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文胜游说外围各路人马驰援成都的过程,气得他七窍生烟。
    关键人物是成都这边屡战屡败的定边节度使窦滂。他于去年腊月丢失定边军,败退至汉州。唐廷援军万人到汉州,窦滂居然说南诏兵多于数十倍,使得援军诸将不敢援救成都。
    这个窦滂,正是昔日里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之一锯齿银斩窦橙檀的儿子。窦橙檀当年运河护粮,配合五金贩神范丹,与李师道的那些假扮富商大将殊死搏斗,杀个几进几出,何等悍勇。
    他这个儿子窦滂的滂字,正是朝歌城西北淇水小支流滂水,坠脚鬼奚簒就是滂水关的人。窦橙檀之妻正是滂水关的,得子之后直接就起名窦滂。
    定边军节度使窦滂并非不能打,也是很有本事的大将。但连续被南诏国会川都督严对撵着胖揍,浑身多处受伤,真的打怕了。
    去年腊月,严对奉命征讨定边军。窦滂首战与之对敌,与严对鏖战一百余合不分胜负。正要设计战胜严对,哪知道严对还有南诏国的帮手从后面包抄,将他的定边军杀得死伤近半,惨烈程度,叫人过了好久都心惊肉跳。
    严对的帮手乃是南诏国拓东节度程澼,也是昔日里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之一程钧骠的儿子,当年被穆宗将他跟严对一起派到南诏抵御吐蕃,从此就没能回到故国,逐渐成为南诏的封疆大吏。
    窦滂跟程澼都是薛平节镇义成军所选金檀骠将的第二代将领,从小一起长大,深知程澼比自己厉害。程澼十四岁就长到七尺开外,十八岁就能力举千斤,二十岁成丁正式投军时,身长达八尺二寸,手提两个大活人当兵器耍。
    定边军失败后这两个多月,窦滂又被严对、程澼追着打,败多胜少,全军都被打得喘不过气来。
    定边军失守以来,因连续丢失城池土地,必然被天子责罚。于是窦滂生出个乖心,索性叫成都也失陷一次,叫成都守将一起跟自己分担罪责。这个逻辑简直要命。
    介克作为义成军出生的孩子,早就跟窦滂、程澼等两国大将都十分熟悉,而且交往比较深。
    这次,介克去劝窦滂,可别耍这个小性子,这是误国,这是耻辱。可窦滂不但不听,还要砍掉介克。介克将他破口大骂一顿,躲在都江堰乡下生气。
    介克越想越气,索性就叫成都失陷尼玛卖批,老子也好到南诏国要回王捶的八千贯。转而一反常态,与窦滂一唱一和,阻止唐廷援军进兵成都。
    贩神界都虞候、春酒贩神漆雕卉听完女婿的一番陈述,看他气得浑身打颤,劝慰道:“文胜,我的儿,好样的。但是,我们再怎么生气,也不该拿国家的事情开玩笑。
    “相信你能听为娘的劝,清醒起来,千万不要糊里糊涂跟着窦滂瞎起哄,战事迟早会结束,到时候天子震怒,你可就遭殃了。希望你利用各种关系,处理好这件事情,不但不要成为罪人,还要争取立功受赏。”
    介克泪流满面,给漆雕卉规规矩矩跪下:“娘,孩儿都听你的,放心吧。”
    漆雕卉与女儿陈荻一起将介克扶起来,托梦既毕,元神飞出介宅,相携黄昭直奔长安。
    他们二神瞬移到长安,在大明宫太液池东南的龙首山上,绫绮殿中,望昭仪在这里闭门思过。
    黄昭看她腮有泪痕,手托一本拳谱,昏昏欲睡,却又烦躁不安,难以入睡。身边几个宫女都在绣花,鸦雀无声。但见望昭仪生得:
    面如桃花,瓜子脸,柳叶眉,漂红唇。身长七尺,女子上等身材,三十五岁年龄却好似二十五岁。满头青丝编织成双环望仙髻,身着裸肩紫色长裙,上身披一件大袖纱罗衫,轻掩双峰,上身肌肤隐隐显露。
    凡夫俗子只需要看上一眼,就会心旌摇荡,魂游天外。
    芝麻贩神黄昭、春酒贩神漆雕卉将元神按下,漆雕卉将手微微一拂,望昭仪顿时沉沉入睡。二神一起携带望昭仪元神飞至绫绮殿之外的一处奇岭中的松林之内。这里有石桌石凳,准备就在这里谈话。
    望昭仪一看黄昭,大惊失色,惊呼道:“怎么是安昌公伯父,你不是被册封为芝麻贩神了么,怎么就到了这龙首山?敢问这位女神是……?”
