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冬至那日过得太过舒爽惬意,自那之后秦似道就如上了瘾一般,每日都让士兵出营到山林里为他打新鲜野味,然后拿回来趁着野畜还活着立即宰杀,或整只在空地上炭火烤炙,又或切成如纸薄的肉片就着煮沸的雪水下锅涮烫蘸料吃,反正每日变着法各种吃喝,不见重复。不仅如此,秦似道嫌一人吃酒无聊,不是拉着魏达就是拿着酒满营乱转找酒友吃友,陪他一同吃喝划拳,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来者是客,只要秦似道不走或无何异样,无论他做得多过分多胡闹,魏达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然,对秦似道这些日子在城外军营的所作所为,身居城内的叶寒也是一清二楚,每日守城将领都会把观察到的魏达军营情况分早、中、晚三报送到她手里。
    现在叶寒手中拿着的就是刚送来的午时军情文信,信上内容与这几日没什么不同:魏达军营平静,秦似道依旧一天到晚胡吃海喝乐不思蜀。看后,叶寒的反应与这几日也基本差不多,都是静默一会儿,再轻轻合上手中谍报,放置一边,不再理会,而今日却有了些许不同。
    这次叶寒并没有将手中军情文信放置一旁不再理会,而是一直拿在手里,不曾放下,抬头对常嬷嬷吩咐道:“今日雪大寒重,你让秋实备上一些暖身驱寒的姜糖羹,我们去给阿笙还有朱老夫子送去。”
    一贤堂地处偏幽,下雪的天更是静谧无声,安静得很,一进竹林就能听见朱老夫子沉稳有力的教课声从正堂内传出,叶寒来得有些早,不好打扰朱老夫子授课,便轻手轻脚随小童去了旁边偏房等候。
    琼枝碧竹凌寒,碎玉角檐傲冬,无意偶摇一树,人间白梨凉风。
    许是脑中一直想着事的缘故,叶寒并未觉得自己在偏房中等了有多久,当看见下课后背着小布包兴奋朝她跑过来的阿笙,她也颇是惊喜难掩。
    “娘亲,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阿笙了,特地来师公这里接我下课?”娘亲这段时间忙于城外大军之事,总顾不上他,他已有好久没这么赖在娘亲怀里被她抱着了。
    朱老夫子也走了过来,叶寒起了身子微微行了一礼,然后低头对阿笙说道:“上了这么久的课饿了没?娘让秋实给你准备了暖乎乎的红年糕,还有桂花芋圆糖水,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娘与你师公有点事要谈,你等下娘好不好?”
    “嗯嗯嗯!“阿笙是个懂事孩子,虽然有些舍不得叶寒,但知道大人谈事小孩子不能打扰,还是乖乖点了点头,放下身上的小布包在偏房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等着叶寒回来。
    一贤堂正堂雅致静幽,书香浓郁,最是适合稚子幼童的朗朗读书声,现下无端在此说起阴诡战场之事,实乃生生亵渎了此方纯洁安静,委实可惜。
    “夫子看过,可觉如何?”今日城楼守将送来的书信,还有前几日的,叶寒都一并带了来,都一并给了朱老夫子亲眼一看,看来心下已隐隐约约有了几丝定断。
    信不多,字也不多,上面内容更是几乎相同,但朱老夫子放下信纸的手却有些发沉,不似往常那般轻松,话也沉重道,不似方才授课时那般沉稳有力,“自冬至那日起,乃至今日,秦似道皆穿紫服未曾换过,可见这魏达军营真不是如我们在城楼上亲眼看到的那般风平浪静。”
