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树午荫清圆渐拉长,这时的秋日浅阳甚是温柔,就如同此时东宫寝殿内浅浅幽幽却无处不在的无私母爱,而这厢成德殿内,青川看着眼前跪在地上不起的贺劲松,却甚是头疼得很。
    “入秋寒气渐重,贺老太师还是快快起来,莫让地上寒凉伤了身子。”陈福得了青川眼色,立即上前与贺劲松说道。
    贺劲松侧身一避,拱手向前直接向青川婉言谢绝道:“多谢陛下关心。老臣虽年逾八旬,但身子骨还算健朗,哪怕再跪上两三个时辰也不碍事。”
    这老太师真是越老越不怕死,居然还威胁起陛下来了,陈福劝之无效,只好又转而说道:“老太师要不你还是先起来吧?等会儿大臣们就要来成德殿商议治水赈灾之事,你就这样跪在这里,不好看。”
    “还请陛下放心,老臣心中有数,等会儿等大臣们进来之前,老臣就去一旁侧殿继续跪着,等陛下与大臣们议完事,老臣再出来继续跪着,绝不会损到陛下半分圣颜。”
    贺劲松固执如此,陈福拿之无法,见青川朝他挥了挥手便退至一边交由他处理。
    朱砂红落,一折批完,青川收起奏折边与贺劲松说道:“老太师,今日这事朕方才与你已仔细解释过一遍,确实是陈福这奴才当差不力,未将朕的旨意及时传达至东宫才会闹出今日这场误会,皇后并无任何过错。”
    贺劲松白眉呈横,如黄山老松刚直不屈,“老臣是老了,头发也白了,眼睛也花了,但脑子还未糊涂。今日陈公公是来东宫传旨不假,但皇后娘娘今日误闯拜圣礼犯下大错亦是不假。陛下与皇后娘娘患难与共夫妻情深,有心维护皇后娘娘,老臣理解,但陛下既为君王,天下之主,万民之君父,怎可因儿女私情而罔顾国法纲常,还请陛下奖罚分明,以示圣听。”
    站在临近的陈福一听完顿时眉尖一颤,心里着实为贺劲松捏了一把冷汗,这皇后娘娘可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这贺老太师一而再逼着陛下处置皇后娘娘,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陈福不由微微抬起头来偷瞥了下青川的反应,却见他面色如常,挥动着手中朱笔有条不紊批阅着案上奏折,这不由让陈福甚是吃惊,更疑惑难明。
    “老太师对皇后的成见就这么深吗?”青川批阅着奏折边问道,未曾抬头看贺劲松一眼。
    贺劲松如实回道:“皇后娘娘巾帼不让须眉,守边关退叛军,镇西境安万民,老臣虽为一介男儿,但自问在面临皇后娘娘当年同等之险境时,恐怕亦无法做到皇后娘娘一半之功绩,老臣是打心底里敬佩皇后娘娘!”
    朱笔忽顿,青川终抬起头来问道:“既是如此,为何你又一再逼朕?”
    “老臣不敢,老臣自始至终并无此意。”贺劲松虽有惶恐却是问心无愧,直言回道,“老臣是敬佩皇后娘娘巾帼气概,但巾帼能安万民却未必真懂教子之道。古人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而自太子殿下迁入东宫以来,皇后娘娘来东宫探望次数之频繁每月可达二十余次,几乎是每日必来一次,如此不舍放不开手,对太子殿下学业成长绝非益事。老臣也曾多次想要劝谏,但碍于陛下之意,屡屡无奈作罢!”
    为君难,但为臣更难,尤其是想当一尽忠职守却又不违逆圣意的臣子更是难上加难,贺劲松不禁怅然道:“老臣也是为人父母者,深知皇后娘娘爱子之心,但爱之太过则为溺,溺子如杀子!老臣既受圣恩担任东宫太子太师,自当竭尽心力助太子殿下成君成材,今冒言犯上亦是出于此心。若陛下执意维护皇后娘娘,老臣亦无话可说,只求脱冠卸服,告老还乡!”
    听后,青川似乎被贺劲松一番良言忠心所说动,面露沉思片刻才开口问道:“那依老太师之意,朕,该如何责罚皇后?”
    低着头站在一旁的陈福听见青川方才所言仍如个木偶人般一动不动毫无反应,而光亮如镜的地面上他却是清晰看着自己那双充满吃惊难以置信的眼睛是如何乱转个不停–––陛下怎会主动询问如何责罚皇后娘娘,这绝不是陛下真意!
