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看的那个新闻吗?三年前,三个诈骗犯,一大笔钱,最后都死了。我穿成了其中两个,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结果却是他们三个都活了下来,但最后一个不知所踪。”他对她说,“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那个笑脸面具就是第三个骗子,也是主谋,他的名字是……裴玄。”
    说完最后两个字,他忽然哀嚎一声,跪在地上不停打抖。
    宁宁在旁边看着他,心里极其矛盾,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帮他,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帮他。
    石中棠疼痛难抑的嚎了很久,身体的颤抖才渐渐停止,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手依然按在脸上,没有放下来。
    “……我爸总是唠叨我,让我行动不要太快,先考虑最坏后果。”他失笑一声,“可我怕自己慢了,你已经走了。”
    两只手缓缓放下,他慢慢转过脸来。
    脸上,覆着一张完完整整的面具。
    玉石质地,光润生晕,似有人取笔蘸了蘸枝上桃花,取最烂漫的那一抹红,在他眼尾轻轻一扫。
    于是原本端正君子一样的玉石面具,就凭空绽出一股艳色来。
    “所以我不后悔。”他起身走向宁宁,却在她面前止步。
    路灯打下一道白光,将宁宁笼罩其中,她站在光里,他站在光外。
    “因为让我再选一次,我肯定还会这么做。”石中棠哈哈一笑,“知道吗?《画中人》是我演得最开心的一场戏,演到最后,我甚至觉得自己前世就是李郎,你前世就是灵山公主,因为上辈子没能在一起,所以这辈子又相遇了。”
    宁宁难过的看着他,心中一股难以抑制的悲凉。如果人不懂爱就好了,不懂爱就不懂恨,不懂爱就不懂孤独,不会犯错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辈子我是石中棠,你是尤灵,我们又没能在一起,所以我们下辈子还会相遇的。”石中棠笑着问,“那时候……你叫什么名字呢?”
    “……宁宁。”宁宁沉默片刻,轻轻告诉他,“我叫宁宁。”
    他惊讶的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自己的付出真的会得到回报。
    “宁宁……”他轻轻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信了我的鬼话吧?我骗你的。”
    “我没那么喜欢你。”
    “我只是喜欢惊险刺激的生活。”
    “没有你,我照样会来电影院,还有比这里更惊险刺激的地方吗?”
    “没有你,我迟早也会变成面具人……”石中棠伸手摸摸她的脸,眼神从未有过的温柔跟悲伤,“……所以你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我哭了吗?宁宁抬手摸摸脸,湿漉漉的。
    她愣愣看着自己的手指,忽然拉住他的手:“走吧,我们逃跑。”
    就在她做好第二次燃烧自己生命的同时,一团明亮的火焰在石中棠身后燃起,紧接着一只手从他背后伸来,抓住他脸上的面具,往旁边用力一撕——
    守门人当着宁宁的面,将石中棠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
    在他撕下面具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突然定格了,绕在台灯下面飞舞的蛾子定格了,被风吹得滚来滚去的破啤酒瓶定格了,正在阳台上收衣服的妇女定格了,整个世界一片寂静,仿佛末日来临。
    只有守门人还能动,他抓着手里的面具,慢慢转过头来,满身的怨气满腹的仇恨,在看到宁宁的那一瞬间,似乎全部都消失了。
    已经成为正式的守门人,并且拿到了守门人应有的所有权限的他,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最后两只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宁宁:“你是……”
    第54章 永远的初恋
    “你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他身影越来越远……
    世界从两边向中间变窄变暗,仿佛戏台上的帐幔落下来,一场安静的闭幕式。
    宁宁睁开眼睛。
    她坐在电影院的观众席上,眼前,雪白屏幕上,片头曲刚刚结束,《画中人》开演了。
    石中棠站在木制回廊里,他目送宁宁跟闻雨离开,然后低下头,翻开闻雨留下的画本。
    画上的宁宁还没有成型,旁边的紫藤花跟柱子也都打了个轮廓,柱子背后,伸出一张若隐若现的面具。
    他转头看去,不远处,回廊的一根柱子后面,伸出一张笑脸面具,笑着对他说:“我们来做一场交易吧。”
    说完,他拿出一张电影票,票上盖着印戳,印戳里是一个半身像。
    “你帮我救个人。”笑脸面具对他说,“我告诉你她的秘密——她之所以不肯接受你的秘密。”
    看到这里,观众席上的宁宁忍不住喃喃一声:“别做傻事。”
    屏幕里,石中棠伸出手,接过了那张电影票。
    她看见他进了电影院,看见门口的海报渐渐发生了变化,剧名从《骗局》变成了《逃过一劫》,而他踉踉跄跄的从电影院出来,忽然趴在地上,干呕不已。
    第一张票,他改变了骗子周爱国的命运。
    也让他知道了宁宁的秘密。
    “告诉我。”他躺在床上,拉着身边那个女孩子的手,笑容落寞,“对你来说,我的人生,不过是一场两小时的电影吗?”
