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岳飞还是个小角色,文官当权的天下,李纲、种师道等高层大帅的地位尚且朝不保夕,何况下层军官了。你就是再怎么抗金,被那些自以为是的儒生当猴耍,也十分正常。
    朝廷里,赵构虽起用了抗战派名臣李纲为左相,但仍旧对投降派黄潜善、汪伯彦等人颇为器重。
    赵构采取黄潜善等避战南迁的政策,预备南行“巡幸”,欲退避到长安、襄阳、扬州一线。
    时年二十五岁的岳飞得知这个消息,不顾自己仅仅是个从七品的武翼郎,披肝沥胆,斗胆直言,向赵构“上书数千言”,其略云:
    “陛下已登大宝,社稷有主,已足伐敌之谋。而勤王之师日集,彼方谓吾素弱,宜乘其怠击之。黄潜善、汪伯彦辈不能承圣意恢复,奉车驾,日益南,恐不足系中原之望。臣愿陛下乘敌穴未固,亲率六军北渡,则将士作气,中原可复。”
    然而,他的耿耿丹心只换得“小臣越职,非所宜言”八字批语,并且被革除军职、军籍,逐出军营。其实,这时候就埋下了岳飞可以被文臣随便整治的伏笔。
    再就是,这时候的岳衡刚开始拓海事业,还不具有太高的影响力,赵构还不能将穿洲伯岳衡与岳飞联系起来。
    再者说,赵构出身康王,打小学的就是帝王之术。他根本不管你是老几,也根本不看抗金形势多么需要人才,只要他感到威胁到自己的利益和所谓既定方略,谁犯了他的心病,就要随时等死。
    岳飞在家并不气馁,一面精研武学,一面令兄弟们哨探时局,准备随时再投名将,报效国家。
    泉州这边,这天是个建炎元年(1027年)七月初十。孙显走马上任,福建路转运使、福州知州江常亲自参加就职仪式和宴会。众英雄齐集泉州治所晋江县,于市舶司的后邸,大嚼豪饮。
    席间,孙显诚恳提出,叫众位舶商豪侠畅所欲言,对于此前主持市舶司的一年多,有何不妥之处,多提宝贵意见。
    滚云雷神常鼎豹毫不客气:“孙舶使,五哥大人,小七提个意见,恐怕你接受不了。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这么称呼孙显,那是从商门九鼎那边来论的,孙显是五哥,他是七弟。孙显笑道:“无论说什么,只要不是对愚兄的人身攻击,都可以摊开说。”
    常鼎豹站起来,对众位豪侠抱拳道:“我提的这个事情,恐怕在座的豪侠都有这个问题。那就是编栏一抽解一抽买一放洋这四个环节,其中入口抽解进行的太慢,往往一船货物需要三四天。”
    市舶副使、乳香舶主姬勋站出来打个圆场:“入口抽解必须市舶使亲自登舰检视,这是唐代以来成法,要想快,就必须打破这个律条,恐怕需要朝廷同意。”
    他们说的这都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抽解?常鼎豹还提到编栏、抽买、放洋,都是什么意思?姬勋为什么说抽解无法快起来?
    市舶司对于舶商的所谓抽解,其实就是按比例以实物收税的意思。
    市舶司只有广州、泉州、明州三处,但市舶司下面还管着数量不等的市舶务、市舶场,都是沿海的港口所设,市舶务及市舶场的主官叫市舶监,是市舶使的属官。
    每入口一只海舶,或者出关一只海舶,市舶使和市舶监必须亲自登舰检视。求得出入海舶所载货物的准确数据,据此收税。
    市舶司和市舶务收取关税,多数情况下是按十分之一的比例抽取实物,他们再用官船或运往内地,或运往海外,都到肆市卖掉。这样的收税方式被称之为抽解。
    抽解的货物当然是精品中的精品,官船到海外各国,货值自然比民船高很多,而且好卖得多。这样得到的收入也多得多,继而将所得利钱上缴中央三司使。所以宋朝富得流油。
    当然这要拜托平准大帝柴荣、开运大帝赵匡胤这两位商人皇帝打下的底子。赵光义对于柴王和二哥的举措耳濡目染,更是大家发扬。而他的子孙当皇帝就不懂这个了,曾一度荒废了对市舶司和市舶务的管理。
    市舶官员如果收入口税,所得蕃汉商人的抽解,多是海外奇珍异宝,而且是十比一中挑出来的宝中宝。要么献给皇宫,要么也卖到肆市,所挣巨额财富也是大宋朝廷的收入。
    至于说给西夏、辽金的岁币,区区二十几万贯,还不到宋朝半天的税收。
    滚云雷神常鼎豹提到的编栏、抽买、放洋又是指什么呢?
