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裹藏着一行步履匆伐的警察,蒙蒙细雨,像是给乌岩地区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薄纱,如梦似幻。
    苏蜜抬着她的小短腿深一步浅一步的远远地坠在了后头,泥泞不堪杂草丛生的拥挤丛林硬是被踩出了一条小路,虽然占了便宜不用亲自开垦,但她绑成马尾的头发活像个扫地用力过度的废扫帚头,这勾一撮,那勾一撮,把她的火气也勾出来,她气喘不匀,也不耽误说话,“这凶手选的可真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荒无人烟的。他是怎么把尸体扛上山的,有不少帮手吧。 ”
    韩小是刚进刑侦队的新人,闻言,停下脚步,往回缩了几步,拉扯苏蜜一把,“苏姐,离这最近的镇子也要二十多公里,沿途的路坑坑洼洼,连个监控都没有,凶手显然是提前踩点过。”
    “不错,难怪副队说你很有潜力。”苏蜜点点头,在韩小的扶持下,很快跟上组织的步伐。
    韩小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把目光投向了前方一道欣长背影上,满是崇拜。
    副队魏筑眠听到了身后的聊天内容,沾着雨雾的细长浓密的睫毛轻轻眨了一下,那雨雾瞬间便化为水珠,遮盖了视线,魏筑眠抬手擦了擦,望着前方拉起的黄色警戒线,一直紧抿着的唇瓣,抿得更紧了,“注意脚下的路,加快速度争取天黑之前把现场勘察完。”
    身后的几个警员立刻跟上了魏筑眠的脚步。
    警戒线内,几个辖区民警正在挥着铲子挖土找线索,旁边摊着的白布上躺着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法医正在尸检。
    “覃毅山,韩小,去帮忙。苏蜜,去给报案人做个笔录。老高,在现场找找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几个人迅速分头行动,魏筑眠则蹲在尸体旁边,还未开口询问,法医主动一边检查一边说了大概情况,“两具尸体均属男性,身上无明显外伤,头部有被钝器击打数下。初步推断,致命伤在头部,生殖器官是死前割下的,一刀切断,尸体死后被冰冻过一段时间,从尸斑和尸体腐败程度推断死亡时间大概在一个月以上,具体得把尸体拉回去解剖。”他拉上裹尸袋的拉链,站起来,看向被翻个底朝天的大坑,“这里是抛尸现场,案发现场还需要你们自己去查。”
    法医能给的信息不多,魏筑眠抬眼看向正在和报案人交涉的苏蜜,随即收回视线,道,“覃毅山,你和韩小帮忙把尸体抬下山,然后在山下等冯思言汇合。”
    “是,副队。”
    五六个人,七手八脚抬起裹尸袋,踩着稳健的步伐往来时路上下山。
    法医拎着工具箱,跟在身后。
    苏蜜和报案人交涉完,捏着小本子,收了笔。
    报案人一身黑色西装,看着像是保镖之类的,魏筑眠打量一番,任由他在一位辖区派出所民警的带领下,离开了。
    “副队,报案人说,他们发现尸体也是因为意外。”苏蜜盯着前方黑色西装的男人,压低了声音,“他是张家二少的贴身保镖,今天一群官二代富二代,一时兴起,就开着跑车跑到这边来赛车,张家二少拐弯时没把好方向,径直翻下了山,那群富家子弟怕事情闹大,家里人知道受责罚,就偷偷地叫来了一些自己人,去搜救。找了一早上,才在山底的深处找到人。那车不愧千万级别的,人除了有些脑震荡,啥事没有。”
    苏蜜撇撇嘴,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很不好,偷偷观察了副队的神情,发现他那一成不变的俊俏面孔听得很认真,没有发现她的仇富心态,只得继续说道,“他们把人送到医院后,正打算叫一架运输直升机把车也拉走,谁知车头镶嵌地里的部位,露出了一只手,再不情愿报警,他们也只能报警了,算这群富家子弟还有点良心,没有坐视不理。”
    “赛车?乌岩这一带崇山峻岭的,哪来的跑道?”
    撇着嘴两手一摊,表示有钱人能为所欲为的苏蜜不看脚下的路,扯着仇富的心态道:“副队,这你就不知道了,那群败家子,为了专门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私人领域,好好的市区赛车俱乐部不去,硬是集体筹款在这山头灌溉出了一条水泥地充做跑道,偶尔会来比上一回,就我们来时停车的那块地方,五百米处,有一栋小别墅,就张家二少出资建的。我——啊啊啊!!!”
