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负宪被杨延臻举过头顶,该怎么脱险呢?
    他岂是吃素的?猛一蜷身子,大手勾到杨延臻的双耳,大叫一声:“嗨!”,杨延臻的耳朵被扯脱一个。
    吓得这小子“哎呀”一声,双手去摸耳朵,公负宪自然被扔了下来。公负宪也不答话,扔给他耳朵,牵起大哥公昭宪就走。
    在辽国三人发愣怔的功夫,公昭宪、公负宪兄弟消失在了挤挤撞撞的人流之中。
    那位领头的姓萧,叫个啥呀?叫个萧济鲁,乃萧戴庆之子,海阳侯萧镇江之孙。萧戴庆战死之际,萧济鲁才一岁多。之后,爷爷萧镇江又被长城十二鵟捉住,萧绰将之正法,全家被炒。
    萧济鲁及其一家老小,被堂叔祖、平国公萧镇汉收留。萧镇江之妻、萧济鲁之妻,全都成为萧镇汉的女人。
    萧济鲁长到十二岁,拜入南京凡微宫护法佐使元瑞道长门下,道号本济,当然就是通神招财天师隼号的徒孙了。
    元瑞道长得知本济是萧镇江之孙,一直等到他二十岁出师之际,将他爷爷如何祸害余魁真、宋魁威两家,导致长城十二鵟寻仇,被萧太后正法,等等情节如实讲了一遍。
    本济听了师父的教诲,决心找到余家子孙,要与之结义为兄弟,求得世代交好。
    又与叔祖萧镇汉沟通,萧镇汉与元瑞道长说得一模一样,说是爷爷当年不忌讳汉人风俗,睡人家的女儿,还蹬死人家的儿子。被免官之后,不思悔改,还让韩相策、佘建威设计陷害宋魁威。
    萧镇汉赞同他去寻访余家、宋家的后代,并语重心长的叮咛:“要坦诚说明来意,当年火龙四魁毕竟是你祖父的徒弟。要诚心诚意为你祖父的恶行忏悔,求得了人家的宽恕,才可能结义。”
    就这么萧济鲁一路查访余家后人,到了阳武县,找到了余锦宁和陈襄瑗夫妇。他们的儿子余遁已经十八岁,居然已经娶妻,开始了单干单过。
    与之同岁的还有牛宗雷和余锦菡的儿子牛造,商怀霸与李泰妸的儿子商岿然,杜宗庭和余锦菱的儿子杜击慈。
    比他们大三岁的还有宋魁威的长孙宋讲卖。
    萧济鲁再次返回幽州,过了年,正月初六就带上母亲,带上师兄杨竞,一路到余遁家,跟余锦宁和陈襄瑗相见。
    母子二人对着余锦宁跪下,为祖父萧镇江当年的罪过忏悔。又拿出凡微宫护法佐使元瑞、通神招财天师隼号两位道长的信函,表示诚挚的歉意。
    宋魁威恰好在家,带着孙子宋讲卖来余家串门。母子又对宋魁威跪下,痛哭陈说旧时罪孽。
    宋魁威以为:“师父之恩,当徒弟的怎敢忘记?但辽人风俗,汉人实难苟同。不管怎样,恩是恩,过是过。长辈的事情,不必带到后辈。
    “况且当时济鲁才一岁多,不该承担祖父的罪过。既然如此,老夫支持你们小辈的结义。”
    萧济鲁又介绍了杨竞的来历,他是杨衮的孙子,是杨衮的庶子杨条略次子。因杨条略是庶出,早早就跑动江湖,成为辽国富商。
    杨竞从小就被杨条略送到绝尘宫,即后来的凡微宫,在师兄弟中,萧济鲁与杨竞最为要好。
    杨竞比萧济鲁大一岁,这年是二十一岁。八岁就入师了,十六岁出师,开始单独搞贩卖。十七岁娶妻,来阳武县时,儿子杨延臻四岁了。
    又因有心结义余家后代,杨竞的祖父、檀国公杨衮,曾经在宋魁威等阑干十虎大闹幽州过程中,帮了不少忙,所以带上杨竞,一块结义。
    宋魁威拉着杨竞好不亲热,就此定下来,叫上余遁、牛造、商岿然、杜击慈、宋讲卖,与杨竞、萧济鲁一起结义,今后世代交好。
    在宋魁威的见证下,他们七个结义为“绝尘七骠”。绝尘二字自然是粮袋佐使、军马贩神萧绝尘的名字,也是幽州绝尘宫即现在的凡微宫的名号。
    绝尘七骠从大到小依次是:大哥宋讲卖、二哥杨竞、三哥萧济鲁、四哥牛造、五哥余遁、六哥商岿然、七弟杜击慈。
    当时是宋太宗端拱二年正月(989年),大哥宋讲卖二十二岁,杨竞、萧济鲁二十一岁,牛造、余遁、商岿然、杜击慈全部十九岁。他们为什么成为绝尘七骠呢?
