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气流消失,剑眉男子的剑尖已经顶住了少年的脖颈,一副气定神闲之态,显然未尽全力,而少年的两柄剑也已距离他脖颈不远。
    “我说。”
    少年脸上露出嬉笑模样,将两柄剑都收了回来,“无极师兄,你不用一见面就像要杀了我吧。”
    剑眉男子也将剑收回,负手而立,语重心长道:“我只是让你明白,若我不是你的师兄,而是你的敌人,在你行礼之时会如何对你。”
    “小天,此次见面,你修为又精进不少,但你的临敌经验却是万万不足。”
    眼看剑眉男子即将长篇大论一通诉说,少年赶忙朝他扮了个鬼脸,说道:“是啦,师兄,每次你都这么说,我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咱们还是说说正事吧。”
    “你呀。”
    无极师兄摇摇头,随即走回原位,端坐下来,“正事?八成是你这次出去遇到的奇闻趣事吧。”
    少年坐到了他的对面,叹气道:“师兄,你怎么这么呆板,我们整天这么忙,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吧?”
    “小天,难为你这种性格,却要承担……师尊留下的担子……”
    此话一出,楚逍顿时眼眸微敛,他隐隐感觉到,洲府小师叔和他这位神秘的“无极师兄”,恐怕并不仅仅只有洲府这一层背景!或者说,洲府背景,仅仅是他们的掩护,他们必然还有更深的身份……
    “这,就是他们力量的来源吗?”
    楚逍目光凝起,认真倾听。
    就见无极师兄此话一出,少年玩世不恭的脸上也出现一丝苦笑,他长叹一声,随即紧紧盯住对面:“师兄,我想问你一件事。”
    无极师兄放下一枚白子:“但说无妨。”
    “你觉得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呢?”
    少年的语气中,透出一种极深的迷茫,听得楚逍都为之动容而疑惑。
    “师弟……”
    无极师兄倒像是能理解少年的凄苦,望着他此刻的神色,心里也不好受,迟迟没有接口。
    “师兄,我知道你会说,我们是为守护苍生,守护神洲而存在……在他人眼里,我们是世间强大的守护者,无论什么样的劫难,我们都会挺身而出,无私地为他们奋战到最后一刻……”
    一番话,透出巨大信息,楚逍浑身一震,迅速想到了四个字:渡劫使者!
    这……
    洲府小师叔,莫不是上一届的,渡劫使者?
    正当楚逍心念至此之际,少年悠悠续道:“神州之人,通通都忘了,我们,也是人啊,至少,曾经是,部分是。”
    “……”
    无极师兄依旧没有开口。
    “在旁人眼里,我们拥有震撼天下的修为,悠远绵长的寿元,我们占尽了世间一切的好处,可他们却不知道……我们也是人,也会害怕,也会,感到孤单……”
    “世上有多少人,抢破头地争取,想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可,若有的选择,我宁愿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众生一员,什么宿命也不用背负……”
    声声落下,场间气氛愈发凝重。
    “师弟,我能理解,但……”
    无极师兄这才缓缓开口道,说着,手中剑气一挥,顿时滴下几滴血水,他将手指蘸上血水,在石板之上写下了一个血字。
    “师弟,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字么?”
    “……武。”
    无极师兄没有再说话,只是在这一旁又写下一个血字。
    “这个呢?”
    “……侠。”
    “你懂,这两字的含义吗?”
    “……”
    少年仔细思索许久,最终却抱拳道:“请师兄指教。”
    “武字,是为‘止戈’,是要习武之人,以自身之力,化解干戈,以战止战,而非以战养战。”
    “习武,是为止戈……”
    少年若有所思,无极师兄继续道:“而这‘侠’字,你细看它左者为何?”
    “……是‘亻’。”
    “不对!”
    无极师兄变得声色俱厉起来,“回答我,是什么!”
    “……是‘人’?”
    “不对!是什么?”
    无极师兄继续打断,楚逍见状也不禁被他的情绪感染,跟着一起思索起来!就见无极师兄右手一扬,将血缓缓滴在‘侠’字之上,‘侠’字便更显模糊,诡异!
    这血红的颜色,难道……
    “是‘苍生’!”
    少年和楚逍同时想到了答案!少年站起身来,对无极师兄缓缓一拜,“侠者,济世救人,但侠之大者,又岂会局限于神州浩土,生灵异种?便是沾满鲜血的恶徒,侠者亦当竭力相助!”
    “绝不,放弃任何‘苍生’。”
    一番话落,楚逍也微微动容,隐隐感觉摸索到了什么诀窍,也就在这时,无极师兄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小天,你真的成长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续道:“我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只盼你,记住这个‘侠’字,若是只重凡人而轻视其余诸生,至多不过是‘人侠’,而我,却希望你,成为一代‘仙侠’!”
    “……仙……侠……”
    少年低下头,细细咀嚼着说辞。
    “小天,如今你见识尚浅,许多东西无法领悟也是自然,但你要时刻谨记——善恶在于心,往往不过一念之间,切莫因一时之气,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
    无极师兄认真说道,“若能如此,那么你将来是人也好,堕魔也好,是正也好,是邪也好……”
    谆谆教诲,听得少年深表赞同,点头道:“正邪之分,我也早看得淡了……所谓名门正派,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处君子之誉,却行卑鄙之事,反倒是魔修之中,有不少豪杰志士。”
    “小天,正邪,本就不是‘侠’之一字的判定标准……亦正亦邪,正邪之间,难道便没有侠么?”
    “是,师弟谨记。”
    “那便好,你看这两个字……”
    无极师兄说着,便将血字一抹,融合在了一起,问道,“若无‘武’,如何成侠?”
    “心存善念,急人危难,无武亦侠。”
    少年深深一拜。
    “不错,若徒有武勇,而无侠义之心,力量再大,都只会祸乱苍生,遭人唾弃,但!”
    无极师兄继续问道,“若你并无‘武’,你面临的考验就更加严峻,到时你该如何?”
    这话一出,楚逍忍不住和少年同时陷入沉思,然后,同时睁大眼睛,抱拳一礼!
    声出,万分坚定!
    “急人危难,侠之所至,虽受牵累,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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