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哼出声的许瀚修状似从容道:“夫人近来想必身子比起从前好了不少。”
    祝氏道:“自然。”抬脚收回。
    许瀚修颔首,不动声色的移开自己的脚。
    许可婧保证自己没有看出爹爹的强颜欢笑。
    饭后一家子都没有散去,而是同坐一堂。
    老太太用了口白水漱了漱口,拿过帕子轻拭嘴。
    清嗓后道:“筵席备的如何了?”
    刚接过许瀚修用过的帕子的祝氏回道:“已将要上门递帖子邀的客人单子列好了,待老爷过目后便能拟贴了。”
    “都请了哪些人?”
    许瀚修接过话:“无非就是同僚与大人们,还有极少的商贾之户。”
    “商贾之户?”原不过随口一问的邵氏,听到这倒是来了兴趣。
    虽说她们许家并非那歧商之人,可碍于许瀚修的官职身份,许瀚修对于商人接触较少,毕竟官商不可勾结。
    并且许家本就门户简单,亲戚少不说,也并无近亲是为商之人。故而,这相熟的商人更是少之又少了。
    这回许瀚修难得办一宴席庆生,即使实为相看亲家,可只有曾上门说媒求亲的才能被挑选。所以这列的单子里有商贾之户,也就意味着曾有商贾之户上门求亲。
    邵氏自是知晓自家大孙女是个好的,只是一般这家中有人在朝为官,文官家中的女子往往都是被商贾之户避之不及的。
    敢上门说媒实属不易已然难得,而这厢能被许瀚修过第一道选的更是难得了。
    许瀚修道:“是。虽是商贾之户,却也有良莠之分。”
    邵氏颔首:“这是自然。”
    许瀚修目有赞赏道:“这其中倒是有一人令我在意。”
    邵氏虽不做声,可眼有询问之意。能让儿子在意并有好感的人可不多,这儿竟出了个年轻人。
    许瀚修自然是通母亲之意,也不故作玄虚。
    直言道:“江南郑家独子,郑铭。”
    “啪嚓”什么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
    “二小姐!”
    众人齐向声源寻去,只见许可婧面色惨白的盯着摔落在地碎裂的茶杯。
    “还不快收拾了,呆站着做什么!”邻座的许玮月在杯子落地之时就紧张得看着妹妹。
    从上到下的将许可婧扫过,见妹妹并未受伤大声呵道。怡宁几人立马上前。
    “妹妹?妹妹?”
    “婧姐儿?婧姐儿?”
    “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何不适?”
    “怕是吓着了。”
    座上几人齐声唤着。
    见许可婧还是双目无神,毫无动静。
    许玮月上前蹲在许可婧腿旁,用双手抱住许可婧的手轻抚道:“妹妹?妹妹没事啊,姐姐在呢。不怕,不怕。”
    许可婧猛的惊声道:“姐姐?!”
    许玮月站起身搂过许可婧,丝毫无力的轻轻拍了拍许可婧的头顶。
    柔声道:“嗯,姐姐在呢,姐姐在呢。”
    许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许玮月温暖的怀抱,许可婧闭眼暗道,幸亏…幸亏…
    其实早在祝氏提到商贾之户时,这边的许可婧看似毫不在意,实际早已暗暗留神。
    随着邵氏同许瀚修的对话,许可婧也在一同回忆上一世之事。却发现她对于这次寿宴有何人前来,全无印象。
    只能心中苦笑,这又能怪了谁,上一世她连亲人都不近,别说陌生人了。就这爹爹的生辰,从前她也不过就是一句祝寿之词了事了。
    越往下听,许可婧越是好奇。难不成,郑铭曾前来爹爹的寿宴?
    若是,那当时她连这寿宴都不以为意,更别说这宴实际为何了。毕竟直到圣旨下来,她才注意到郑铭。
    纵是已隐隐猜出,许瀚修嘴中那人是郑铭。且到江南郑家便是确定了,可郑铭二字却还是让她慌了神。
    她以为,她早已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不说她对姐姐何意,便是为着上世她也不想再同郑铭有何牵扯。
    她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恐惧。哪些她后悔莫及并不想回忆的日子,还是哪个连她自己都无比厌恶的过去。
    然而,郑铭二字如同千斤顶一般落在她的心上。一时之间陷入过去难以自拔,失魂落魄而不自知。因手无力而掉落了茶杯,她也毫无感觉。
    许玮月临近的声音让深陷回忆的许可婧还误以为是错觉,让她以为她是梦到了姐姐。
    直到她在许玮月的怀里感受到了的温度,才回过神。
    幸亏她的确是回来了…
    幸亏她的确不在过去…
    “妹妹,可是要休息了?”
