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过去,颜衡仍然没等到陆星泽开口。
    在他看来,陆星泽帮他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尽管开学那会儿他还对陆星泽当年不告而别心怀芥蒂,还担心他把自己的秘密说出去,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那点不愉快早就烟消云散了。
    非但如此,陆星泽全科成绩优异,无论是虚拟射击训练,还是机甲实战,都能和他打得不相上下。
    再完美的搭档也不过如此。
    现在只是让他帮个小忙,想个理由把季晚学长约出来而已。以陆星泽的智商,应该难不倒他。
    谁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答案。
    颜衡坐在床上翘着腿,手里拿着终端,看上去相当随意:“你说……要是直接给他发消息,能行吗?”
    陆星泽没有回答,却问他:“约他做什么?”
    颜衡正在敷衍司纪发来的消息,看也没看他:“有点话想跟他说。”
    空气一瞬间冷凝,变成无数根冰冷的刺。
    长久的沉寂后,颜衡忽然觉得宿舍气氛有些闷,侧过头看陆星泽,发现他注视自己的目光异常复杂。
    “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颜衡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什么也没摸着。
    “你……”陆星泽嘴唇轻抿,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要不我直接去宿舍楼找他?听学生会的人说,他这几天都没离校。”颜衡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拿不定主意。
    “是……”陆星泽迟疑了几秒,“很难说出口的话吗?”
    “有点。”
    陆星泽再一次沉默了下去。
    很久之后,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要说什么?我替你转达。”
    颜衡又咳了一声:“这个不能说。我必须自己去。”
    难以启齿。必须自己当面说。
    会是什么话,很难猜吗?
    又是长久的沉默。
    “什么时候的事?”
    这些天来,颜衡对他的态度越发亲密,甚至对他说出“陆星泽是我的人”这种话,还将他抱回宿舍,替他清理伤口。
    他几乎快要相信,颜衡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但现在,颜衡就这么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他要去和季晚学长表白。
    “就今天。”刚刚才和司纪他们玩的大冒险,可不就是今天吗?
    今天……
    陆星泽微微皱眉。颜衡一早从家里回校,之后一直和自己在一起,除了刚才去对面宿舍,就没有和他分开过。
    难道刚才季晚也在对面宿舍?
    “最迟明天完……不是,明天跟他说。”颜衡差点说漏了嘴。
    他就没见过大冒险的惩罚拖上三五天才完成的。不就是把季晚学长约出来说句话吗,能有多难?
    陆星泽没有出声。
    “喂,”颜衡见他一直不给主意,以为他忘了,“有办法没有?”
    “没有。”陆星泽淡淡回答,手指轻微扣紧。
    “要不你再想想?”颜衡估摸着他需要点时间,“就想个合适点的理由,别太过。”
    “我想不出,”陆星泽倚靠在床边,似笑非笑,语气冷硬,“没人告诉你,这种重要的话该自己想吗?”
    颜衡愣了一下,从床上起来:“陆星泽,你什么态度?帮个忙要你命了?”
    陆星泽眼神微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颜衡拎起军服,拿了桌上的门卡,显然是要出门。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层层坍塌,宿舍里的温度冷得像寒冬降临。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摔上。
    颜衡脊背靠上冰冷的门面,却迟迟没有离开。
    心里堵得慌。
    跟陆星泽处了这么久室友,还是第一次处出矛盾来。
    倒不是因为陆星泽不帮他想法子才生气,而是……
    陆星泽他,该不会是口是心非,对季晚学长有感觉吧?
    要是这样,自己刚才岂不是……
    颜衡忽然有些后悔。
    回头看向被自己摔上的宿舍门,怎么都有点拉不下脸回去。
    出去透透气得了。
    颜衡原本想着一会儿就回去,没想到刚到宿舍楼下,身体突然感觉到一丝从未有过的乏力。
    某个不为人知的隐秘部位隐隐胀痛,时轻时重,就像是无数小爪子恶劣地抓挠着他的身体。
    糟糕,这种感觉是……
    颜衡忍不住扶了下墙壁,尽可能平复下呼吸,然而终端却给他这个机会,一声接一声的响。
    他打开终端,看见司纪给他发的消息。
    「颜哥,小道消息,季晚学长正在回宿舍的路上!」
    要不要这么巧?!