    这是为了照顾牛造、余遁、商岿然、杜击慈四兄弟。他们都生于宋太祖开宝三年(970年),那年是个庚午年,他们都属马。绝尘本身既是指良马名,也表示马的奔驰神速,还有一点就是,杨竞、萧济鲁从绝尘宫出师。
    在东京东水门汴河边的仁和酒肆,被公负宪扯下耳朵的杨延臻,正是绝尘七骠二哥杨竞之子。绝尘七骠已经结义十五年,萧济鲁三十六岁,此时杨竞已经十九岁。去年娶了牛造之女、十四岁的牛菖,牛菖已经怀上了孩子。
    这小子从小就奇高无比,十五岁就独闯江湖,贩卖幽州特产良乡板栗。
    善使其父杨竞、其祖杨衮所传的紫金刀,到十八岁时,定制的紫金刀重达九十六斤。又自己取字虎岭,故而大号“板栗金刀虎”。杨虎岭的姓字被广泛听闻,到后世却极少知道他叫杨延臻。
    那位瘦骨嶙峋的辽国老者是谁呀?乃三十七年前阵亡于北平寨的宋镇寰之子宋岸谈。宋镇寰阵亡之际,他已经二十三岁。
    宋岸谈早年间跟随父亲宋镇寰经商,自然学的是贩门武学。
    到十八岁就单独贩卖涿州特产熏香。二十岁娶亲,跑到幽州定居,专门从涿州往幽州倒腾熏香,再批往辽国各地。故而,父亲在涿州这边阵亡,他却并不在一起。
    因其自幼就长得清瘦,猛一看干瘦如柴,实际上是小骨头大架子,一身腱子肉,力气很大。
    宋岸谈善使其父宋镇寰传下的虎头湛金枪,而他的枪比之父亲的六十八斤铁枪整整多出来十斤,重达七十八斤,这可是超重大枪。
    许多劫匪初一遭遇,总感觉他就是个瘦麻杆,好对付。哪知道全都被他打的死伤而逃。因此,江湖大号“熏香无常”。说了半天,他爹宋镇寰到底是谁么?
    乾德五年(967年),辽国涿州军的都虞候,不就是宋镇寰么,向萧镇汉献计偷袭北平王府。反而被陶三春、刘廷翰里应外合打败,宋镇寰死于陶虎的描金滚龙锤,所带三千人马,全军覆没。
    宋镇寰乃是宋列班孙子,乃是渔阳伯宋戴右之子。宋戴右是吴山伯宋列班第三子。宋列班的三个儿子分别是宋戴左、宋戴中、宋戴右。
    宋戴右在晚唐也是战功卓著,获封渔阳伯,封地渔阳县是河北道蓟州治所。然而他在这边建府,子孙落籍之后,到了石敬瑭、桑维翰割掉幽云十六州,子孙沦为辽国人,成了辽国悍将。
    而阑干十虎的三哥宋魁威是延川侯宋戴左的孙子,桓侯宋荡平之子。
    也即是说,宋镇寰与宋荡平及京兆九煞二姐宋蔽云的祖父都是宋列班,是亲叔伯兄弟。
    宋镇寰与萧镇江、萧镇汉兄弟是镇字辈的师兄弟,师父是程不害,出身商门道派。程不害是伍洞道人的玄徒孙。
    程不害这老道在幽州之北、长城之南的龙门山,也是按商门武道规矩,带弟子第一天就是四部曲:卯时练武,辰时贩卖,黄昏打账,睡前读书。
    说起伍洞道人的玄徒孙,一并将其活动在五代后期及宋代初期的“伍洞六不”交代一下。
    前文书出现个丁不倒,是虞候都督、血乌商神、丰王回跋雷的师父。
    丁不倒是大师兄,在长白山伍洞观传道。
    程不害是二师兄,在龙门山伍洞观传道。
    三师弟是许不耄,在高丽国北部的妙香山伍洞观传道。
    四师弟是童不耋,在高丽国南部智异山伍洞观。
    五师弟是邱不停,在大宋沧州马谷山伍洞观。
    六师弟是汤不溢,在大宋登州之罘山伍洞观。
    伍洞六不的收徒标准很高,即便救下孤儿,他们看不是好材料,只是把你养大,并不收你为徒。他们的弟子虽然不多,而一旦出师,都是名将、富商,在宋辽两国及高丽国,都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
    这就交代清楚了,辽国三大富商,领首的并非坐于中间的萧济鲁,而是坐在一边的熏香无常宋岸谈。伍洞六不的二师兄程不害是他师祖。
    既然伍洞的玄徒孙都按“不”为道号,那么他的徒弟、徒孙、曾徒孙这三辈的弟子都怎么命名呢?