    叶寒很是认可朱老夫子的话,“在秦似道再去魏达军营前,我就曾暗中与他立下一则约定:若魏达军中无事,衣着常服打扮即可;若察觉有异,便以紫服传信;若是异常危急,便以红装警示。冬至那日接到他紫服示人的消息,我虽惊慌失措但心下也存了几丝侥幸盼着一切自会转危为安,可一连数日秦似道皆以紫服示人,不曾变过,魏达军中异动必然不小。”
    “你是觉得不日魏达将会大军攻城?”朱老夫子顺着叶寒的话猜测出她所担心的万一可能,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他心中的猜测担心和万一可能。
    明窗薄透,一眼便能看清窗外青竹亭亭枝影交错,可人心隔了一层薄却不透的肚皮,纵是穷尽双目也识不清那层肚皮后究竟是何人心。
    叶寒轻叹了口气,有些犹豫难定,“这只是我的一种直觉罢了,我也说不清有多少肯定在内。尤其是暗卫将大风关内的情形传了回来后,我更是对魏达这个人看不清摸不透,纠结得很。”
    大风关内的消息也是这几天收到的,朱老夫子也早已知晓,所以对叶寒的犹豫不决还有苦恼自是理解,有些感叹道:“你的纠结,何尝不是魏达经历过的、正在遭受的纠结。这大风关的守将王子天与他是结拜的异性兄弟,两人一同出生入死多年情谊深厚,若论成王败寇处之,魏达自是早将他给杀了,以绝后患,可他却偏偏留了王子天一命,只将他囚禁起来未伤他,可见魏达心里还是重‘情谊’二字的。”
    “这人心多变,谁又能真正摸透,他魏达当日可以不杀王子天,今日也可以不杀王子天,可并不代表他明日不会杀王子天。”现下他们与魏达大军只隔了一围城墙,援兵未到城内兵力空虚,叶寒不敢轻敌,因此凡事都只会往最坏的打算想,“同理,魏达也许念及这些年在西境的旧人旧情可以暂时驻扎在城外按兵不动,但谁又能保证哪一天他心血来潮突然偷袭而来,到时你我该如何自处,而并州城数十万无辜百姓又该怎么办,夫子你可想过?”
    一刀起干戈,何人见玉帛,白骨森森如山里,谁人可辨子与嬷?这便是战争的残酷,即便是已活了大半辈子,看尽了人世沧桑,朱老夫子还是不忍看见烽火再起后的山河破碎伏尸千里,本是无辜人却白白丢了一身性命,可不令人哀之叹惜。
    “王妃今日来,想必心中已下了决断。”这话是毫无疑问的陈述句,可见朱老夫子内心很是笃定。
    叶寒点了点头,回道:“青川东征长安,离去之时把整个西境交托于我手上,我自知肩上责任重大凡事皆三思而后行,不敢行将踏错半步,所以这段时日我一直谨慎处事一切求稳,从不敢主动去惹事端。可这次,我想冒险一次!”
    叶寒行事朱老夫子自是了解,冒险二字能从她口中主动说出,必是手握能制敌取胜之利器才敢行如此大胆之举,“不知王妃想如何冒险一试?老夫愿闻其详。”
    “先发制人,主动出击!”叶寒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回之。
    “……”,朱老夫子措不及防被叶寒所听之言惊愣一瞬,难以置信眼前纤弱女子竟有如此魄力豪迈之举,着实令他刮目相看,“王妃是想趁其不备主动宣战,抢占先机。”
    “对!”叶寒一口承认道,然后细诉她如此决断缘由,“我虽不如众位将军懂军事会打仗,但与魏达大军对峙的这些日子,我也渐渐想明了一些事:魏达突然率大军而归,兵临城下却一直按兵不动,如此自我矛盾之举如在大风关对王子天的态度如出一辙,其中缘由我想不仅仅是因为顾念旧日情分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恐怕是魏达对并州城内的所有兵力及其部署一无所知,心存忌惮所以才迟迟按兵不动,不敢来犯。”
