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腾地一下站起身,小公主搂着他的脖子,稳稳当当地扒在他身上。
    “喊太医了吗?”李绩匆匆向外走。
    小公主也很着急:“父皇父皇快点!”
    两人眨眼之间就没影了,大臣们早已经熟悉这样的场景。
    “所以最后怎么做呢?这议和议不议了?”有人不满。
    萧文石白他一眼:“打他!没听到吗?”
    ——立储——
    李绩想早早立储,按理来说,他只有一任皇后,后宫再无其他妃嫔,立储这样的事应该很容易,不会受到任何阻拦才对。
    但他却犯难。
    李绩膝下两儿一女,儿子是双生子,一起从娘胎里出来,同吃同住,虽然性情各异,可是在李绩心里哪个都好,终归太子只有一个,立谁为储君,更是让他分外纠结。
    晚上就寝时,李绩辗转难眠,折腾地容卿也睡不好觉。
    “四哥,你怎么了?”容卿不解,话音里有些埋怨他不让自己好好睡。
    李绩望着床顶,惆怅啊。
    “卿儿,你说,章儿和桓儿,我立谁为储君比较好?”
    容卿瞪大了眼睛,翻过身来看着李绩:“你疯了?他们才两岁,这么着急做什么?”
    李绩平躺着,两手交叠搁在腹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叹了一声:“要早早打算啊……”
    “立嫡立长,那就立章儿。”容卿觉得这没什么好纠结的,可是李绩却不满意:“长子为储君,话是这样说,但两人年岁相同,早了一时半刻而已,我怕到时桓儿心中会不高兴。”
    “你心中意属谁?”容卿也被他挑起好奇心了。
    “我自然哪个都满意,”李绩偏头看了看容卿,“咱们两个的孩子,我自然哪个都欢喜,哪个都想给他最好。”
    听他这么说,容卿忽然也觉得立储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皇位这个东西,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古今多少人为了争夺这个位置手足相残,就是她身侧躺着这位,手上也是沾满了鲜血。
    “那就等他们长大些,再看看?或者,等他们意识到储位之时,问问两个孩子心中的想法,别让章儿和桓儿任何一个人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就好。”
    李绩深以为然,容卿让他别着急,
    那他就踏下心来等一等。
    于是,等到两个孩子长到五岁时,有一日,李绩把他们招到身前,态度严肃。
    两个小包子正挣着抢着要骑大狗,四四已经九岁了,立起来有一人高大,但它已到暮年,经不住两小孩的重量,干脆卧倒在地上,耷拉着眼睛看着李绩,像他寻求帮助。
    李绩皱着眉:“章儿,桓儿,过来。”
    李修章和李修桓听着父皇喊自己名字,互相看了看,一齐手拉手癫癫跑过去,在李绩面前立正站好。
    李修章声音奶奶的:“父皇,什么事?”
    他比李修桓早出生一刻,所以是哥哥,现在两小孩才五岁,看不出性情上有太大差别,就是哥哥比弟弟话多。
    听话嘛,两个孩子倒是都挺听话的。
    “我问你俩,你们想不想当太子?”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
    李修章问:“什么是太子?”
    这件事从来没有人跟他们说过,即便李绩让朝中大臣为两个皇子启蒙,皇上没提之前,他们也不会愚蠢地给他们说有关储位的事。
    李绩解释:“就是将来会继承我的皇位。”
    两兄弟又对视一眼。
    李修章问:“就是会像父皇一样,别人说什么就得听什么,然后除了母后,谁都会怕的那种人吗?”
    李绩眉头轻皱,觉得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别扭:“我何时怕过你们母后?”
    俩人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意思是怕不怕你自个心里知道。
    李绩重重呼出一口气:“你说的,不全对,但也差不多吧。”
    两兄弟再次对视一眼,然后转过头,一齐说:“我想。”
    异口同声的模样把李绩惊到了,他最怕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两个人都想,势必少不了争夺,手心手背都是肉,到时候要如何割舍呢?
    李绩脑门生出了汗。
    “可是太子只有一个。”他郑重道。
    两兄弟一听,也不对视了,两人甩开对方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李绩。
    “我要做太子!”
