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经历了这半载的烽烟沉沦,全天下的修仙世界似乎步入了罕见的沉默与寂静阶段,各门各派都忙着韬光养晦、整顿内务,纷扰渐少,兵戈日稀。
    比方说,天一派的普通弟子们,早已全身心的投入到巴结门徒老三的阵营中,人人都明白,如果站错队、进错组,未来是会被新掌门给穿小鞋的。就目前看来,众多鼠目寸光的弟子普遍认为门徒老三接任掌门理所当然,所以都投身到这一组别中,毕竟“天一子”早就明确指出门徒老三就是接班人,并从未更改。
    一日,自知时日无多的“天一子”召集来黄靴、门徒老二、门徒老三,于天一派的会客大厅内,准备考验测试一下这三个徒弟。这种形式可以更加直观的对比出三个徒弟的能力,比议事商讨从效果上强得多。
    “徒儿们,为师老啦!不行咯!为师年轻时,曾名义上一统天下正派,只为求得一个安宁的修仙环境,盼着自己及徒弟们早日悟道飞升。不料近年来,静霞山庄的阴风先生权力欲望日盛,裹挟走了包括滴水洞在内的多家正派,我派逐渐式微。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由盛转衰是每一个门派都必然会经历的发展过程,为师已经看淡了。今日邀请你们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假如为师某一天驾鹤西去了,今后你们当上了天一派的掌门人,会怎么做,采取什么措施,如何来管理和经营本派?你们各自分别谈一谈自己的观点和看法,不必拘束,畅所欲言。”天一派掌门人“天一子”胡须颤抖着说。
    与“天一子”相向而站的三位徒弟,互相之间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她,用眼语表达了一番受宠若惊的惊骇之意。
    “既然两位师弟都不肯先开口,我是大师兄,那么我先来说。假如让我当上了本派掌门,首先我会遵照师父的遗愿,继续一统天下正派,争取联合中立阵营,并力争扫灭魔教、肃清邪派。要当掌门人,就当一个有责任感、有正义感、顶天立地的天一派掌门人。”黄靴义正言辞地说。
    黄靴说完后,现场好一段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沉默,不知是为什么。
    直至过了老一会儿,才有人继续发声。
    “那个……我是二徒弟,那么接下来,我来讲几句吧。我……我……我觉得吧,本派如果能在乱世中明哲保身、长治久安,固然是最最重要的。保护好每一个徒子徒孙的性命安全,尽量做到与世无争,才比较有意义。额,徒儿无能,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望师父还是另选贤能担此大任吧,例如三师弟,我觉得就很合适、很靠谱。”门徒老二唯唯诺诺地说道。
    “师父,对于今后治理本派这件事,徒儿没什么可说的,徒儿的心意与您一致,您心里也都明白。师父平生最看重的,就是本派‘天一道’功法的最高境界‘炁体源流’,若能凭借此功法光大本派,则是最佳选择,徒儿懂的。”门徒老三知书达理、文质彬彬地说道。
    当“天一子”听完三个徒弟的发言后,脸上流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而且,单单唯独在门徒老三说完之后,才显露这么一种表情。
    “很好,你们都很棒,都很优秀。好啦,今天就聊到这,各自回房打坐修炼去吧!”做师傅的连连点头,用温和的语气哄着徒弟们散开。
    三位徒弟恭敬的出门退下后,走着走着,就分别挪到了道路的两侧。
    三人刚走出会客大厅的大门外,门徒老二和门徒老三马上就肩膀搭着肩膀靠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说有笑、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俩的哥儿们感情或义气,显得不太正常、非同一般。
    而走在道路另一侧的黄靴则是孤身一人,斜眼望着二师弟和三师弟那副猥琐的窘态,心中有苦说不出、有怨不能放。
    而此时的鹊仙岛,庭院围栏的石杠上,黎露与唐党阳正背靠着背,倚座在那里,小介隐一直没有消息,心中无尽烦忧。
    “夫君,这些天,我们向中原都发了这么久的‘寻人贴’,却还是杳无音讯。你说你,无非就是去了趟空灵湖夺水晶球,怎么就把一个大活人给弄丢了呢?”黎露情不自禁的又发出了一个女人本能的唠叨。