    “我方故布迷阵,敌方不知虚实,长久对峙才形成了现下这一相安无事的微妙平衡,可是这些天秦似道在魏达军营向我们传递的信息已表明,这种微妙的平衡正在倾斜,正在被打破。而观双方兵力强弱,我并州城难有胜算,所以我才想兵行险招先发制人,只有出奇才能制胜。”
    无可厚非,以当前形势来看叶寒所作的分析及其得出的相应对策,即便是众位将军在此所想也与之差不了多少,朱老夫子也自是不会反对,可他还是有一些过于保守的担心,“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若不能首站告捷,重挫敌军,王妃应知,这后患将会无穷,依魏达的性子,势必不破并州城绝不会罢休。”
    对于朱老夫子所说的担忧,叶寒并不在意,“当冬至那日接到秦似道第一次以紫服示人的消息时,我亲上城楼观之,当即便在城楼上召集了众将领,当场便下令并州城即刻进入备战状态,经过这几日的准备部署,现下万事俱备,剩下的就看秦似道何时红衣报信了。”
    “王妃就这么信任秦似道此人?”朱老夫子浅笑问道,话虽问句却无丝毫质疑之意。
    说真的,对秦似道莫名生来的信任,叶寒自己也说不清,“以往观秦似道只觉他平庸无能又贪生怕死,不是可托付重任之人,最初派他去魏达军营也不过是随意之举,没想过他能做什么事,帮得上什么忙。可这些日子他在魏达军营里灵活善变出生入死,三番两次及时将消息传出来,着实让我对他不得不另眼相看,我总感觉以前看到的秦似道其实都是假的,他的平庸无能贪生怕死都是装出来的一般。当然,这也只是我毫无根据的猜想罢了,不过我相信青川,他既然留秦似道在身边这么多年而不弃,想必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只不过我们都不知道罢了。”
    秦似道不足信,但青川的眼光却不得不信,对这个自己一手交出来的高徒朱老夫子自是放心的,“以青川的周全心思,你我不知道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这话叶寒深有同感,别的事她不清楚,但青川对她一向是用心至极,平日里去趟军营都得先将府中繁杂事务处理完再走,就怕她累着,而这次他远去长安千里之远,即便他早将西境事宜都安排妥当恐怕也是不放心她的,叶寒深信青川定还留有后手,以防的就是如魏达这般突然而至的意料之外。
    局势如此,箭已上弦,开战不过早晚之事,朱老夫子说道:“王妃此举想必已与众将领反复商议过,无需老夫再多做指点,老夫只想多嘴问一句,不知此战王妃心中胜算究有几成?”
    “七成,”叶寒如实回道,“最多七成:四成占人和,两成抢先机,而剩下的一成我赌魏达多疑,不会贸然出击。”
    朱老夫子继续问道:“那余下的三成未知变数,王妃可能承受得起其带来的不利结果?”
    既已决断便不可前后瞻望抱有犹豫,哪怕是有一丁点也会在关键时刻干扰主将之思影响成败,朱老夫子此问此意便是在帮助叶寒清扫干净她决绝中还残余的几丝优柔寡断。
    叶寒听后沉思一瞬,然后冷静回道:“这余下三成确实非人力可能控制:一来魏达心思多变,实难猜测突袭之后是否会彻底激怒于他引起强烈反击;二来战事胜败也看天命,谁也不知这老天爷到底会眷顾哪一方;三来我援军迟迟未到,远水实在难解近渴。”
    “是呀!若不是城外军营忽生异端,有进攻之象,我们也不用冒险先下手为强以求自保,谁不想等援兵赶到,不用大动干戈,稳中求胜。”时局逼人,都是无奈之举罢了。
    叶寒倒没有这么悲观,“这夏州褚州的援兵是难以及时赶到,可这东边,朱老夫子难道忘了,也是有援兵的,而且还近?”