    既是如此,那陛下这番话又是何意,是引蛇出洞还是别有他意,即便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久了,他还是琢磨不透陛下这九曲十八绕的深沉心思。
    贺劲松倒没想这么多,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回道:“皇后娘娘既是受陛下旨意出席拜圣礼,又何来责罚之说,只求陛下多劝说皇后娘娘,以太子殿下学业为重,以后少入东宫便是。”念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名声还有陛下颜面,贺劲松自是明白今日之事不宜闹大。
    听后,青川常年平静如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缓缓从席上站起,向前走去亲自将跪在地上的贺劲松扶起,认真说道:“贺老太师一片良苦用心,朕受教了。这样吧,后天,待明日东宫会考过后,后天朕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陛下此言,可是当真?”以往日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宠爱纵容,贺劲松本以为今日会有一番持久战要打,没曾想陛下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着实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君无戏言!”青川郑重回道。
    他与这位新皇虽虽作君臣只有三年,但深知其从不轻易许诺,若是有之,定言出必行。今得之亲口一诺,贺劲松顿时激动不已,欲跪地叩谢圣恩但却被青川扶住,真诚言道:“贺老太师年事已高,不宜再行如此大礼,以后见朕这些俗礼都免了吧,陈福,传朕的轿辇送老太师回府。”
    “陛下厚爱老臣心领了,只是既为人臣怎可僭越君王龙辇,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老臣虽老但尚能勉力行之,为陛下分担,老臣曾在丰州任职多年,颇有些治水心得,愿陛下恩准老臣等会一同商讨治水救灾对策,以缓灾情。”
    青川同意,“老太师既有忧国忧民之心,朕又怎会拂之。这样吧,离商讨之时还有一会儿,你先去宣室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
    贺劲松没有拒绝,拜谢过青川便去了宣室。
    时至此刻,困惑多时的陈福这时才全然想通:怪不得方才陛下不曾动怒,原是早就看清这贺劲松并非真想逼陛下责罚皇后娘娘,而是想借此为由头免了皇后娘娘探望之权。
    刚才又是长跪不起,又是辞官告老,都不过是贺劲松唱得甚是热闹夸大的戏,估计上午在东宫之时他就开始敲鼓开唱了,而他这个榆木脑袋竟后知后觉到这个地步,陈福心下不禁暗叹,这姜果然是老的辣呀!
    “看够了没有?”
    听到青川揶揄,陈福这才发现到自己竟一直望着贺劲松离去的方向,还被青川抓个正着,陈福甚是尴尬,低头赔笑回道:“老奴看没看够没什么关系,只要皇后娘娘能懂陛下一片爱护之心就行了。”
    陈福这马屁拍得青川很是舒服,心情大好,“你这老东西,真是越老越会说话了。”
    “老奴多谢陛下夸奖!”陈福立即回道。
    青川转头看了眼御案上快批完的奏折,眼眸微深,问道:“今日除了商议治水一事外,可还有其它事宜?”
    陈福回道:“陛下您今日只安排了此事,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大臣们就到齐了,可入殿商议国事。”
    “你去户部把商讨赈灾的大臣叫来,让他们在外也候着。”青川墨眼微深,想了想吩咐道。
    “是!”陈福狐疑偷瞥了一眼青川的背影,心下不解着,赈灾一事不早就商置妥当了吗,陛下今日唤户部大臣来是为了让赈灾一事尽善尽美?
    陈福想不通,但脚下的步子却有条不紊地出了成德殿奉旨办事去,而成德殿内,青川早已坐回至御案前继续批阅着奏折。
    案上奏折虽多,但以青川的处理能力明明半个时辰就可批完,却生生花了一个时辰;商讨治水一事明明一个时辰就能商议完成,却硬花了两个时辰;赈灾一事明明早就商定妥当已着手开办,却又偏偏宣来户部大臣极尽细致地探讨论述一番,硬是将一穹清蓝白日熬成了新月西落的深沉黑夜,这才踩着一地零碎月色回了长宁宫。
    窗色幽亮,长宁宫内烛火未熄,青川一踏进殿门就见叶寒一人孤坐在案前,一脸神思游离不知在想什么,就这样一动不动笼罩在一层烛色朦胧里,云鬓微乱清颜不改,一如多年前清远寺初见,也是那一眼初见便乱了他多年,再难清醒。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青川退去沾满秋夜寒气的外衣,走近轻声问道。
    忽落入一温暖的怀抱里,叶寒心下一慌立马回头一见是青川,又不禁惊喜生笑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今夜不会回来了?”