    颜衡抬头一看,正是惩罚项目中的另一个主角。
    季晚的宿舍楼就在对面,平时出门上课他们也常常会碰面。
    “颜学弟?”季晚手里拿着一叠学生会相关资料,见他脸色苍白,不由问道,“你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颜衡强行按捺下那股不适,勉强笑了下。
    刚刚还想着怎么把季晚约出来,现在正主就站在了自己面前,周围空无一人,他连约季晚这件事都省了。
    只要说完这一句,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但……
    “学弟,有话要说?”季晚见他欲言又止,主动问起。
    “……”
    开不了口。
    终端连续响了几下,不用想也知道是司纪在催促。
    司纪的确发了好几条消息催促颜衡,然而这几条消息里,却夹杂了两条属于陆星泽的。
    颜衡走后没多久,陆星泽就发了消息给颜衡道歉,却一直没得到回复。
    两分钟后,陆星泽打开宿舍的门出去,结果就看到对面的司纪和沈晏青也从宿舍出来。除了他俩,还有林思楠。
    司纪一看见陆星泽,立即招呼他:“陆哥,你也出门?”
    “嗯,”陆星泽注视向他,“刚刚季晚学长去过你们宿舍?”
    “没啊。”司纪茫然。
    陆星泽眉头微皱。
    没有?那颜衡怎么忽然……
    “真没。”司纪被他问得一脸懵,朝沈晏青使了个眼色。
    沈晏青尴尬地回答:“陆哥,的确没有。”
    陆星泽朝宿舍里看了一眼:“你们刚刚在宿舍做什么?”
    司纪第一次见陆星泽脸色这么阴沉,联想到被颜衡拒绝的大冒险,还以为颜衡对陆星泽做过什么,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撒了个谎:“随意喝了两杯。”
    陆星泽闻到他们身上的酒味,没有多想,很快收回目光:“看见颜衡了吗?”
    颜衡和司纪向来亲密,离开宿舍的事很可能会告知司纪。
    “楼下,跟季晚学长在一起。”司纪回答完,看到陆星泽冷下去的脸,莫名有些胆战心惊。
    听说开学那天,季晚学长曾经想追陆哥,难道……陆哥和颜哥因为季晚学长翻脸了?
    瑟瑟发抖,这两人不是要为学长决战宿舍楼吧?
    等司纪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星泽已经不在了。
    司纪咽了下喉咙,猛地冲到电梯旁,狂按按钮:“不是要出事吧!”
    -
    陆星泽刚到宿舍楼楼下,就看到颜衡从外面回来,一看见自己,脸色就变了。
    颜衡偏过脸,就这么冷硬地跟他僵持着。他没想到陆星泽会为了季晚学长追下来。
    陆星泽目光越过他肩膀,正看到季晚学长回对面宿舍楼。心往下一沉,手指不由扣紧,过了一会儿后又松开。
    两个人一句话不说,气氛得压抑可怕。
    电梯打开,司纪从宿舍里出来,正好就看见这么一幕,窒息了。
    这是要……打起来?
    司纪咽了下喉咙,试探着开口:“颜哥……你说了没?”
    “没。”颜衡刚一说完,就感觉到陆星泽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司纪松了口气,心想要是早点知道陆星泽跟学长搞aa恋,他怎么也不会给颜衡设这种处罚措施。
    还好,还来得及阻止。
    正当司纪想要开口,他听见颜衡冷笑着说:“让让,我上楼。”
    话显然是对陆星泽说的。
    司纪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下意识去看陆星泽的脸色:“陆哥……你还好吧?”