    “娘子,你怎么又……哎,在进入湖底之前,我也没有把握,不知能不能成功说服零毛叟前辈,甚至怀疑会身死湖底,所以故意不带隐儿下去,更何况,隐儿没有没有我这样深厚的魂力与水性。”唐党阳再次解释道。此前这过去的半年光景以来,黎露已经盘问了这件事很多次,唐党阳却始终不厌其烦地解答。
    “哎哟!”突然,黎露捂着自己的肚子嗲声嗲气地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娘子?肚子不舒服吗?”唐党阳吓了一大跳,连忙嘘寒问暖道。
    “他踢我!”黎露眯着眼睛叫道。
    “什嘛?你又怀上啦?哈哈,太好啦!我说这些天,你这肚子怎么又鼓大了些呢,还以为你又长肉发胖了。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我?真调皮!”唐党阳望着娘子黎露调戏道。
    “不瞒着怎么给你惊喜呀?当然要多瞒你几个月啦!只可惜,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那样……不见了。”黎露表情变幻的很丰富,从欣喜、嘚瑟,再到失落、难过。
    “娘子,忘记过去的那些个不愉快吧!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老是回忆那件事,会让人伤神,不值得的。我们要努力把这第二个孩子给照顾好了,这次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唐党阳道。
    “嗯嗯!”黎露抿嘴一笑,答应道。
    “接下来的这几个月,我也就先不出岛了,等你分娩产下我们的宝宝之后,我再约零毛叟前辈去寻找其它玄晶矿石的下落。”唐党阳道。
    “对了,都忘记问你了,‘木’属性和‘火’属性的玄晶矿石,现在有消息了吗?”黎露问道。
    “原本一点线索都没有,就在三周以前,零毛叟前辈用水晶球为我卜算了一下未来事件的预兆,‘木’属性的玄晶矿石已经成了一圈碧玺手链,佩戴在西域妖怪‘天榜三男’中的老三的手上,并预言我可以拿到它。‘天榜三男’中的‘采花上仙’水蛭男,是个性情多变的风流妖怪,听起来觉得挺凶险,但是预言都说了我能成功,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至于‘火’属性的玄晶矿石,水晶球只显示出了一位已故前辈的名讳,并没有预示出其它任何画面,也不知代表着什么意思,那位前辈的名字叫做‘炙阳罗刹’。”唐党阳道。
    黎露颇为震惊的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再说话,但是心中却不由得惊起了某种忐忑的波澜。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沙漏流转,夏过入秋。
    鹊仙岛的一处庭院屋舍内,又逢黎露临盆生产,又是唐党阳在一旁守护,多么熟悉的画面,大约九个月以前就发生过这同样的一幕,当时,女乞丐还充当接生婆的身份在场。不一样的,则是这次唐党阳请来了岛上专业的接生婆,还邀请了郭玲等岛上的众多的女弟子,共同围绕在房屋内外拱卫,生怕再遭遇台风之类突如其来的怪事。
    由于“玉女祖师”和“涅槃天尊”前不久偷偷摸摸的携手云游去了,故岛主“玉女”此番并未到场。
    “露儿姐姐,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患难与共的好姐妹,你啥也甭管,只需躺在里头使劲生,把婴儿生下来就行啦!别害怕,外面有我们这么多姐妹们替你守着呢!这回保准不会有事。”郭玲站在屋外众多的女弟子人群中,笑容满面,向着屋内的黎露叫唤道。
    郭玲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谁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平日里除了跟“玉女祖师”关系好以外,跟其他同门师姐妹关系都不算太融洽,这里头也包括黎露。所以在这种背景下,郭玲喊出这么一句暖人心的话,看似温馨,实际与气氛很不协调。根据郭玲与黎露的私人感情,她俩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多好,她这一喊,站在周围的其他女弟子纷纷觉得很奇怪,都用诧异的眼光盯着她看。
