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行不是林穆容,他做不到像她这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恨何婉瑛,恨这座吃人的深宅,他恨他在这里遭到的一切不公,当然他最恨的自然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的生父,沈连青。
    他恨这个贪图富贵冷血自私的无情男人,若不是他,他和母亲不会到长安来,也不会进这座乌墙围隔的深巷宅落,而他也更不会从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变成一个再也无法正常走路的跛子残废。
    这件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忘:那是他七岁那年,突患风热高烧怎么也不退,娘着急得不行,想请大夫却没有钱,只好硬着头皮跑到何氏那里磕头求她帮忙,何氏自是不帮。娘没法,又只好去求父亲,可笑的事他的这个亲生父亲居然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后来,他病情日益病重眼看不行了,娘没了办法,一向柔弱可欺的她生平头一次硬了起来,一人拿着血书跑到长安大街上喊难诉苦求人帮忙,弄得全京城人都知道沈府主君及新妻刻薄原配妻儿的腌臜事。他这自私父亲知晓后自是暴怒不已,便找人将母亲绑了回来,但又怕落得个虐妻杀子的恶名毁了他官路前途,便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何婉瑛一人身上,最后还假模假样给他请了一位名大夫为他瞧病。
    可因病拖得太久,虽然他最后大难不死活了下来,但他的右脚却彻底跛了,再也无法向常人那般正常行走。所以每每只要一想到他们母子在沈府受的苦难,想到他再也无法正常行走的右脚,沈虞行心底的仇恨就会如钱塘江大潮一样瞬间汹涌袭来,根本控制不了,真想一把火把这腌臜不堪的沈府烧了个干净。
    沈虞行五指紧攥成拳,骨节凸显戳人,林穆容不用看也能知他手上暴起的青筋必是狰狞不已,“娘知道这些年你跟着娘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是娘没用,不能护着你。娘也不是想为何氏和你父亲说话,劝你大度原谅,娘只是希望你能过好。你才十三岁,你这一辈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娘不希望你背着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过完一辈子。”林穆容鼻子酸涩,心里甚是难受,为自己,更为自己这个可怜的孩子。
    沈虞行比谁了解自己的母亲,天性柔弱不知抗争,虽然他有时也有些恼自己母亲的性子,但他从未怪过她,她是柔弱可欺没本事,既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但他知道她已经尽了她最大的努力,她把她能给他的一切都给了他,只不过不尽人意罢了。不过没关系,他已经长大,现在换他来保护她。
    “娘,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再说这一切都快要过去,咱们的苦日子也熬到头了。我如今已被选为太子伴读,不日将会随太子殿下入住东宫。等我到了东宫,在太子面前立下几件功劳,得了他的青眼,到时我就向太子求个恩典,将你也从沈府接出来,以后咱们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沈虞行见不得林穆容自责难受,尽力说些高兴的事转移她的心神。
    林穆容抹着泪,扯着湿意未干的脸笑着真心为爱儿高兴,“娘不求你为我做些什么,你一个人在皇宫里,那地方不比沈府到处都是规矩,你自己说话做事一定要谨慎小心,注意分寸。我今日在菊花清宴上见这皇后娘娘是个极和善之人,你若是日后不小心犯了错太子殿下要罚你,你就去找皇后娘娘,她应该会帮你。”
    沈虞行听着自己母亲真心却单纯至极的关心,不禁大笑回道:“娘,皇后娘娘身处后宫,没有旨意我等外臣是见不到的。再说,我若真能有幸见到皇后娘娘,我才不会浪费这么好的大好时机为自己求情,定要为你求个恩典,救你出这苦海。”
    “苦不苦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娘也已经习惯了,只要你在宫里好好的,娘什么都能忍受。而且娘现在有了皇后娘娘御赐的凤钗傍身,何氏她不会再敢大张旗鼓地找我麻烦。”
    那支翠玉凤钗林穆容进门时他已看见,天家之物着实不俗,他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会这么垂恩于他母亲,看来他当日舍命一搏救下太子没有选错,确实值得,不过他还是有些小担忧放心不下。
    “娘,这凤钗虽是皇后娘娘亲赐,天恩在上不容他人造次,但它毕竟是死物,若何氏那毒妇强来,吃亏的还是你。我还是想向太子殿下为你求个恩典,找个由头让你离开沈府,不用再过这种糟心的日子。”
    林穆容看着爱儿脸上结痂未愈的大片狰狞伤疤,摇了摇头不赞成他的话,“虞儿,千万不要一入东宫就找太子殿下办事,这不好,知道吗?你这前程得来不易,莫要因为娘耽误了你自己。只要你以后过得好,娘住在哪儿都是一样。”
    “娘……”
    “……走水了,走水了,走水了……”
    沈虞行刚想说话劝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嚣吵杂声,林穆容也听见了,偏着头从旁边大开的窗户往外望去,见府中东南方向有一股股浓烟滚滚不断向上升腾,林穆容记得那是沈府最好的院落月幽阁就在那边,而那里面住的是沈连青近日新纳的小妾,正是得宠。
    林穆容不禁有些疑惑念道:“这月幽阁依湖傍水,怎会突然走水呢?”