    编栏,对船舶的统制,凡舶船进入中国规定的海面,即受望舶巡检司寨兵的防护,驶进指定的港面停泊,巡检司差兵监视,名之日“编栏。”
    意思是说,入口蕃汉商舶进入各个港口的水关,要进行停泊编组,统一安排泊位。商舶停好,也是要等到市舶使和市舶监检视完,抽解过后才放行,拿着市舶官凭就可以到内地货卖了。
    抽买,则是市舶司及市舶务从入口的蕃汉商舶中,将精美货品抽出来一部分,由他们官方上贡朝廷或者到内地变卖,也是朝廷收入的一部分,而且这个量很大,比抽解的税多得多了,堪称天文数字。
    从抽解和抽买两项,我们可以看出,宋代对于百姓从不横征暴敛,文官武将的俸禄却奇高无比,海外贸易是宋朝富余最大的玄机。
    元代全盘继承了宋代的做法,海外贸易遍及亚非欧三大洲,比之宋代的规模更大一些。
    当然啦,从中原过来的拓海商侠们,以其北方汉子素来慷慨豪爽、恢宏大度的特质,将南宋的海外贸易做到历史最高点,元朝都不如南宋的辉煌。南宋海外贸易鼎盛百年之久,拓海众侠的贡献至为重要。
    这就是为什么南宋与金国对战百余年,非但财源不断,而且越打钱越多,生生将金国耗空。
    金国在穷兵黩武的道路上跑步前进。因俸禄微薄,许多金朝好汉都叫子弟拜入商门道观为徒,后代都去经商,不再参与征战。
    最终,面对崛起的蒙古族铁木真,金朝步步败退,最后指望原来占领的中原地盘,依靠在这边的老王室成员,以朝歌商神宫为中心,以朝歌腊八会为纽带,世代经商为金国朝廷输送财税,金国才勉强支撑。
    最终,南宋联合蒙古族,将金朝彻底灭掉。这就是金朝比南宋提前四十五年亡国的深层原因。
    至于说市舶司的放洋,就很好理解了。出关到海外的蕃汉商舶,抽解之后放行。发给大宋官凭,甚至于对朝廷贡献突出的巨商,还带旨行商,按武将序列封给勋位,方便他们到海外代表大宋朝廷,对小国君主进行交道。
    宋高宗刚即位时,对海外贸易不以为然,抗金大战越打规模越大,三大市舶司所供资费居然可以解其燃眉之急,大为振奋,于是对岳衡的拓海一族大加封赏,鼓励他们大规模搞海外贸易。
    不但如此,因宋高宗无子嗣,南宋后世的皇帝都是开运大帝赵匡胤的嫡派子孙,在开运大帝的旗帜下,比宋高宗对舶商的恩遇更上一层楼。不但封赏拓海众侠,而且对于蕃商也大加封赏。
    对于海洋经营,南宋皇帝在三大市舶司基础上,将北宋曾经先后短暂设置市舶司的十余个大小港口,全面恢复其市舶司地位。
    仅秀州(嘉兴府)一地,就有华亭、澉浦、青龙镇、上海四大市舶司。至于江阴军的江阴,北方密州的板桥镇等,无不是海舶穿梭,热闹非凡。
    这些市舶司所在地,全都有官方建好的蕃坊供蕃商居住。不但建有集中居所,而且为蕃商弟子官建学堂,诏令那些拿朝廷俸禄的文臣,教授这些海外各国的孩子。称之为蕃学,即外国人学堂。
    多次前来的蕃商,市舶司会上奏天子知晓,天子要派内侍臣抚问犒设。高宗南渡以后,一度认为这是一种“枉费”,在建炎二年曾予废止。
    但到建炎四年,广南市舶司则以为废止宴送制度“无以招怀远人,有违祖宗故事”。高宗此时已经认识到了舶商的极端重要性,当即准奏,恢复犒宴制度。从此,设例宴犒送外商入关、出海未有间断。
    南宋皇帝还继承、规范了蕃舶拯救制度。早在元符年间(1098—1100),宋哲宗就曾诏令:“凡蕃舶为风飘著沿海州界,若损坏或舶主不在,官为拯救,录物货,许其亲召保认还”。
    哲宗不但有诏令,朝廷宰执还订立了“防守盗纵诈冒断罪法”。那时候起,蕃舶拯救制度开始有了敕令条法的规定,使之法律化了。
    又陆续修订了市舶法(或称海舶法)、盗贩法、漏舶法等等条例法制。
    种种条法制度,统归蕃舶“招诱安存”治国方略,其宗旨是“非特营办课利,盖欲招徕外夷”。这些法条,促使外商船舶来中国贸易者日趋增加。
    对舶商的种种恩遇,南宋皇帝的做法,可谓是登峰造极,空前绝后。南宋皇帝对于海洋经营,也是中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直至今日,仍然没有那时候对舶商的恩遇。
    元代至今,海洋观念、海洋权益、海洋经营,从来没有超过南宋。
    理宗时期的工部尚书、建宁知府刘克庄记述,泉州是一个“以蕃舶为命”的城市。到南宋末期,嘉兴府澉浦居民也“不事田产”,“惟招接南海诸货,贩运浙西诸郡,网罗海中诸物以养生”。
    泉州市舶使、松阳子、蛇侠孙显的履新宴会上,滚云雷神常鼎豹提出的市舶司检视海舶耗时长这一问题,这是唐朝以来的抽解惯例,也是有律条的。
    孙显已经干了一年多市舶使,听了七弟的这番质问,只好答道:“愚兄只能奏请天子,希望宰执们进一步完善制度,尽量叫抽解提速。”
    他们这些英豪在这里热闹非常,谈论拓海过程中的丁丁点点,交流经验,总结教训。但是,这次拓海九十九侠的大聚会,座中却少了五人,成了九十四侠,少了谁呀?到底怎么回事?短短一年半都发生了什么?
    座中少了拓海五十四柱的十二哥纸商魏知并、十四哥书商苏建吉、三十九哥勇德鲍商邓宝璋、五十四弟冰魄檀郎凤筮灵。还少了拓海十九龙中的五姐琵琶仙李素练。
    作为管理舶商的市舶司,松阳子孙显当然十分关注每一位舶商的去向。何况他还是拓海十九龙的十五哥,除了五姐李素练,四位不在座的都是长辈。
    水飞蛇孙显站起身形,问起执信舶商、穿洲伯岳衡:“师父,邓师叔他们出去十二位拓海大侠,回来七人,何并、何吉师伯、邓师叔、凤师叔、五姐来练,为什么就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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