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低头一看,一口未动。
    刚想悄无声息的退下, 便听到声音叫自己:“老马。”
    “诶,奴才在。”
    “你知道, 老鹰是如何带自己的孩子的吗?”
    “属奴才愚钝,奴才不知, 还望陛下...”
    “罢了, 罢了。下去吧。”
    “是。”
    ***
    梁介回来已有数月,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的春季,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然而, 这一片生机勃勃的气氛, 并未感染到永佑宫。
    待来人已然宣布完圣旨离开, 永佑宫众人却仍是呆呆的在原地,没有一人有动作。
    最先反应过来的梁妙芸立马跪这匍匐到梁介身前, 双手抓着梁介的肩膀,使尽了全力摇晃,失控大喊道。
    “哥哥!哥哥!哥哥!”
    “哥哥!是骗人的对不对!是骗人的是不是!”
    “怎么能这样!父皇怎么能这样!”
    “那一对金氏姐妹是那样的人!哥哥你又没有做错!”
    “是她们欺负了嫂子, 我们又没有做错!”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父皇!父皇定是年纪大昏了脑子了!”
    “梁妙芸!”
    刚要起身的梁妙芸,便被梁介叫住,愣在原地。
    梁晟上前握住梁妙芸的手道:“话不能乱说,姐。”
    被一吼一劝,梁妙芸好不容易静了下来。宫人连忙将永佑宫的门关紧,有人在外看守,这么大的事儿,主子们定是要说话的。
    梁妙芸不停的劝着自己。
    对,哥哥跟弟弟说的对,不能乱说话。她刚刚的话可是大不敬,一个不注意是要遭大罪的。
    但是:“那也不行啊...哥...”
    忍不住的梁妙芸,头一回有了哭腔,并非是演技做派,而是真的哭了出来。这让多年,从未见过梁妙芸如此模样的梁介跟梁晟,也有些小惊讶。
    “哥...这可怎么办啊...”
    “父皇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这样做啊...”
    “贬为庶民啊...流放啊...”
    对,让这么多人反应如此剧烈的正是这个原因。
    梁介被贬为了庶民,夺取皇子身份与头衔。并且...
    流放承德馆。
    原因,便是血洗蓬莱宫,对金氏二人动用私人,滥伤人命。更有暗中结党、不尊至上等,如此惨无人性,毫无人道的人,不配为皇室中人。
    当然这背后,自然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哪些不可明说的事便不会在圣旨上写出了。背后的势力,想一同掺上一脚的党派。
    即便不是大事,一人一本折子,也够宣烨帝看了。
    说到底,所有人都觉着不过就是一个瞎了眼的皇子罢了,少一个就少一个。就着这个机会,还不动手,他们可是会后悔的。
    这承德馆,别看名字这样。说的好听是承了陛下的恩,来此处进行德行休整、学习。
    然而,实质便是哪些行为不端正,不规矩的人才会被流放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在哪儿的人多为粗俗野蛮之人,除了流放必做的苦工劳力外,承德馆还是教学之处。
    故而,只有从武之人会被流放到哪儿。梁介文自是不必说,这从古到今,还从未有皇子被贬到承德馆的。
    说到这,梁晟不禁也皱起了眉,小包子脸鼓的老大,正色道:“的确。那地方,对于皇室来说可不合适。”
    梁晟所说的不合适,并非是地方多差。
    而是承德馆,地处南越之地。
    这说到底人总有些不好的念头,有钱的商人,在野蛮的穷人来看最是厌恶。南越这么多年,都是个流放地儿。
    离京城远不说,人们野蛮的原因也是因着地处偏僻,物资匮乏,人们总要有些劲儿才能为了生存活下去。
    故而,这有钱人在哪儿都讨不找好了,更何况,梁介这个皇室中人。
    皇室之人,身份高贵,寻常人都是可望不可即的。
    梁介这又是头一回,这高高在上的皇子,被贬成了庶民。
    人,没有那么有多远见,见识广的人。更何况,还是在一片荒地的南越。
    就好比从前梁介双目失明之时,总有那些不长眼的下人或是上位之人,欺负、鄙夷。如今,情况亦是如此。
    梁介这一去,好的便是撑得住在哪儿寻到了一席之地。
    这不好的,便是被各种人踩在脚底了。被分到南越的没有好差事气急的守卫,被自己所触及不到的地儿而嫉妒的普通人,被同是皇室所打击的曾经的官员。
    万一,还碰到迁怒的...
    梁晟严肃道:“哥!”
    梁妙芸、梁晟这般,梁介却只是平静的将许可婧扶起,自家娘子身子还没好全,不合适这般就跪。
    “母妃哪儿可有事?”