    听着从东南方乱成一团的敲锣救火声,躺在床上的沈虞行不由轻嗤一声,然后与林穆容说道:“娘,沈府这些年光怪陆离的事发生的还少吗?”
    经沈虞行这么拐弯抹角一提醒,林穆容脑中也不禁想起刚才何婉瑛训外自己后然后就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离开了,不知去了哪儿,如今看着月幽阁上方源源不断腾起的股股浓烟,不由心下瞬间明了。
    不过这些事都与她们母子无关,林穆容与沈虞行早在心里将自己与沈府脱离开来,只要不伤害妨碍他们母子,这沈府闹翻了天都不关他们的事。
    沈府这场大火从皎皎白日一直烧到日暮黄昏,直至天黑才彻底扑灭,这么折腾一个下午加晚上,闹至人定,弄得人仰马翻的沈府才渐渐回落平静,与夜和睡,而这厢成德殿里叶寒却是幽幽转醒,朦眼初见胧夜,有些莫名的恍然隔世之感,心里甚是不适应,不愿立即起来。
    “姐姐可还要睡会儿?”感到怀里叶寒身子微微蠕动着却不见起,青川知道她定是又要赖床了。
    “……”,刚刚睡醒满身还是沉沉睡意,叶寒闭着眼摇了摇头不肯起,但又忽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星皎明,已是子夜时分了。”青川见叶寒一脸睡意朦胧还犯着迷糊的样子甚是可爱,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
    “……子夜?”叶寒忽然睁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我睡了这么久?”
    她记得菊花清宴结束后无事可做,见天色尚早便来了成德殿找青川,却见他有政务要商议,就在侧殿独坐等会儿,没想到这一等她便在暖榻上睡了过去,直至现在才醒。
    青川与她回道:“宫中宴会一向繁复冗长最是累人,你昨夜看各府秘件又睡得晚,身子自是没休息好。我方才瞧你睡得这般熟,便不忍心叫醒你,让你多睡一会儿。”
    叶寒想想也是,今日这场菊花宴会可把她累得够呛,一言一行都得前后推敲几遍才能做,最后真是累得她心力交瘁,现在光想想就觉得有阵阵睡意袭来,让她忍不住又闭上了眼,想再睡一会儿。
    可眼睛刚合上却又立马猛的一下睁开,睡意全无,叶寒抓着青川的手忽然问道:“对了,阿笙呢?”这个时辰阿笙应该早下学回长宁宫了,而她现在还在成德殿,这么晚没回去,这小家伙估计又得不高兴了。
    叶寒想起,但被青川拦住,告之道:“今日太子三师考查阿笙这半年来的课业,没有几天是考不完的,他这几日就与太子三师一起住在凌烟阁,不会回长宁宫,你放心。”
    自来了长安当了这北齐太子,阿笙每日课业便变得繁重起来,除原来教他学问的朱老夫子一人外,又另加了太子太师、太子太保两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共同与之教导,而对于今日这样的课业考查也是经常有的,叶寒也已习惯,所以听后便放下心来,闭上眼想再睡一会儿。
    许是今日下午睡了太久,把觉都睡晚了,叶寒这次怎么入睡也睡不着,所以便与青川闲聊起来。
    “我昨夜看太子伴读各府辛秘时忍不住将沈家的情况来回多看了几遍,尤其是今日当我见沈家两位平妻时,我当下心里真恨不得将沈连青这个人渣千刀万剐!为往上爬,先抛妻弃子,后诱骗世家贵女,生生毁了两个女人的一辈子。这样薄情寡义自私至极的人居然都能入仕为官,任的还是礼部的官职,你说这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昏了头?”
