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被侍从们簇拥到王座下首的石椅上, 国王和王后对他点头示意。庭院中的人们猛然发出一阵高亢的欢呼。那个和牛站在一起的男孩已经绕行到牛尾部,一个利落的起跳,双手在牛背一撑, 整个身/体险险翻过牛角, 落在了巨大的公牛面前。
    宴席边的琴师们弹起了欢快的旋律, 有人给男孩戴上花环。乔伊斯身边的侍女低声说:“阿斯顿今年得到的赏赐一定不少吧, 两位陛下都很喜欢他。”
    “是啊, 看起来他又能多活一年。”另一个侍从有些嫉妒地说:“他也算人牲当中最走运的了, 如果不是遇到了神官——”
    话题到这里止住, 乔伊斯感觉到了他们悄然的注视。他一回头, 那些人的脸都低了下去。
    乔伊斯转过头,就听到侍女轻声斥责:“当面议论神官, 你太失礼了。大人提拔阿斯顿自然有火神的旨意,他的才能超过一般人。”
    说话间,头戴花环的少年已经走到了乔伊斯面前, 俯身将额头虚点在他的脚面。有一瓣金红色花瓣因此掉下来,落在了乔伊斯的足尖上。
    第一次有人当面跪拜,乔伊斯忍不住紧绷了一下。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向后缩脚的冲动, 僵硬地保持坐姿。少年稍稍起身,极其自然地坐在乔伊斯的椅脚边。
    这时候,乔伊斯才发现他的侧脸相当美, 就像是博物馆中的大卫雕像。眉目间有一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勃勃生机。
    下一个表演是一群穿着女神服饰的姑娘在跳舞。不少坐在席间的官员也站起来, 跟着手舞足蹈。大盘的肉, 水果和酒上了席面, 转眼就空了。乔伊斯拿起一个葡萄, 小心地放进嘴里。
    甜, 甜极了。丰沛的果汁立即充溢了他的口腔。这和他在小阁楼偶尔能吃到的葡萄根本是两个物种。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又那么不真实。
    祖父说过那个陶罐的形制图样太过现代,根本没人会相信它是文物。但是他现在确实看见了陶罐上绘制的一切。这到底是他梦中的狂想,还是一个真实的古文明?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打量周围。站在身边的侍从,那些弹奏竖琴的琴师,走进中庭和女孩们一起舞蹈的贵族,上首正在往嘴里灌酒的国王,和因为太瘦削,有些撑不住宝石项链的王后。他们的行为,服饰,每一个细节都环环相扣。这不是他可以想象出来的东西。
    “神官,请带领我们去火神殿。”
    这曲舞结束,国王和王后都站了起来。乔伊斯也跟着起立,突然发现自己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让我们把这一年的丰饶献给火神,祈求祂的护佑。”国王说道。
    这一次,先前为乔伊斯开道的侍女没有上前,反而向后退去。正午耀眼的阳光照在他眼睛里,让他突然有了一种失明的错觉。
    一个若有若无的东西碰到了他的脚跟,才让乔伊斯从瞬间的慌乱中清醒过来。他微微垂眼,看到了跪在一旁的跳牛少年。他俯伏在地,指尖再次轻轻推了推乔伊斯,方向是右前方一条下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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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一下,博物馆也仿造了火神的神殿吗?”游客们嘻嘻哈哈地在庭院里玩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女孩找上了作为向导的美国考古队员。
    “抱歉女士,目前神殿遗址还没有被发现。”他照着卡特伯爵的嘱咐回答。
    “啊,那为什么《真实和谎言》里会有神殿呢,它真的存在吗?”她有些失望地追问。看新一期的连载的时候,最吸引她的就是对神殿的描述了。深藏在火山中的半天然的殿堂,通往它的道路上硫磺的气息会让没有准备的人陷入昏迷。神官和王室成员进入石室,那里有会不时发出呼吸声和叹息声的火神半身像……
    “当然是假的。《真实与谎言》就是最大的谎言。”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的斯考特博士一听,立即快步走向了他们:“在火山腹中的神像?太荒唐了。把这段话记下来——”他对助手说道:“阿瑟爱文斯和卡特虚构了米诺亚古文明,却无法在信仰上自圆其说。历史上不存在没有信仰的古文明,而克里特岛的考古发掘至今没有找到所谓米诺亚的信仰基石。因此卡特不惜编造了一个不存在的神殿,这种做法是他们的惯用伎俩。他们能用墙上的几个斑点污渍仿造出几百幅画,自然也可以凭空想象出关于火神崇拜。”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刚才因为爬山而气喘不已的身体好像恢复了青春。”抓到你了。”斯考特想:“评审团一定会选我的,因为我揭破了这个惊世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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