    又是异口同声。
    李绩心烦意乱地回到寝宫,看到容卿正在教李惜宁梳头,不去打扰母女两个,神情困扰地坐在床上,按住眼睛思考人生。
    李惜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母后好厉害!这个发髻
    真好看!”
    她今年八岁,虽然还是个女娃娃,可模样里已有几分容卿的影子,将来必定也是个叫人一见倾心的美人。
    容卿瞥了一眼李绩,见他独坐床上,好像遇上了什么难事,皱了皱眉。
    她回过头抚了抚女儿的头发:“母后无聊时打发时间罢了,你想要学也可以,但是烟洛姑姑会的更多,母后不如找她来教你?”
    李惜宁摇了摇头:“宁儿不喜欢,看着虽然好看,但是宁儿不想学。”
    “那也行。”容卿倒是不会强迫她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惜宁眼睛忽然亮了亮,转身抓住容卿的手:“母后,儿臣摆脱您一件事好不好?”
    “恩,你说。”
    “儿臣想……想习武!”
    容卿刚要张嘴说什么,李绩忽然睁开眼睛,坐正身子:“你说什么?”
    “父皇也在?”李惜宁好像才发现李绩回来了,但是脸上也没有多少害怕,“儿臣想习武,想跟弟弟一起上课。”
    皇子跟公主学习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教习的老师自然也不同。
    “习武很辛苦,你不怕吗?”李绩倒是没说身为女儿家就该怎样怎样,让容卿松一口气。
    她也转头看着女儿:“是很辛苦,你父皇身上好几处刀疤,都是习武弄的。”
    李绩眨眨眼,看容卿说谎不打草稿。
    李惜宁“嘶”了一下,好像有多疼似的,可是那也不能动摇她的决心,她斩钉截铁道:“我不怕,我还是要习武。”
    容卿看了看李绩,又转头看她,最后一槌定音:“那行,等过几日,母后就给你找师父,让你去跟章儿桓儿一起听先生讲课。”
    “真的!”李惜宁高兴地站起来,看到容卿点头,不住的拍手。
    “你先出去玩会儿,我跟你父皇有事要说。”
    “儿臣告退!”李惜宁得到应允,自然好说话,碰碰跳跳就出去了。
    容卿转身走到李绩跟前,挨着他坐下:“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本来要跟容卿说女儿要习武的事,经她这么一问,李绩顿时想起自己的心事来。
    “章儿桓儿都想要当太子,你说这可怎么办?”
    容卿不太敢相信:“你问他们了?”
    “嗯。”
    “他们今年才五岁!”
    李绩
    扭头看她:“都五岁了,我着急啊。”
    “有什么可着急的,他们现在懂什么,一听说当太子好,肯定挣着抢着要当,你问了,也是自讨烦恼。”
    “再等等。”容卿安抚他。
    这一等,就等了十年。
    李绩虽然再未提过立储的事,心里却总不免想,容卿嫌他想太早,他便一直一直压着,终于等到两个孩子都年过十五了,李绩把兄弟俩又叫到跟前,神情严肃。
    “父皇,什么事?”李修章还是比弟弟更爱说话。
    李绩板起脸来:“这件事,父皇一直忍到今日才再问你们两个。”
    “现在你们两个都长大了,也知道江山社稷为何物,为君者,胸怀万民,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坐在这个位置上,有时要想得更多,很多时候会身不由己。但是同样的,也会被万人尊崇拥护,受万人跪拜仰望,会拥有许多人梦寐以求却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父皇今日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兄弟两个认真听完,对视一眼,齐声道:“我不想当太子了。”
    李绩正准备苦口婆心的劝两个孩子要以亲情为重,不要伤了兄弟之间的情谊,更不要伤了他们母后的心。
    谁知道,谁知道!两个人竟然都说不当了。
    李修章看着弟弟:“二弟,你合适,你来做。”
    李修桓看着哥哥:“大哥,我不行,还是你来。”
    兄弟两个竟然开始谦让起来。
    李绩胸口一闷,两眼发昏,纠结了十年,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改变主意了?”他沉声问道。
    一看父皇脸色黑了,两人停止推托,看着父皇。
    “做皇帝太难了,儿臣恐难胜任。”
    “儿臣也一样……”
    李绩也想说,当皇帝太难了,怎么选个储君都这么费劲!
    现在如果让卿儿再给他生个老三,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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