    两人咫尺相隔,叶寒能清晰看见青川眼中蜿蜒起伏的血丝,不由心疼,“饿了没?我去小厨房给你做点吃的,你先休息会儿。”
    怕叶寒操劳,青川抱着她不肯放她离开,“都这么晚了,别忙活了,我不饿。我喝点茶,润下喉就行了。”
    青川话中难掩浓浓的疲惫,叶寒知他是累了,这些天受灾的奏折源源不断从各受灾州县送来,灾情紧急如火,为此成德殿常常大臣奔走不断,灯火通明至晓难熄。
    她曾趁夜去成德殿看过那番忙碌场面,那垒成小山的受灾奏折,与大臣商讨救灾可三餐不进,待大臣散去后一人对着受灾舆图思虑治水对策,这般夙兴夜寐日夜不歇,任谁谁都累。
    叶寒不禁愧疚难当,微垂下头说道:“这么晚了喝茶不宜入睡。我方才泡了壶酥梨水,清甜润喉,最是解渴,你尝尝。”
    壶中酥梨水已去沸热,触壁不冷残有余温,很是适合现在饮用。叶寒给青川倒了一杯递给他,青川接过一饮而尽,很是喜欢又连喝了几杯才稍稍作罢,脸上疲惫也洗去了不少。
    叶寒见状,忽别过脸去,食指指腹来回摩挲着手中捧着的壶身,轻轻唤了一声,“青川。”
    “嗯?”
    叶寒抬头看着也正看向她的青川,看着他熬红的双眼掩不住的浓浓疲惫,不由低垂下头,食指指腹来回摸索着手中捧着的茶壶,愧疚言道:“对不起!我今天,给你添乱了。”
    听见,青川不由微微一愣,忽又大笑着反问道:“你何时给我添乱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莫瞒我。今日贺老太师自午时进了成德殿便一直未出,直至深夜亥时一刻才与大臣一同离宫回府,他在成德殿内这么久,难道就没向你提起今日东宫之事?”
    叶寒知道青川怕她担心才会如此,但今日之事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做错了就是错了,她不想逃避自己的责任,更不想因为她一人之错而连累了青川和阿笙。
    青川轻轻拂去叶寒额间的碎发,解释道:“贺劲松深夜才离宫是因为国事所需。赈灾一过各地治水防灾事宜便要提上日程,贺劲松是我北齐难得的治水能臣,所以我才留他在成德殿商讨治水事宜。
    至于今日东宫拜圣礼一事,你更可放心,贺劲松除了在我面前提及过此事外,在众大臣面前并未说起此事,出了成德殿更不会向任何人提及关于此事的只言片语。他可是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和阿笙好。”
    “怎会?”叶寒想起贺劲松今日离开东宫时那一脸甚是不甘心的忿恨表情,怎么也不信。
    青川细细与叶寒分析着其中复杂脉络,“阿笙是太子,他是太子太师,而你又是中宫皇后太子生母,你想想若真将这件事闹大,于他又有何益处。贺劲松在朝堂沉浮几十年,‘兹事体大’四个字他比谁都看得透彻。”
    叶寒眼眸懵懂,还是不懂,“这个道理我自是明白,可……你是没见着他今日在东宫那不依不饶的样子,咄咄逼人不肯罢休,好似非要将我当场定罪下狱。他如若真如你所说的一样,为何还要如此针对我?”
    “姐姐你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也不想想整个东宫上下同心同德忠于阿笙,谁又会将今日这事说出去,贺劲松就是清楚这一点所以今日才敢对你不依不饶咄咄逼人,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演给我看,向我施压。”
    “施压?”叶寒不解看着青川,问道:“向你施压什么?”
    “用你今日所犯之事向我求一道旨意。”
    叶寒心生慌乱,“什么旨意?”
    青川看着叶寒未立即回答,只伸手将她的手握住,欲言又止似有为难之处,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为彻底平息此事,我答应了贺劲松,从今以后,除了阿笙按惯例月底可回长宁宫一次外,你每月只许去东宫探望阿笙一次。姐姐,可能……你以后都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出入东宫了。”
    说着间,青川明显感觉到叶寒的手猛然一僵,手指如木手心发凉,莫名也牵扯得他的心惊凉一片。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决定对姐姐的打击有多大,在下决定前他也顾虑重重犹豫了再三,可事情发展至此已由不得人,他们得面对现实。
    青川看着沉默无言的叶寒,握紧她发凉的手,语重心长说道:“今日之事虽说侥幸圆了过去没落下什么把柄,但今日你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误闯了崇思殿,乱了拜圣礼,对外也许可随意用套说辞就可糊弄过去;
    可对东宫众人,尤其是亲眼目睹今日之事的在场之人来说,得有个交代。这些人日后都是辅佐阿笙的肱骨之臣,今日之事他们为臣者不能说什么,但你我为君者却得以身作则做出表率,这样才能服众,才能让他们对阿笙更为忠心。姐姐,我这样做,你可怪我?”