    宁宁抬手抹了一下眼泪,忽然从座位上起来,朝离她最近的面具人走去。
    跟上次一样,不等电影结束,他们就已经赶场子一样赶来了,仿佛她是一块唐僧肉,来得晚了连口汤都分不上。
    电影在她身后播放,她在一个一个面具人面前走过。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你,她从一个戴着书生面具的人面前走过。
    “告诉我嘛。”
    不是你,她从一个戴着哭泣面具的人面前走过。
    “对你有意义啊。在异国他乡,不,在另外一个时空,有一个人叫你的名字,你真正的名字……你不喜欢吗?”
    也不是你,她从一个戴着老农面具的人面前走过。
    身后的电影屏幕里,笑脸面具再次出现。
    “再来做场交易吧。”他拿出另外一张票,“再帮我救个人,我教你怎么留下她。”
    石中棠低头看了看,又是加了半身印戳的电影票,这次他没有伸手去接。
    “你在犹豫什么?”笑脸面具问。
    石中棠:“一个人最多只能改变两个主角的命运,对吗?”
    笑脸面具:“是的。”
    石中棠:“改变一个,身体就变差一点,我在想,改变两个,我是不是会提前得老年痴呆秃顶啤酒肚。”
    笑脸面具:“哈哈,哪有那么可怕。”
    石中棠:“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我去不了。”笑脸面具向他坦白道,“实话实说吧,我是电影院的原守门人,这个岗位一旦上岗,就一辈子不许下岗,正常人都受不了吧?所以我逃跑了,现在候补守门人正在满世界追杀我,我可不敢回去,他会直接把我的脸给撕下来。”
    石中棠:“……听起来有点恐怖啊,你们这什么黑心工厂地下组织?”
    “哈哈哈。”笑脸面具似乎被他逗乐了,他哈哈笑了一阵,然后问,“那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石中棠沉默良久。
    “……为什么不去呢?”最后,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在他伸手接过电影票的瞬间,电影将他的心声念了出来。
    “如果说阻挡在灵山公主跟李郎之间的是生死,那么阻挡在我跟她之间的,是时间……”
    是生死更难跨越,还是时间更难跨越?
    宁宁停在一个人面前。
    这个人个子很高,穿着一身古代剑客的衣服,他混在茫茫人海中,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然后慢慢伸出手,试图揭开他脸上那张玉石面具。
    可她揭不开。
    “怎么会这样?”宁宁不肯放弃。
    “……已经可以了。”面具底下发出石中棠的声音,他握住她的手,笑着对她说,“我们又见面了,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吗?变成一个面具人,永远呆在电影院里不许出去,在所有人心里,在他的亲人朋友心里,他已经死了,而且是自杀死的。
    宁宁呆呆看了他许久,忽然伸手:“票。”
    石中棠:“恩?”
    宁宁忍着喉头哽咽:“给我你的票。”
    石中棠也看了她许久,然后笑了起来:“不给。”
    “给我!”
    “不给!”
    “给我啊!!”
    石中棠忽然按住宁宁的肩膀,将她原地反了个方向,让她面向屏幕,自己则像个陪女朋友一起看电影的男朋友,从身后环住她,亲昵的说:“看。”
    屏幕上,石中棠第二次进入了电影院。
    第二张票。
    第二次改变了主角的命运。
    出来以后直接栽倒在地上,毫无形象的痉挛起来,像得了羊癫疯一样,路过的女人立刻绕着他走,好巧,那个女人就是后来杀青宴上闯进来说爱他的女人,根本不用等到他年老秃头,现在她就认不出他,也不敢靠近他了。
    “哇,为什么偏偏是这幅场面。”石中棠急忙抬手捂住宁宁的眼睛,“别看,别看,等下一场。”
    “把票给我。”宁宁的眼泪沾湿了他的手指,“我要改变你的命运。”
    “……不用了。”石中棠将下巴压在她的发顶,轻轻笑道,“我现在过得很好。”
    宁宁:“你骗人!变成面具人有什么好的!”
    “我没骗你。”石中棠看着对面的屏幕,看着屏幕里被她亲吻的自己,笑着说,“变成面具人以后,我的电影一直在上映,而且啊,因为我是被骗进来的,所以电影院给了我一点特权,我可以坐在观众席里看,也可以跟其他面具人一样进去电影里。”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进去电影里。”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温柔起来,像钢琴键上缓缓流淌出的乐声,“可以看见老爸跟弟弟,可以演戏,可以遇见你,可以一次又一次的爱上你。哈哈,想想真是赚了,别人只能初恋一次,可我已经初恋十二次了……”
    “把票给我不就好了吗!”宁宁对此念念不忘,“我把你放出去,你就能去见你爸爸跟弟弟,可以继续演戏,可以……可以遇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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