    “皇贵妃娘娘哪儿无事。”梁晟道。
    梁妙芸气急道:“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咱们应该想想办法啊!”
    “怎么想?想什么?想了就有用了?这个天下如今谁在做主?”
    梁介一连串的疑问,将梁妙芸一下问的反应不过来。扶着许可婧在椅子上坐好,刚想做到另一旁。
    却发现许可婧的胳膊死死的环住他,两手更是扣得死死的。不让梁介离开,轻叹一声,梁介也就站在许可婧旁,任由许可婧环着腰。
    “陛下决定的这么大的事儿,我们还是不要动手的好。本来我同母妃就是没有家底之人,若真是反抗成了,那你们怎么办,被连累的别人怎么办?”
    “再者,你们难道不是应该相信我吗?这么多年了,莫非还不知。”
    梁妙芸嘟着嘴,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抽泣着哽咽道:“我知道...但是...我不高兴。”
    梁晟则是随着点点头,不吭声。
    梁介轻叹一声道:“那在我不在的日子,便劳烦你们替我好好看着永佑宫了。”
    “是...”
    好不容易安抚了两个小孩子,梁晟同梁妙芸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明日梁介同许可婧就得离开这皇宫,朝着那遥远的地儿去,这如今能多待会儿,她们是绝不会离开的。
    梁介捏了捏发着呆的许可婧的耳垂,轻声道:“娘子。”
    许可婧缓缓的抬起头,双目无神微笑道:“夫君。”
    许可婧面上虽逞着强,但是那眼底的无助实实在在的印在了梁介心里。
    梁介连忙蹲在,同许可婧呈同一视线,轻靠在许可婧的肩上,痛声道:“娘子,都是为夫的错...娘子若是...”
    话还没说完,梁介的头便被许可婧推开。将自己的额头,碰上梁介的额头,两个人的距离从未如此近过,只要谁一呼气,那气定是能到对方的脸上的。
    “夫君可莫要再说了,再说我就生气了。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许可婧的语气中有些不自然的连她自己都不知晓的撒娇,一字一句的戳软了梁介的心。这哪儿是责怪,这根本就是娇嗔。
    梁介只觉着本坚定的心,都被软化了。连忙避开许可婧的视线道:“为夫知道了!”
    许可婧摸着梁介的头,缓缓柔声道:“我,除了夫君的眼睛。什么都不担心,知道吗?这一回,夫君不要上前。有娘子在前面呢,只要夫君好好的,就好。答应我,好吗?”
    许可婧虽然不知晓那承德馆是一个什么地方,但是从梁妙芸同梁晟的神情里,态度反应里,她知道一定不是好地方,绝对不是单纯的将夫君贬为庶民。
    流放...这个词...她听着就不喜欢。
    她不怕,但是她担心梁介。梁介的眼睛,在他不熟悉的地方梁介可怎么办。
    不过,许可婧担心的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会挡在前面,她绝不会让梁介出事的。这在宫里,梁介怎么护着她。如今在外面,她便怎么护着梁介。
    许可婧松开梁介,让梁介站起身。许可婧环着梁介的腰,将头靠在梁介胸口。好久,她好久没有这么抱过夫君了。
    “夫君,没事儿。最多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刚说罢,许可婧招招手让梁介更靠近她,凑近她的耳边。
    “夫君...我们今夜洞房吧...”
    ☆、第71章 离开
    清晨的永佑宫,寂静无声。
    不似春季该有的活力, 继而的是一片沉沉死寂。昨日, 分明还是活跃之景。今日,却是冷宫。
    早早的将几件衣物收拾好的两人, 推开门便打算悄然无声的提前离开,不然要是以永佑宫这些人的性子, 怕是会拖的两人被人还没流放便厌弃了。
    刚推开门, 齐声的:“主子早!”
    无力倚着梁介的许可婧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得不说真的很壮观。
    乌压压放眼望去的一片人群, 打头阵的第一排,自然是老熟人了。
    仍旧冷酷正面的薛巍, 仍旧风姿十足的廖弈,仍旧还红着眼圈的梁妙芸, 仍旧是鼓着包子脸的梁晟。
    后面第二排, 亦是身旁伺候的人。被贬为庶民的人,是没有资格将宫里的人带走的,便是许可婧带着嫁进来的恬心、怡宁, 最多也只能回许府罢了。
    伤刚好不久的怡宁、恬心, 一个支撑着小景子, 一个支撑着小安子。两人也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比起主子, 没有好全的奴才的身子早已耐不住她们。
    后面的便都是永佑宫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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