    黄昭笑道:“这位是春酒贩神漆雕卉,南溪郡君,乃澄泥贩神陈哲之妻。”
    望昭仪赶忙就要下拜,漆雕卉稳稳将她扶住,笑道:“我与你黄伯父今天来,就是特地为你解除皇帝给带来的烦恼。叫安昌公先说。”
    黄昭示意都坐在石凳上,笑道:“还是那年大战沙州回朝时,参拜过昭仪,想不到昭仪能够过目不忘。还记得那时候我刚刚获封梁县公,带着六大神侯过来的,你的天仙般绝美将那六个小子惊得几天睡不着觉。”
    望昭仪兴奋莫名:“伯父勇冠天下,帮助张议潮收服陇右,功勋伟大,昭仪怎敢忘却。我记得不错的话,伯父比家父恰好年长一纪,都是属猪的。”
    芝麻贩神黄昭说道:“我等神明回天还有要务,咱长话短说。我是贩神界双鞭刑王,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下界贩夫诸事。春酒贩神乃贩神界都虞候,专管神与仙的纠察,她女婿介克,贩卖珍珠,现今在成都正要协调援军。
    “我以为,世隆的成都方面先锋官严对,乃我在青州时的好友,而严对的帮手程澼,却与定边军节度使窦滂都是昔日薛平在义成军,遴选出的金檀骠将后代,从小长大的。昭仪可以在这中间设谋,帮助皇帝渡过难关。”
    春酒贩神漆雕卉劝道:“贵为昭仪,天子为前线屡战屡败而烦恼,将无名火发泄出来,让你受了委屈。你虽然不从商,但毕竟是贩神界平德令望云端的曾孙女,我等不得不管这件事。我有个法子,叫天子对你改变态度。”
    望昭仪顿时泪珠滚滚,说道:“宫廷之中,半句话不对,就可能人头落地,甚至于牵连家族。哪有人能给我参谋什么法子,全凭自己瞎琢磨。幸得两大贩神降临,昭仪今生今世一旦能出得了这皇宫,必然做起贩夫,将贩夫精神发扬光大。”
    春酒贩神说道:“不必说那些客气话。我说三句话,请你思量。第一,我们会设法通知你祖父、父亲来宫里与你相见。第二,你要从刚才双鞭刑王提供的几个人的关系中找到成都解围的法子,奏明天子,获得赞赏。第三,你要设法早早安顿好在宫中所生的下一子两女,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望昭仪当即跪翻在地,泪如泉涌,一面磕头一面说:“谢谢大婆婆,谢谢黄伯伯,孩儿记下了。代孩儿向太爷爷请安。孩儿请问,平德令在贩神界是干什么的?”
    黄昭将她搀扶起来,笑道:“贩神界主推一个‘平’字,以平德为贩神准则。元贩大帝之下设有平德省,相当于人间朝廷的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合一,平德令是地地道道的贩神界第二大神,宰相之位。”
    等黄昭说完,漆雕卉笑笑:“我们这就去你爷爷府上,叫你爹和你爷爷都来看你,商议个破敌之策,由你奏闻天子,必然解脱烦恼。”
    望昭仪还要说什么,二神已经无影无踪。忽然耳轮中听见侍女在叫自己:“昭容,临海郡王、遒侯驾到,快起来迎接啦。”
    望昭仪急忙站起来,原来一直这么手托一本拳谱,坐在红木大椅子里半躺半坐睡着。一听爷爷和爹爹来了,急忙扶着侍女到侧室,简单梳理一下,转出来的功夫,爷爷和爹爹已经被侍女带了进来。
    望凌通一看孙女这么憔悴,顿时心疼得跟啥似的,过来拉着望昭仪看个没完。望昭仪就要翻身给爷爷跪下,大礼参拜。
    望凌通急忙扶住:“诶诶诶,这可使不得。虽然老夫品阶在从一品,但你乃是天子身边的正二品昭仪。”
    遒侯望钧急忙要向昭仪行礼,望昭仪也紧紧扶住:“爹,咱就不论那些礼数了。爷爷,想必是两大贩神给你们托梦了吧,咱商量大事吧。”
    望凌通须发全白,但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笑道:“正是黄昭贤侄和漆雕大嫂两位贩神托梦,说你在宫中受了委屈,被罚闭门思过。也讲了成都前线介克及两国众将的关系。老夫以为,只需要一计就可以解除你的烦恼。”
    望钧也说道:“我与你爷爷商议了一阵,你可以这么这么办就行了。”
    望昭仪听完爹爹所说计策,果然是妙计,各个方面都能够收到好的效果。当即喜笑颜开,拉着爷爷、爹爹在这绫绮殿里欢快地转圈圈。
    送走爷爷、爹爹之后,望昭仪令侍女摆起瑶琴,弹奏杜工部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她迎着节拍在这宫中欢快地歌唱起来。
    剑外忽传收蓟北,
    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
    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
    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
    便下襄阳向洛阳。
    令侍女反复弹,自己反复唱,还带着欢快的舞蹈。如此反反复复,引来宫中九嫔陆陆续续过来欣赏。
    这时候该是天子回这些寝宫的时间,果然咸通天子李漼闻听绫绮殿这边如此欢快的歌舞琴音,禁不住信步而来,推门而进。
    正如父亲所说,皇帝果然驾临。望昭仪慌忙跪倒:“臣望游翎接驾,陛下万寿无疆,洪福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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