    自青川认识叶寒起便知道她是个明辨是非黑白分明的性子,他也爱极了她这性子,拥着她安抚说道:“沈连青这个人,怎么说呢,能力和才华不错但在人才济济的京城里并不突出,若不是灵帝时期世家垄权,借着他邝云府老丈人的扶持,他也不能顺顺当当做到礼部从五品的官职。而且正如你方才所说那般,沈连青他这人的品性着实令人不齿。为达到目的,什么礼义廉耻都可以舍弃,什么下三滥的事都敢做,如此不择手段恬不知耻,所以在官员中风评不佳,一直迟迟升不上去。”
    “活该!”叶寒愤愤不平骂了一句。
    青川最是喜欢叶寒这真实可爱的性子,忍不住亲了一口安慰道:“你放心,这沈连青不会有好下场的。阿笙这次选沈家嫡长子为太子伴读看中的就是他与世家有仇,他这个父亲为娶世家贵女抛妻弃子,这些年他们母子又受尽世家欺辱,等有一日大权在握对世家下手时,这沈家嫡长子也定不会放过他这个自私无情的父亲。”
    听到沈连青会有此下场,叶寒本应高兴才对,却不由低声感叹道:“沈连青做尽恶事得此下场自是活该,只是可怜了林氏何氏两个无辜的女人。就因沈连青的一己之私,莫名就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结了怨,日日住在一个屋檐下相互折磨,真说不清这孽缘因果里究竟谁对谁错。”
    “心软了?”青川听得出叶寒话里的难受,不由将她抱得更紧在怀。
    叶寒听后摇了摇头,淡淡回道:“我若心软,今日菊花清宴上就不会再三抬举林氏,还亲赐凤钗于她,我只是……有些过意不去罢了。这两人原本可以各有良婿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却因为一个沈连青,都平白被扰乱了岁月,一生受尽委屈苦楚不说,连自己的孩子也备受牵连,尤其是那个何氏,日后下场凄惨不说,连自己娘家也不能幸免于难,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说到这儿,叶寒突然转过身来,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眸甚是认真地看着青川,问道:“青川,有一日你会不会为了你的权势,为了你的家国天下,而抛弃我和阿笙?”
    青川很喜欢叶寒看着自己,就像现在这般,她用那双黑白分明异常清澈的眼睛一动不动望着自己,自己的身影清晰倒影在她的眼中,好像她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一人,“姐姐明明知道,这家国天下于我而言,远比不上你丁点重要。我这辈子所求的从来不是坐拥天下国泰民安,我只求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与你过完这辈子,你莫要丢下我就好。”
    “傻子!”叶寒笑骂一声便转过头去不看青川,可被他握着的手却再也挣脱不掉,就仿佛是月老系在两人之间的红线,缘定今生。
    青川追着贴上前去,紧紧拥着叶寒在怀,与她低声耳语道:“我就是个傻子,自遇到你的那天起我就彻底傻了。”
    情到浓时,一切皆尽在不言中,一抹笑,一个眼神,便能胜过千言万语,一个吻,一场的肉/体厮磨也能倾诉衷情。
    青川极爱与叶寒行鱼水之事,他喜欢看她一丝/不挂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娇怯样子,喜欢看着她被自己操得从娇怯羞臊一点点变得娇吟放浪,他喜欢看着她被自己操哭,喜欢看着她完全沉溺在只有自己才能带给她的快乐里,他更喜欢将自己完全融入她柔软的身子里,因为只有在这时他才会觉得她的身心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人的,她的心里终于只有他一人,再无一人可与他分抢。
    “姐姐……”
    肉/体交合意乱情迷,青川边吻着叶寒边不时痴痴地唤着,他想啪啪啪啪啪,但他知道晋江会一剪子咔咔咔咔咔,所以他只能啊、啊、啊、啊、啊~~~~(没声)
    情到深处总与欲望是分不开的,叶寒不知道青川为何偏偏对她有如此大的欲望,而青川却知他得不到满足的欲望只有在叶寒身上才能得到满足,只有她能抚平他漫长岁月的孤苦清寂,也只有她能温暖他从骨子里天生的冷血凉薄,而这一切在清远寺初见时便早已定好了。
    姐姐,我注定是你的,而你,也只能是我的!
    ※※※※※※※※※※※※※※※※※※※※
    今夜除夕,本来想给大家上点肉,添盘菜的,但,唉……晋江这德行大家也知道,没办法,只能剪剪剪剪剪了,大家莫要怪我呀!!
    新的一年,还是祝各位小仙女们越来越美,赚大钱,当富婆~~~~~~~~~~~~~~~~~~~

章节目录

叶落惊寒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佩尔朱克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佩尔朱克并收藏叶落惊寒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