    仇富心理要不得,报应这不就来了吗,她脚下一踩空,整个人往前倾,即将滚下山的瞬间,魏筑眠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手臂,将人拉了回来。
    苏蜜因为惯性撞魏筑眠怀里,清爽的男性气息钻入鼻腔,苏蜜心跳加速,分不清是吓的,还是因为魏筑眠。
    当然,苏蜜本人可以很肯定地认为是吓的,因为她三年前进入市局刑侦部门,跟其它部门的女警一样被魏筑眠的美貌迷晕了脑子,天天盯着他犯花痴。
    直到一次,发生了一件事。她们才清醒,魏筑眠只是本外表包装精致的法律拟人版书籍,无论封面多完美多漂亮,一翻开内容,却是枯燥乏味严谨的律法条例。
    罗局的外甥女,挺单纯漂亮的一小姑娘,偶然陪着局长夫人来市局给罗局送点心,小姑娘头一回来就看上了魏筑眠,像只蝴蝶围绕着他翩翩起舞。
    而魏筑眠是个有本事的,仅仅三句话,就把人惹哭,委屈地跑着出了市局。
    据打扫的阿姨说,魏筑眠副队长,对小姑娘的第一句话是:“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市局乱逛。”
    小姑娘可怜兮兮自报家门,特意在罗局是她舅舅,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魏筑眠听言,更严肃了:“你就算是罗局的外甥女,也没有特权。”
    小姑娘不服气:“我就是喜欢你,想追你。”
    魏筑眠这个钢铁直男皱着眉,冷酷无情拒绝:“追什么追,市局是你想找对象就找对象的地方吗?胡闹,你不会去相亲市场挑个人追?”
    小姑娘嘤嘤嘤地哭泣着跑了,魏筑眠副队长冷着脸也走了。扫地阿姨听完墙角,心满意足,转头就广而告之。
    当时在场听清洁阿姨说八卦的女性一致点头,行行行,你嘴巴毒,你是对的,你说得很对,太对了。
    从此,再没有女孩子敢惦记魏筑眠这本教科书。
    “没事吧?”魏筑眠手还抓着苏蜜手腕,语气关心。
    苏蜜疼得一脸扭曲,嗫嚅道,“副队,我脚好像扭了,动不了。”
    魏筑眠让她扶稳树干,蹲下替她检查,手指按压着她脚踝,苏蜜疼得细眉都要连成一条直线了,魏筑眠才站起来,半蹲着在她面前,“扭伤了,先背你下山,到时候跟车回警局让法医科的人给你揉揉,他们专业点。”
    苏蜜,“……” 不,他们专业是给死人解剖,不是给活人按摩的。
    苏蜜只要一想到法医室那边的人刚给尸体解剖完就往她脚上揉,打了一个寒噤,把自己当做一块破布袋子,趴在了魏筑眠背上,奄奄一息。
    她也不敢和魏筑眠聊工作以外的天,心情复杂地不得了,要是背她的是冯哥多好,冯哥人温柔,说话也有趣!不管和他聊什么,他都能笑着回应。
    唉!!!
    下山的路陡峭崎岖不太好走,但魏筑眠走得很稳,并没有颠簸到背上的苏蜜半分。
    到山下时,除了法医急着回去解剖尸体外,只剩下刑侦队警员,和一群富家子弟作死队。
    魏筑眠还在富家子弟作死队里看到了一个熟人,正在配合冯思言做笔录。
    在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把视线投递到了他身上,在他与他背上的苏蜜之间,划了个来回,眼底闪过什么。
    冯思言察觉到了他的分心,回过头,就睇见魏筑眠搀扶着苏蜜,走向了亮着红□□光的警车,裤兜里的电话响个不停,魏筑眠扶着苏蜜上了车,腾出手接电话。
    “刑队,对,现场挖出了两具男尸,脸部被毁容,暂时对不上身份信息,剩下的,我回局里汇报吧。”
    “嗯,好的,我知道了。”
    冯思言问完,看了看笔记本,没有漏下的,只好拍着眼前大男孩的肩膀,“星寒,谢谢配合了,要不是你,你的这些朋友还真没有这么配合。”
    这群眼睛往天上抬的富家子弟作死队,被蒋星寒三言两语地安抚住,配合地不得了。一口一个警察叔叔,傲慢无礼,皆数收起。
    大男孩穿着深色牛仔裤,白衬衫外套了件羊绒毛衣,与一米八一的冯思言站在一块,足足高了半个头,年纪看起来才二十左右,五官长得精致如画,却不显得女气,令人看一眼,便难忘型的。
    苏蜜就仗着车里的单面透视玻璃窗,肆无忌惮地欣赏着美男子。
    今天这现场出的,就算脚扭了,也值了,三个大美男,帅的各有千秋,养眼呐!
    蒋星寒对着冯思言笑地毫无瑕疵,纯真地不得了,“哥,你跟我客气什么。你要是真想感谢我,晚上我请你吃饭。”
    冯思言摇摇头,揉乱了他一头软发,“出了这么重大的案子,哪还有空吃饭,只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魏筑眠挂了电话,抬脚走向说话的两人,“思言,有收获吗?”他看向插兜而立的蒋星寒,“你怎么也在这?”
    蒋星寒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道,“魏警官,我和朋友来这玩玩,不犯法吧?”
    “玩不犯法,只是你们在这擅自做主给乌岩山开了条路,犯法了。需不需要我打个电话到林业部门去投诉一番。”魏筑眠一堆事情,哪有空真的去管这破事,他说完,就先对冯思言说,“刑队等着我们回去讨论案情,走吧。”
    冯思言收了笔记本,蒋星寒拦住他,笑得温和,“哥,要不我送你吧,我车比较快。”
    冯思言摆摆手,“不用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天气还有些冷,你多穿件衣服。”
    蒋星寒闻言,抿了抿唇,下一秒,很快就又笑开,“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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