    “姐姐…”
    “嗯?你说。”
    “今日同我一块儿睡好不好…”
    “行。”
    许可婧将头埋在许玮月的怀里,紧紧的环着许玮月的腰闷闷的说道。听见了许玮月答应的回复,这才放开许玮月。
    见许可婧并无大碍的老太太及夫妻二人,这都才松口气安下心来。
    听闻姐妹二人的对话,祝氏朝邵氏道:“娘,您瞧瞧。这小孙女真真是越长一岁越小了,明明都满了十二了。这下好,倒是愈发像个两岁的小娃娃了。从前不要与姐姐同睡,如今倒好粘着姐姐不放了。”
    “本也就是个孩子罢了。”邵氏这话倒也没错,对于邵氏的年纪来说,许可婧这可是完全不够看的了。
    经了这么些日子,邵氏对许可婧的态度祝氏自然是知晓的。这老太太只不过不爱多言,即使只言片语的,可这么些年的相处祝氏也是清楚邵氏为人的。
    邵氏对两个孙女都是喜爱的,这偏颇着许可婧的话祝氏倒不觉着意外。就连许瀚修都道,平日里许可婧撒娇逗趣的,倒是令性子冷清的许玮月都同邵氏亲近不少。
    试问,谁会不喜一家人欢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之景?不过,都只是看有无机缘罢了。
    邵氏话一出,许可婧得意道:“就是就是,我还是个孩子罢了。再说了,我喜欢姐姐还不行嘛!”
    “行,怎样都行。”
    ☆、第20章 寿宴
    许府从未如此热闹过。
    “谢大人?李大人!”许瀚修迎上前。
    “瀚修兄。”
    “许老弟。”
    两位身着朱色曲领大袖、腰间束带常服的中年男子并肩而来。
    “诶?谢大人,今日怎得来的这般及时!平日里酒宴若是约大人小聚一道,可是得等那酒坛全空了才来啊!”
    谢大人挺着大肚腩大笑道:“哈哈哈,还不是看在许老弟的面子上。”
    一旁的李大人更是笑道:“我这回可是沾了瀚修兄的光了。”
    许瀚修双手一拱,推辞道:“怕是谢大人这回是看在那莲花白酒的面子上了。”
    “哈哈哈…老弟可不能戳穿我啊!”
    许府不远处墙角后。
    一年轻男子稍稍侧身探头,不过看了眼许府门口,便将头缩了回去,背靠着墙面低眸喘息。
    微躬着身子在年轻男子身旁,着一身灰色短褐的小厮悄声道。
    “少爷?为何要站在这儿啊?”
    被称作少爷的年轻男子皱眉回头,用手指放在唇上:“嘘!阿远,你给我小声点!”
    阿远见自家少爷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也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量:“少爷,您不是接到许大人的帖子了嘛?”怎么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不过后头这句话,阿远也只敢在心底念叨念叨了。
    年轻男子心下暗道,阿远说的对,自己的确是收到了帖子的。对,我是受许大人邀请而来,怎得这般紧张。自己应无需这样…可,说的倒是容易。
    深呼口气,男子虽头也不回,可只有二人,故而定是对小厮说道。
    “阿远,在许府定要谨言慎行。”
    “是,少爷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阿远说着边还拍拍自个儿单薄的身子,信誓旦旦道。
    年轻男子身着靛青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同袖口处都用银线绣有暗纹。头发束起戴着顶嵌玉冠,身形欣长,背脊挺得笔直。长裤扎进锦靴,长腿跨步大步流星。
    身后的阿远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竟也不由自主的的打直腰板,抬头挺胸。
    刚要随着主子的步子跨出去,虽腿不够主子长,可他能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啊!
    “哎哟!少爷,少爷!您无事吧,都是奴才的不是。”
    揉揉撞上少爷背红了的鼻子,阿远仓促道。少爷怎么走两步就停下来了呢?
    年轻男子对阿远冒犯失误并无反应,转过身面对阿远,踌躇道。
    “你看看我这身打扮可有不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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