    “东边?”朱老夫子困惑不解,魏达从东而来,沿途早已被他攻陷占据,何来援兵一说。
    叶寒只做浅笑,不做解释,只隐隐期盼说道:“只要半月,不,也许最快十日就行,只要东边的援兵及时赶到,与并州城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这一战我们便彻底赢了。若是援兵能在魏达大军生乱之前赶到,说不定还能免了一场烽烟战火,不见伤亡。”
    可惜老天总不遂人愿,叶寒这一太过美好的希望终是在小寒来临的前两天彻底落空了,因为那日黎明天未亮之前,秦似道便换上了一袭大红如火的华袍,在铜镜前细致收拾好干净面容,深深看了一眼镜中那一袭红衣裹身的陌生男子,手腾起云袖在半空中潇洒一挥,用一袭如夜黝黑的斗篷暂时遮盖住全身火红,然后转身便没入了冬日长夜难醒的蒙蒙黎明里。
    帐内一片死寂,仿若一烛火焰瞬间死在了黑夜里,再也不见。
    再入魏达军营,一住便混混噩噩过了数十天,在这些看似极不着调的日子里,秦似道早已将魏达军营里里外外摸清了个干净,即便是天色未明,周遭还混杂着浑浊发暗的夜色,但借着对军营的熟悉以及沿途寒风飘摇里似灭欲灭的昏黄火把,秦似道如一道无影无形的鬼魅在还是黑暗满布的黎明中悄无声息地向马厩溜去。
    自那日冬至无意在魏达帐外偷听到他们的谈话,这看似风平浪静的军营便开始暗流涌动渐渐翻到明面上来。最初只在深夜无人时才能偶然听到营中响起几声鬼鬼祟祟的悉索脚步声,可到后来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还经常夹杂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以及火雷刺鼻的硫磺味。
    而到现在,可能是觉得他孤身一人在此,对他们形不成什么威胁,这样神秘危险的事便没再有所忌讳,经常从天一入黑到冬日初升之前,军营便开始吵杂乱成一团,而借着漫长黑夜和狂风暴雪的遮掩,这一切如海下的暗潮汹涌,很难被并州城楼上的士兵察觉到。
    思绪间,秦似道已经不动声色溜到了战马马厩处,此处马多人少且处于军营边缘处,不易被发现,更重要的是适合他接下来的计划。
    魏达还有他身边那个多疑谨慎的副将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他之前一连几日穿紫服向城内传递消息,虽正常不明显,但还是让这两人多少起了些怀疑,他只好借衣服脏了的借口脱下作罢,不敢妄动。可这些天魏达军营里的异动越来越大、越来越令他胆战心惊,亲身处于这一方异动之中,他自是清楚魏达这是要干什么,可惜他现在深陷敌营回不去,又被怀疑传递不出消息,万般无奈之下他才只好趁今日天亮之前冒险行事。
    黎明之前的天最暗,而每每此时并州天亮之前都会刮起一阵风雪,虽短暂却狂暴无情,军营里的士兵都不是西境本地的兵,不熟悉此地无常天气,也承受不住这般风刮雪打,往往此时都会躲进帐中避开风雪,等这段短暂风雪停了之后再出来,而这恰恰是秦似道为自己选好的绝佳时机,冒着风雪严寒在马厩中艰难做着准备。
    旭日初升,当东方最早一束浅金色的暖阳落在苍茫无垠的大地上,并州漫长如一世的黑夜终于过去了。风雪是刮走了天穹上帮人行恶的黑暗,但也间接帮其掩盖了昨夜罪恶发生的一切痕迹,白雪皑皑银妆素裹,在旭日朝阳的照耀下,一切美好若梦,岁月静好。
    战马不似兵器□□那些个死物,最受不得惊,方才晨初时的那场风雪刮得这般大,也不知马厩里的那些战马起了慌乱冲出栅栏没有,所以风雪一停,最先从营帐中出来的便是负责马厩的士兵们。
    “是谁躲在马厩里?”
