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声,孔渎的狼牙锯齿刀被拦住。
    申乌檀将方天银戟格挡,怒喝道:“大胆狂徒,认得金檀骠将么?”
    孔渎约略看他背后旗帜,乃致果副尉,下镇将,金檀二十四骠第十五位,方天银戟申乌檀。
    哦,这才是正主儿,真正的将军。少则是个正七品下,按品阶站班,在中下县令的前面。
    传言薛平爱民如子,治军治政皆是大才。看来大哥孔岳的确将薛平惹恼,金檀骠将都出动了。唉,孔门不幸啊。
    孔渎略微一想,禁不住眼含热泪。一个娘生的,怎么就相差如此巨大,还偏叫他投胎当了大哥,真是有理无处说呀。
    他哪里知道,金檀骠将一下出动了八位。孔岳岂但是惹恼薛平,简直是怒不可遏。薛家将历来爱民爱兵,与军兵亲如兄弟,你孔岳也来无端招惹,气得他恨不得灭掉孔门。
    孔渎在这里想心思,申乌檀本想趁机偷袭,但转念想,还是提醒他。
    将黢黑的麻脸一沉,怒道:“想你大哥多坏吧,薛尚书举世认可的好人,也被惹恼。你可知道,今番出动大将二十员,金檀二十四骠来了八位。”
    说罢,将方天银戟直刺他正胸。
    孔渎被他这一说惊出一身冷汗,我的个娘啊,薛尚书帐下一共多少大将,出动这么多。赶忙将狼牙锯齿刀来招架,两下一撞。嗯,众位金檀骠将够格,方天银戟少说也在六十二斤。
    两位都不敢怠慢,战马盘旋,鏖战在一处。
    杜韶早将余存救起。军医过来,将他肚子箭头拔出,上了金创药,扎紧肚腹。扶他到百姓队中,躺在一乘牛车之中。
    巡天雪鹄孔渎大战方天银戟申乌檀,直战到八十余合,不分胜负。眼看天将日落,孔渎卖个破绽,拔马而逃,还要将神箭取他。
    申乌檀久经战阵。他可不像八大铜骠,忽然起于贩夫。
    义成军的金骠、银骠十六将,都是义成军的老兵。这些老兵能活下来,都是一刀一枪拼下来的,战力超绝。很多都不次于那些名将。为将者,直接冲锋,一生才几次。而当兵的一直都在直接冲锋。
    因而,从士兵起家的将军,战力尤其不可小觑。
    申将军看他败逃,掌中兵刃有数,他并没有该败的迹象。绝对又要放箭。那还等啥,咱也试试箭法。申乌檀也给他来个弯弓搭箭,“嗖”一箭射出。
    孔渎前面一边跑,一边取了弓箭在手。回身一看,“娘呀”,这金檀骠将果然不是盖的,老兵油子啊。赶忙来个镫里藏身,圈马回程,瞅准申乌檀连发三箭。
    哪知道,对面又来两箭。这是申乌檀惯用的以一带二箭法。先发一支,叫你躲藏。眼力看清你如何躲,瞬间连发两箭。败在他这箭法上的敌兵敌将,不知多少。这两箭专破他的镫里藏身。
    自己两箭射过,看孔渎三箭接踵而来,他将黄骠马一圈,三箭全部躲开。而他这两箭,孔渎却中了一箭。他这两箭,一支取他藏在镫中的胸肋,一支取他飞奔而来的马腹。马腹受力面积多大,必中无疑。
    果然,孔渎为了躲开朝他身上这支箭,本能地圈马去挡。结果可想而知,马背滑脱一支,也蹭掉了一块皮。肚腹这支,却结结实实被射进去。
    孔渎的玄天骊,那也是宝马良驹啊,要不然,两箭都得中。顿时玄天骊疼痛难忍,将孔岳颠于马下。
    杜韶飞奔来擒他。申乌檀知他善于用箭破敌,急忙大喊:“慢。”
    还是迟了,孔渎在地上飞速一滚,就势射出一箭,恰中杜韶面门。杜韶当即栽于马下,剧痛难忍。
    申乌檀早已搭箭在手,与他这箭同时射出。孔渎身形扔在滚动,恰到那边山路拐弯处。“呼通”一声,滚下山坡。只听孔渎边在山坡滚动,边打唿哨。他的玄天骊带着箭伤,飞驰去寻主人。
