧天河右手食指一道蓝光射出,轻轻在孩子身上一点,孩子哭声停止,陷入了沉睡。
    提了两个陶制的罐子,吱呀一声木门被关上,萧天河人已远去……
    约半个时辰后,门被推开,萧天河回来了。两个陶罐被他轻轻放到简陋的木桌上,里面盛满了一种金黄色的液体,液体缓慢流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
    一个小勺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萧天山手中,他用勺子轻轻搅拌着金黄色的液体,顿时整间屋子里充满了一股浓郁的香味!那种香味仿佛在地下沉淀了数十年的美酒佳酿,又带着股醉人的香甜。这绝非凡物!
    回头看了眼,襁褓里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没有再哭,一双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桌上的两个罐子,小鼻子调皮地动了动。
    “哼,看来你这小子也知道这是好东西啊!”萧天河瞪着他道。
    “弄到这百年蜂王浆可费了老夫一番手脚,想吃吗?”
    孩子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一把小勺子已伸到他嘴边,金黄色的液体有些黏稠,顺着勺子边缘,留了一滴下来,拖了长长的金色细线,掉落在孩子的襁褓上……
    一老一小,一勺又一勺地喂着,倒也是其乐融融。
    萧天河总是喋喋不休地说着好多话,他几乎忘了这个初生不久的孩子其实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他确实已经孤单得太久了,这个孩子的到来,将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变化。
    孩子已经安详地入睡,因吸入瘴气过多而有些苍白的小脸也变得微微红润。这大概都是那金黄色液体的功劳!
    看着床上的孩子,萧天河心神陷入一阵恍惚……
    “如果我那可怜的孩儿还活着……”他的袖子微微颤动,是里面的手在发抖!
    “你遇到了我,才保下一条性命。但我那可怜的孩儿却没有那么的好运啊!”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悲愤,似乎在怨恨命运的不公!
    过了好一会他才平静下来,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内心在作一个艰难的选择。
    萧天河双眼一闭,再睁开,已经有了决定。
    “老夫一个人也挺无趣的,你就留下来陪伴老夫吧。”他改变了主意。
    “孩子,记住,你的名字叫做——萧暮尘!”当念到“萧暮尘”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眼里闪着一种奇异的光。
    孩子依旧沉睡着,萧天河脸上却布满了慈祥。
    此刻的他,像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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