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有没有诅咒这回事呢?”我问道。
    徐长鹤和徐东羊互相看了一眼,徐长鹤冲着我点点头:“你爷爷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村子的确是陷入了一个诅咒。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敢离开过守山屯半步。看到我们村口的那两棵古树了吗?那就是我们村子和外界的一个界限,别看那大门常年是开着的,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迈出去半步啊。”
    我是知道那个大门的,当时我进来的时候还真的注意过,对那门楼的印象很深。那两棵大树互相交织,形成了一个门楼。原来那不仅仅是门楼,竟然还起着界限的作用。
    “徐爷,这么多年,你们村子就没走出去一个人?”我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徐长鹤的话,仅仅用一个诅咒的说法,就能束缚住一个村子所有人的腿,这说出去又有点匪夷所思了。
    徐长鹤苦笑了一下:“你问的好,当年我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因为你爷爷的一句话,就不敢走出村子了呢?当时你爷爷说出我们村子的禁忌之后,就有两个不信邪的年轻人,示威一般,大摇大摆地从那门楼下面走了出去……”
    “结果怎么样?”
    徐长鹤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惧色。看来时隔几十年,当时的情景他依然不愿意想起。如果不是我问到这里,想必他宁愿把当年的往事永远藏在心底。
    徐长鹤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两个后生,从村子里走出门楼,他们走出去五六米,还什么事都没有。他们转过身,冲着人群大喊大叫,说你爷爷说的都是无稽之谈,说你爷爷是个骗子。结果……他们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全身痉挛起来。他们的身体抖如筛糠,嘴里传出可怕的叫声。叫声凄惨无比,听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说到这里,徐长鹤的身体也连续颤抖了两下,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发颤:“他们……他们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之后,身体就跟一滩泥似的倒在了地上,他们手脚并用,开始拼命地往村子里面爬过来……可是,我们站在村口,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碎掉,在他们爬行的路线上,全都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碎肉,到了后来……他们,他们就变成了一具骨架……可是那骨架,还在拼命地往村口爬……”
    徐长鹤说话的语气很缓,但是说出来的内容却足以让我感到惊悚。他自己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因为变成骨架的人,也一定是徐氏家族的人。他们眼睁睁看着好端端的族人,变成了一具枯骨,心理肯定也饱受摧残。以至于他时隔五十年说出来,依然有所动容。
    “他们……这是中了诅咒吗?”我问道。
    徐长鹤点点头:“他们就快要爬进村口的时候,你爷爷大声喊着,千万不要让他们进村,不然全村人都得死。这次村里的人才相信了你爷爷,各自提着木棒和农具,在那两个人即将爬进村口的时候,一顿棍棒把他们的骨架打散。最后还是你爷爷出了村,把那两具骨架帮忙处理了。这是第一次尝试,第二次是在一个月之后。当时我们被困在村里一月有余,又有一个人按捺不住,趁着黑夜,冒险出村,结果当天夜里,我们全村的人都听到那人在村外发出的嚎叫,他的下场也是一样。这下村里人终于相信了这个诅咒,谁也不敢再走出村口半步。”
    我看着徐长鹤和徐东羊:“你们就这样生活在守山屯里五十年,从一个年轻的后生,一直到现在的白发老人?”
    徐东羊还保持着他沉默寡言的性格,对于我的问话,并没有什么反应。也许这就是徐长鹤把他留下来的原因。
    而徐长鹤则点点头:“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呢。有过两次教训,村里人已经深信了这个诅咒。而渐渐地,村里人也已经习惯了困在村子里的生活。村民的劳作,也完全能够自给自足,我们就一直这样生活到现在……”
    我点点头,看着神台上的泥塑,说道:“那说说这尊泥塑吧?我爷爷为什么要立了这样一尊塑像?”
    徐长鹤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们原来不是住在这里的,而是住在山的另一边。只是当时我们村子遭遇了一场浩劫,是你爷爷救了我们,又把我们安顿在了这里。他说这里对于我们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不会被人打扰。可是没想到后来就出了诅咒这件事,这让很多村民都说是你爷爷故意把我们引到这诅咒之地的。后来你爷爷就说要出去找一个解救之法,找到之后,就会来解救我们。我们问他要找什么解救之法,他说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哼了一声:“我爷爷既然说能回来救你们,你们又何苦非要问个究竟呢?”
    徐长鹤点点头:“现在我知道守山是守着承诺的。可是当时,不信任他的人占绝大多数。于是你爷爷就立了这么一尊泥像,把自己的形象塑成神像,并以那样一个姿势放在神台上。他说,他将自己的一缕残魂封到了这神像之中。自己虽然离开了,但是村民可以在初一和十五两个日子来这里拜祭他。由于自己是以那样一个姿势跪在那里,所以并不能享受村民们的香火,反而每到初一十五,自己的本体会感到痛苦不堪。这样村民们就可以在初一十五提醒他去找解除诅咒的法子了。你可以回忆一下,你爷爷在初一十五的时候,是不是和平时不太一样?”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惊。在我和爷爷生活的那段时间里,我是知道的,爷爷每隔半个月就会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对我们说是要拜神,外人不能在场。
    这已经成为了爷爷的一个习惯,到后来,我们都是见怪不怪了。可是我却在爷爷的房间里从来没发现有什么神佛像,这也成为了我儿时的一个谜。直到爷爷去世,这个谜也没能解开。
    我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爷爷当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并不是拜什么神佛,而是身体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不肯让我们看到,才选择独自承受的。
    而这个痛苦,竟然是眼前这些他曾经救过的守山屯的人给他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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