    这边申乌檀的卫士,早将杜韶救走。军医一看,这支箭穿入鼻窦,绝难有命,叹息一声。
    申乌檀过来探视,黢黑的麻脸禁不住珠泪滚滚。
    这都是老兄弟啊。虽然大唐将领不固定率领哪一支军队,但经常合作的军兵与大将之间,还是一样,很多征战都在一起。
    宋翘儿、云钗儿、胡轸也都到来,一个孔渎,叫我等一死一伤,还伤了两匹战马。这小子要是跟随了他大哥,还真了不得。
    申乌檀跟余存分析,这孔渎看样子跟他大哥不一路人。若能擒住,必是一员良将,薛尚书肯定喜欢。
    稀宝神贩胡轸听了他们的分析,一捋花白的胡子,想了一个计策。如此如此,必能将他擒获。这事必须宋翘儿、云钗儿来做。
    宋坊主、云都知当仁不让,既然随着征战,就该参战立功。再者说,申将军有如此心胸,也是受薛尚书教化,我等随着这样的大将出征,死也甘心情愿。何况老爷子此计,并不是要咱拼命。
    不一时,宋翘儿、云钗儿打扮为民女,到大队正中,找到了孔岳、孔渎的高堂老母及其妻子众人。
    孔母姓罗,行三。罗三娘现今七十六岁,诗赋皆通,颇有武艺。只是老了,不再逞能。夫君老孔已亡二十年之久。
    膝下二子三女。长子孔岳,幼子孔渎。中间三个闺女,远嫁他乡。对于长子的举动,屡屡劝诫,毫无效果。
    倒是幼子孔渎,为人宽厚,义薄云天。不求闻达,安于清平。保住了一家老小在孔家村的颜面。
    他们这一门,孔岳、孔渎兄弟在孔家村辈分最高,是超越八股十五兄弟的存在。如若云钗儿与阴刺的话叫他听见,就不会拦路截杀。他去朝歌城访友,数日未归。今番截杀,必是访友回家。
    经罗三娘的一番讲述,宋翘儿、云钗儿对孔渎更加印象深刻,对这样的人深表敬佩。他兄弟给人的印象,恰好相反。这当娘的也无可奈何。
    宋、云问了明白,对于胡车支老伯的计谋也甚为佩服,胡轸看人太准了。不愧是稀宝神贩,饱经世事,阅历万千。这件功劳,看来是胡老伯白白送给姐妹们的,越发对跟定这支队伍,心存感恩。
    宋、云二人诚心诚意告诉罗三娘,如果孔渎能够立功,指不定会减轻孔岳的罪孽。现在请罗三娘出面,叫孔渎归顺义成军,不再拦截。
    罗三娘深明大义,随即骑上一匹马,顺手拿一杆大唐兵丁普遍配置的长柄陌刀,随宋翘儿、云钗儿一起往前赶路。
    恰恰被胡轸算中,孔渎果然换了一匹马,飞奔而来。于半路遇见了母亲和二位姑娘。云钗儿怎么看他都面熟,肯定在顺成坊见过。
    孔渎一看母亲骑马来了,这老人家好多年不上马了。来不及多问,滚鞍下马:“娘,你为啥来到前面,不在他队形里头?”
    罗三娘将掌中长柄陌刀一横,放在自己脖颈之上。
    三娘哭道:“儿啊,你兄长之事,孔门有愧朝廷。反叛大罪,还想保住全家吗?薛尚书派人来,将整个孔家重新安置,其中恩德,天日可表。你却截杀义成军大将,糊涂啊。儿啊,听娘的话,给美妻娇儿一条生路吧。”
    孔渎将掌中狼牙锯齿刀高高举起,朝身边一坨巨石砸去,当即断为两截。翻身跪下,对母亲磕个响头,大哭道:“娘,你放下刀,儿都听娘的。”
    罗三娘翻身下马,将他扶起。宋翘儿、云钗儿也都下来,将他绑了,等候申将军与胡老伯前来。
    约两刻钟,胡轸、申乌檀并马而来。胡轸对申乌檀耳语道:“此等良将,与将军恰为同类,还不将他松绑,将来敬服于你。”
    申乌檀一听,二目一翻,“仓啷”抽出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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