    马厩一侧里,正在检查马匹有无缺失的一个小兵突然瞧见一枣红马匹之下竟有一不小的黑色之物蠕动欲站起,于是立刻拔出腰间佩刀,对着那一未知逐渐变大之物故作强硬问道。
    “是我!”秦似道转过身来,很是鄙视看了眼吓得心肝快碎了的马厩小兵,边掸着身上的雪粒边吊儿郎当说着,“瞧你那怂样,还是个当兵的,也不怕丢人。快过来给本将军拍拍雪,方才晨初那场大雪差点没刮死我。”
    秦似道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没少与魏达军营里的士兵进行男人之间的话题交流,颇受欢迎,虽不能在这里混成一老人,但也是个人人都认识的熟脸,眼前这个马厩小兵就曾与他喝过酒吃过肉聊过女人,算是相熟。
    “秦将军,方才那场大雪下得这么大,你怎么会跑到马厩这里来?”马厩小兵边帮他拍着雪,很是好奇问道。
    “我方才见雪停了便想到这里来牵匹马出营溜溜,没想到这风雪又倒了回来,又刮了一阵小风雪,我没处躲,只好藏在马厩里暂避风雪。”秦似道说谎不打草稿,张嘴就来,再配上他相应的神情语气还真是让人真假难分,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外地人呢,不骗他们骗谁,“对了,这事别出去给我乱嚷嚷,小心我让你们魏将军了结了你。”说着,秦似道还不忘威胁道,直把这小兵骗得愣愣得没生怀疑。
    整理好衣衫,秦似道又变回了威风凛凛的将军样儿,抬头望了望头顶蔚蓝如洗的天,然后对一旁马厩小兵吩咐道:“出来得早,早饭都没吃。你去伙房把本将军的早膳端来,记得让伙夫头亲自给本将军做碟马奶糕,要软一点,多放点糖,别一天抠抠搜搜的什么都舍不得放。”
    马厩小兵望了望后面一长排还未点完的马匹,有些为难道:“秦将军,不是属下不想帮你拿早膳,可我今早的工作还没做完就擅自离开,我们头儿要是知道了我是要受罚的。”
    秦似道很是霸气一把抢过小兵手上的纸笔,很是无所谓道:“不就是点个马匹数量,有什么好为难的?这样,我在这里帮你数马匹,你帮我去伙房拿早膳,如何,这样没意见了吧?”
    虽然明知道这位秦将军有些不讲道理,但人家毕竟是将军,他一个小兵再不愿意也只有听话的份儿,只好令了命去伙房帮他拿早膳。
    晨风微拂从马厩另一端吹过来,风劲不大,却足够将马厩里的味道吹进小兵的鼻子里,让他刚走出没几步的脚不禁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很是疑惑地望着风吹过马厩的地方,冻得微红的鼻子使劲用力吸了吸,好奇望着这里唯一的人问道:“马厩里怎么有一股酒味呀?”
    秦似道下意识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故作镇定回道:“这个,我怎么知道?”
    小兵本也无意怀疑秦似道,只是处于职责所在随意一问罢了,见秦似道也不知,便径直向马厩深处走去想探个究竟。
    秦似道见状,心下一急,见周围反正也四下无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前几步跑到小兵身后,趁其不备双手抓住其脖子用力一折便利索了结了小兵,然后将其尸身藏进马厩里不让人发现。
    风雪已停,魏达军营开始活跃起来,再过不久这处于军营边缘的马厩也会变得人多起来。时间不等人,秦似道拿起马厩里未泼完的酒坛将几只绑满布匹稻草的马匹全泼满烈酒,一时马厩里酒香四溢远远掩盖住了马厩原始的粪便臭味。
    泼完酒这不过是其中一步,接下来秦似道拔出小兵身上佩刀,沿着马槽将战马身上的缰绳都快速割断,然后再将朝着军营东南方向的栅栏打开,到此,一切准备就绪。
    秦似道骑在一匹战马上,走到一侧栅栏之外远离马厩,麻利从身上掏出一管点火的火折,见明火熠熠跳跃火折之上,然后扬空一扔,生着明火的火折准确坠落至那几匹散发着浓烈酒香的战马身上,接着便立即听到战马嘶鸣一声厉叫,那几匹瞬间变成一团火球的战马经不住火烧之痛,马蹄一扬便跳出了马槽,直接往被早打开的栅栏方向冲去。
    战马不似兵器□□那些个死物,最受不得惊,一匹惊鸣必惊起万匹嘶叫,一马当先必带起万马奔腾,一时间马厩乱成一团,没有缰绳束缚的战马渐渐形成一群规模庞大的马群,如一群没头苍蝇般跟着最初那几头浑身是火大战马直向军营的东南方向奔去,而那里则是魏达大军的□□库所在。
    “砰……”
    秦似道骑在马上,望着军营东南方腾升起的巨大火焰,中年写尽沧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一笑,那是对他计划初成的自我鼓励,也是对他默默无闻半生的一个交代回答,但这一笑却异常短促,不敢多留一瞬,因为他知道□□库爆炸之后,很快就会有人查到马厩这里,他不能再此多做停留,欣赏自己的杰作,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然后牵马一转,便立刻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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