    “不太好。”陆星泽回答。
    “呃……”司纪显然没想到陆星泽会这么直白。
    “发烧。”陆星泽看了他一眼,轻声解释。
    “多、多少度?”
    “三十九。”
    颜衡的心重重一沉,本能地停下身。放假前陆星泽就在发烧,这么多天,还没好?
    司纪惊了,磕磕绊绊道:“陆、陆哥,你这个有点严重啊……”
    颜衡就这么在楼道上停了一会儿,见陆星泽没继续往下说,一个人率先回了宿舍。
    终端上停着陆星泽道歉的那条消息。
    「抱歉,刚才是我的错。」
    宿舍的门很快被推开,是陆星泽回来了。
    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少有些尴尬。
    颜衡收起终端,有些生硬地开口:“严重吗?”
    “你说呢?”陆星泽反问,眼底的光闪烁不定。
    颜衡还真没法和病患太过计较。
    “没去医院啊?”
    “去过了。”
    “药吃了?”
    “吃过了。”
    “吃过药就早点休息,乱跑什么。”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陆星泽看到终端上来自季晚的消息。
    季晚:「陆学弟,颜学弟没事吧?」
    陆星泽:「怎么了?」
    季晚:「我看他今天好像有话想跟我说,但是很犹豫的样子。你知道他有什么事吗?」
    陆星泽看了眼帮他拉过被褥的颜衡,垂下眼睛,回了条消息:「没事。我发烧了,可能他想问学长,发烧该买什么药。」
    颜衡将床铺好,过去扶他:“这两天发烧就少活动,去床上睡会儿。”
    陆星泽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颜衡身上,在颜衡扶他上床的时候,两人的身体被迫以一个无比亲密的姿势相贴着,几乎能够毫无保留地感受彼此的呼吸和体温。
    颜衡本能地想起身,却发现陆星泽稳稳压着他,一点起来的意思也没有。隔着单薄的布料,他甚至能感觉到陆星泽身体的反应,以及……他自己的。
    偏偏陆星泽一向毫无自觉,对身体的反应一点不加掩饰,有意无意将呼吸全部倾吐在颜衡身上,让他接收。
    颜衡身体僵住,皱眉:“让你上床,不是上我。”
    “嗯?”陆星泽闷声问,“跟谁上床?”
    “……”在不要脸这方面,颜衡自认这辈子也比不过陆星泽。
    陆星泽垂下眼睛,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嘴唇就这么一点一点划过颜衡的脸,在耳廓留下印记,然后到脸颊,有那么一瞬间,甚至略过了他的嘴唇。
    咫尺的距离,呼吸暧昧地纠缠在一起。仿佛彼此都成为了对方的一部分。
    “对他说了?”他听见陆星泽在他耳边问。与此同时,手指覆盖上他的腰。
    颜衡身体一阵轻微的颤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怎的就回答:“……没呢。”
    “那不如,我借你练练胆?”陆星泽笑,眼底却毫无温度。
    “练什么胆?”
    “你要对季晚学长说的话。”
    颜衡皱眉:“还以为你喜欢季晚学长,吃醋呢。”
    “没有。”
    陆星泽说完,顿了顿,忽然注视向他,眼底是明灭的光。
    “有更优秀的人在身边,我怎么会喜欢他?”
    颜衡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猝不及防射了一箭。
    陆星泽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说他一样。
    为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咳了一声,脸却莫名红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占我便宜。”
    “你纵容的。”陆星泽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声音低沉性感,引人战栗。嘴唇划过他后颈,动作就像是一个alpha在标记自己的omega。
    颜衡的心跳漏了几拍。
    怎么回事?难道陆星泽他发情了?
    最要命的是——
    之前隐隐刺痛的地方,又再次有了感觉。
    他好像,对陆星泽有点生理反应。
    全身热得可怕,就像是……生理课上无数次被重点提及的分化一样。
    他终于要分化成a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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