    不一会儿,房子里面就响起了黎露疼痛的叫声“啊——”,一位崭新的婴儿即将诞生。
    经过了接生婆和唐党阳的一番折腾,孩子总算被黎露给生了出来。
    这一回,生的是一名女婴,刚生下来就被接生婆用温暖厚实的红布包起。
    只见那位接生婆当场开心地叫起:“黎露姑娘,恭喜恭喜呀!和您一样,生的是位小仙女。”
    谁知,就在这时候,一个蒙着面纱、头包黑布的白衣人从屋顶上突然跳落,并以奇快的脚法和步速强行冲进屋门,“啪”的一下,一掌劈死了接生婆,然后抓起婴儿就往外跑,说时迟那时快,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那个白衣人如白驹过隙、风驰电掣般,一个金光闪过,立即飞身不见。
    “谁?那是谁?”亲眼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力制止的唐党阳,疾速冲了出屋门,眉头紧锁,愤怒地咆哮道。
    直到这时,现场才有少许女弟子们哭诉和尖叫,其中一名女弟子说:“天呐!太可怕了!刚才……那是什么人?真的……好快,我都没看清。”
    “啊——!吓死我了,我看到了那个人,他蒙住了脸。”另一名女弟子惊呼道,边说,边瑟瑟发抖。
    “呜呜呜呜……呜呜呜,完了完了,露儿姐姐的孩子又被人抢了。”个别心肠好的姐妹搞懂了发生了什么,为黎露感到难过。
    现场瞬间乱做了一锅粥,唯有郭玲站在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抬起衣袖遮挡住她涂得通红的殷桃小嘴,正在无声的窃喜、发笑。
    屋门前,唐党阳发直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光泽,无比的绝望与空洞。
    屋内,躺在床上的黎露不惜硬挺着刚刚分娩的身躯,强行运功跳了起来,嘶哑着喉咙唾骂道:“不!不!不——!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狗贼?上一回借着台风夺走我的孩子,这一回又来了,我知道是同一个人干的,可究竟是‘谁’?”
    每当黎露失态的辱骂别人时,看上去都有一种泼妇般的嘴脸,但是细想,若把这种事无论换在谁的身上发生,那个人也必定同样会变成泼妇,除非,那个人没有感情。
    因此,黎露的这种失态并不能佐证她是个没心没肺的泼妇,恰好相反,她的疯狂与无助,衬托出她是一个深爱着自己孩子的好母亲。
    鹊仙岛外,隔海相望的大陆另一端,那名蒙着面纱、头裹黑布的白衣神秘人,正是静霞山庄的掌门人阴风散人。时至今日,他的的确确果然变身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变态!专门抢别人的婴孩来玩,而且专挑唐党阳、黎露夫妇下手。
    至于阴风散人为何每次都能抓准时机,在黎露刚好即将临盆的时候下手,很显然,他必定是找了个暗通消息的内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黎露小丫头片子,当年,你抢我‘定魂珠’,逼得我凶性大发,亲手断送了我儿子的性命,这次,我也要让你体会同样的痛苦,血债血偿!”阴风散人贴胸抱着红布女婴,一个人站在海岸边自言自语地发泄着,狂笑不止,并接着说:“你的第一个孩子已经成为了我忠实的奴仆与徒弟,这第二个该如何处理,才能实现对你最大程度的伤害呢?让我想想,嗯,你的长子唐东拓的使命已经定格为长大之后杀死你,儿子杀亲生母亲,这个计划堪称完美!那么,你的女儿,如果也让她去杀死你,就显得没有创意。这可怎么办呢?咦!有了,促使他们相爱,让你的儿子将来娶你的女儿为妻,让你的血脉丧失伦常,这主意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年过花甲的阴风散人,在修仙的道路上折腾(忙活)了大半辈子,从联手义弟“炙阳罗刹”设计铲除异己,到孤立天一派称雄整个正派阵营,数十年过去,到头来,只不过使自己变成了一个机关算尽的变态疯子。
    也许他的疯癫与变态,他自己还感觉不出来,实际上,他已经彻底疯了,疯得不要不要的。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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