    新月落穹心,秋夜越发冰凉如水,坐于殿中亦难逃寒意袭身,唯被青川紧握着的手温暖无比,让人不由贪恋想要更多。
    叶寒将另一只手伸出覆在青川的手背上,清颜淡淡生着笑,平静回道:“其实在你未回来之前,我一直都在想今日在东宫发生的事。说真的,我并不怕贺老太师执意求你严惩于我,毕竟说到底是我做错了事,该受什么样的责罚我都无怨言。
    我心里唯一害怕的就是若是这件事闹大,弄得满朝上下人尽皆知,到时你与阿笙又该如何自处。你本就国事繁忙,而阿笙又参政在即,我最怕的就是拖累了你们。”
    “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何必如此自责。”
    叶寒知道青川是在安慰她,但她不想逃避自己的责任,于是鼓起勇气抬头回道:“这段日子你为救灾之事忙得不可开交,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就算了,今日还差点闯下如此祸事,害得你和阿笙都无故受我牵连。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们父子俩。”
    “姐姐,你从未拖累我们,是我们拖累了你才对。我若记得早点把东宫今日有拜圣礼一事告知于你,你今日也不会误闯崇思殿生出这出事来。”青川没想到今日这件小事竟会让姐姐如此自责,这着实不是他想看见的。
    “今日这事不怪你,是我的不对才是。”叶寒明白青川的好意,但她真的不愿逃避自己的责任,“你为国事忙得都自顾不暇了,这些个小事不记得也是正常,要怪就怪我自己不小心。我若当时多留心下崇思殿内的异常之处,也许今日祸事也就不会发生。贺老太师若向你奏明此事,你也莫要包庇我,该罚则罚,我都受着。”
    若不是崔家老幺出去搬救兵时,碰巧在半路上遇见了来东宫传旨的陈福,将这事圆了个滴水不漏,否则今日她真不知该如何下台。可即便将谎言圆个天花乱坠又怎样,该来的惩罚照样一样不落,日后她每月只能见到阿笙两次,她虽不愿但亦无可奈何,谁让今日她自己这么不小心犯下如此大错来。怪不了他人!
    似有风起,明烛轻晃,晃晃悠悠的烛色似三月波光粼粼的春水,又似叶寒此时眼中若有若无的微涟水意。
    姐姐有多在乎阿笙这个孩子青川比谁都清楚,如今一下就断了她的探望,任哪个当娘的一时间都难以接受。
    看着她本是伤心难止脸上却故作平常无事的样子,青川看在眼里终还是狠不下心来,搂着她轻声哄道:“放心吧,阿笙不久就要入朝听政,得时常出入成德殿,到时你多到成德殿走动,不就能经常看到阿笙了。”
    叶寒抬头,双眸发亮说着心动,可想想还是理智作了罢,“还是算了,成德殿人多眼杂,若是让贺老太师知晓了,不知又得生出什么事来,我还是安生在长宁宫等你们回来便是。”
    经今日一事叶寒已成惊弓之鸟,小心谨慎得很生怕再出错连累他们父子俩,青川对此却毫不在意,细细与她点明道:
    “贺劲松之所以煞费苦心向我求这道旨意,是见你太过频繁出入东宫,怕阿笙长于妇人之手,以致他不知忧惧劳苦,磨砺太少难成大气。只要你日后少去东宫,而阿笙日后表现好到令他无话可说,他自是不会多管这等闲事。再说了,我这话里只是说不准你去东宫探望阿笙,又没说不准你在其它地方见阿笙,姐姐你这脑袋现在怎连这点弯都转不过来了,可是今日被贺劲松吓傻了?”
    青川打趣着叶寒,不由让叶寒心中的担忧消去了大半,但仍还是有些不放心,小手紧紧抓着青川的大手,再三确认问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吧,有我在,你什么都不需担心。”青川回握住叶寒的手,郑重承诺道。
    两人同甘共苦这么多年,叶寒自是无条件相信青川。
    “姐姐。”
    “嗯?”