    伍洞一派商门道家,立的字派是十字循环,分别是:
    平德若不镇,
    谈商须谨慎。
    故而,程不害的弟子是三镇,萧镇汉、萧镇江并非同宗萧姓,只是因为一起拜在程不害门下,是师兄弟。加之辽国推行汉化运动,号称堂兄弟。
    三镇下面就是谈字辈,所以宋镇寰的儿子叫宋岸谈。也就是说,伍洞道人是宋岸谈的烈师祖。元贩上帝时他太师祖。这老头的辈分真是太高了。
    但是,按照宋列班那里论,宋列班是宋岸谈的曾祖,宋列班是平度大帝文烈的亲传弟子,文烈等礼山五雄是元贩上帝的神仙弟子。元贩上帝就是宋列班的师祖,是宋岸谈的高师祖。太师祖比高师祖多出来三辈。
    从宋家谱系来论,宋岸谈的辈分更是奇高,当今天下的商门弟子,恐怕数得着他的辈分高了。
    在辽国这边的汉人,辈分和名字没有宋朝这边复杂,就按师门给的名字当做名字,一般情况下,无字。有可能跟中原豪杰交往过程中,偶尔遇到重名的,才自己现起个字。宋岸谈也曾给自己取字为芟诳,一般不用。
    虽然伍洞道人弟子不多,一旦遇到这种道号的弟子,可要加着小心了,他们绝非泛泛之辈。为什么这么说?
    伍洞道人本来是平阳郡公薛仁贵第五子薛楚玉么,薛家将的武功那可是天下闻名的。加之薛楚玉幼年师从元贩上帝,两下结合,其武功可想而知。
    明白了辽国三大富商的来头,就懂得了好多奥妙。在开封仁和酒肆,那个板栗金刀虎杨延臻,即杨虎岭,当时如果拿着金刀,公氏兄弟肯定要吃大亏,反而被公负宪扯掉一只耳朵。
    双鞭黄刑王、中帅吴公鼎、玄镜林佐使及各自随护神,再看露怯镜所示,只见熏香无常宋岸谈急忙掏出针线,叫杨虎岭忍住疼,直接将其耳朵缝了上去。疼得杨虎岭杀猪般大叫。
    但这是最好的办法,耳朵掉了,必须赶紧缝上去,否则,就废了。练武人家谁都懂这个,尽管杨虎岭疼得受不了,还是叫爷爷将耳朵缝了上去。
    他们三位辽国富商,却是三代人。看起来,是萧绰精心筛选出来的。板栗金刀虎的耳朵缝上之后,萧济鲁随即结了账,带着宋岸谈、杨虎岭找了医堂,叫骨伤医给杨虎岭敷了药,包上耳朵,又开了些药丸。
    来到街上,萧济鲁问宋岸谈:“我们下一步,到底怎么办?”
    杨虎岭不等宋岸谈说话,就喊了起来:“谁也不要找了,直闯王钦若府邸。既然被称作东京五鬼,这也算公昭宪提供了很有价值的消息。这种人,如果找中人,反而会将我们赶出来。”
    宋岸谈想了一想,微微颔首,说道:“虎岭说得有理。不妨就由虎岭单独前往,出手甩给他两万缗财宝,一棍子打死。陈尧叟那边,我们不管,由他摆平。至于说两万缗财宝,他给陈尧叟多少,咱们不管。”
    萧济鲁说道:“如今,王钦若是参知政事,副宰相。按宋国的俸禄定制,俸钱每月二百贯,一年收入两千四百贯。
    “禄粟每月一百石,年一千二百石,折合七百二十贯。
    “衣赐则是每年绫四十匹、绢六十匹、绵一百匹、罗一匹,买这些衣赐的话,每匹绫绢平均按一两银子,每年的衣赐折合二百贯。
    “不算冬天赐炭等项,这三项加在一起,他的年收入是三千三百二十贯。我们用两万缗财宝,也就是两万贯,能一棍子打死吗?可能性不大。”
    杨虎岭听他这么一算,“铐塔娘,五鬼之类,居然拿这么高的俸禄,是大辽大丞相耶律隆运的五倍也多。放在大唐,恐怕是房玄龄的十倍也多。
    “这些文官作几首歪诗破词,舔几口皇帝屁股,那么安逸,就能比同以命搏击的猛将俸禄,难怪他们能把武将往死里坑。宋室皇帝也忒差劲了。”
    他们正说得起劲,忽然背后一人转到他们身后,向他们作个揖:“请问三位大侠,是辽国来的吧?”
    吓得三位目瞪口呆,汗如雨下,不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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