    听见青川唤她,叶寒顺声望去,却见青川一脸渴求盯着她,沙哑求道:“我已经有好几天没碰你了,给我好不好?”
    刚还严肃说着今日东宫之事,下一句就忽提起这等事来,话题转得太快弄得叶寒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却拦不住芙蓉娇色瞬间便飞上脸颊来,已然春心动了,但想想还是按住青川在自己身上点火的大手,轻声拒绝了。
    “要不今夜就算了。你这几天一直忙于赈灾之事,都没怎么合眼,今夜你还是早做休息,要不然身子会吃不消的。”
    “……”
    叶寒话音一落,偌大的主殿瞬间便落入一片寂静无声的诡异中,青川微眯着双眼轻幽幽地望着叶寒,甚是意味深长,看得叶寒只觉颈后有阴风阵阵袭来,甚是毛骨悚然。
    “青川,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而已……”
    叶寒本是想解释一二,可这话越说越不对,越描越黑,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那个意思,可天知道她真的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叶寒越是着急解释清楚,青川反倒越轻松无事,风华绝代的容颜上笑意浅浅不断,手抚着叶寒羞红的脸颊甚是温柔,连说出口的话也如三月春风吹拂,温柔极了。
    “姐姐放心,我身体好得很!就算再怎么劳累过度疲惫不堪,但操/你这点力气,还是有的,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叶寒有心辩解,可青川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便俯首而下将她双唇吻住,将她压倒在身下,然后身体力行向她证明他的身体真的很好,好得很!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自己言语刺激,今夜的青川弄得她格外卖力,什么乱七八糟羞人的姿势都在她身上弄了一遍,她若稍有不愿便会被他好生“教训”一番,让她再也不敢拒绝他,而现在的她双手撑着身子趴在地上,被青川用她最不喜欢的姿势从后面用力操弄着,虽然她心里十分不愿。
    可能是察觉到她的分心,青川弄得她更狠,可折腾了这么久,叶寒哪还受得住,吐着青川最爱听的娇柔软语求饶,可青川就是不理会反而弄得更加用力,叶寒委屈不已,忍不住转过头去一看,却忽给惊住–––她从未见过青川这般陌生的样子:
    疯狂,忘我,狰狞,尤其是那双墨眼猩红如血,甚是骇人,而就是这么一双骇人的眼睛,此时却目不转睛盯着她,然后一寸一寸向她凑近,仿佛想将她整个人吞噬掉一般。
    叶寒不是个好的预言家,所以事情的最后并未如她方才试想的一样,恰恰相反,青川轻轻吻住了她的唇,然后极尽温柔地吻着她,让她仿若觉得自己方才所见,不过是一场无妄的错觉而已。
    可惜这些叶寒都来不及细想,唇齿缠绵悱恻里,青川仍继续着对她的索取操弄,终在一股极致快感里,她不出意外被/操昏了过去。可即便如此,睡梦沉沉似醒非醒间,她仿若听见有人在她耳边甚是狂妄地说着,“姐姐,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青川,是你吗?
    意识模糊中叶寒好像听见是青川在唤她,可又立刻否定了:这不是青川。青川平日里虽有些霸道不讲理,但绝不如这人般这么狂妄无忌,视她为所有物,毫无半点尊重之意。
    这人是谁?
    叶寒想睁开眼来一看究竟,可睡梦中的她就像沉在水中的溺水者,不管她怎么努力向水面游去,在她的下方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抓着她的双脚,将她一点一点向深渊未知处拖去。
    她恐惧、不甘,然后奋力挣扎,可每当她快触及到透着光亮的水面时,她又被用心向下一拉远离了水面,反复如此几次,她终没了斗志与力气,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缓缓下沉,彻底溺死在这一方无尽的黑暗里。
    天间的月弯若新眉,轻轻幽幽透着皎白清凉的光,照得未睡的愁人、失眠的姑娘、赶路的行人心里也一片亮堂,好似有人默默陪着他们一般;
    可天间的夜却不喜欢,它的世界里没有星辰点缀,也无骄阳明灯生光,唯有天间这一道弯弯清幽的月,是它无尽黑暗中的唯一光亮,每当看着它时,它的心好似也变得柔和亮堂了不少。
    这是它的月,只属于它的月,那般皎洁清澈,轻柔美好,它怎能让人间那些庸俗无用的凡人分享它的月,就算是山间的水、林中的树、陌上的花也不行!
    它要将它的月好生藏好,藏在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让它永远只照着它,永远只属于它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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