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泽那不惜自损也要特意针对于关节的反制手段让白以樊难以大展拳脚,处处迫受牵制,纵使制胜先机近在咫尺,可在白皙泽那史无前例的手段影响下,他却是极难称心如意。
    “也该动真格了啊。”无视掉腕间不小心吃上一剑而带起的酥麻,白以樊递手疾如风,竟是当空摘下了速度快到肉眼难以视清的腾光,将其于转瞬捏成齑粉。凝望着不远处的蓝发飘飘,他的嘴角掠勾餍足快意,脑海之中尚留的犹豫更是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定下气来的白以樊不再以迅猛攻势压人,反倒是双足跺踩身下龙爪图纹,悍然踏出地动山摇。在一众惊呼声中,原本还只是停留在栩栩如生的走笔图纹,居然有犹如画龙点睛般的惊艳流光拔地而起!
    起升于五指的月牙弧光形如巨龙亲临人间所展示出的神威,绝无拖沓之意的银芒呼啸而出,在无声的寂然中激起日光下的残影连连。在白皙泽的面前浩浩荡荡地划出气吞山河之势,从四面八方飞速席卷。
    “以人力作为主导来亲身牵动灵气,而非是随波逐流地应受天地灵气的引牵,想法倒是不错。”仅留独臂的敦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眼角暗浮欣赏之色的同时,又不对其中遗憾加以半点收敛;至于在他身边那位现如今还是名声不显的斗笠男子,则是同样不掩饰眼瞳当中的可惜与哀伤。“只可惜.....”
    “择道觉悟时间过晚,虚度了最好的光阴,浪费了本来可以前途无限的天资。”刘墨续接上了敦煌未曾说出口的话:“虽然只是少了分毫,却也足够影响他这一生人能够抵达的高度了。”
    “还真是不留情面呐。”敦煌先是瞥了眼面前的人山人海,继而才将视线转移到一旁静坐的刘墨身上:“不过也是啊。”
    既是决意要走修行道,时间便成了关键之中的关键。早上一秒,登峰造极的机会便多上一分,迟上一刻,就越会跌入碌碌无为。
    世代与人相辅相成,关系紧密的彼此注定了两者间的共同进步,上一辈名声鹊起的高手却是在声名正旺时败给后来居上的新人,在这个风云莫测的江湖之中是常有的事情。毕竟两者间的领悟力,天资,包括资源,都已在时光的洗礼下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年一届的盛典让两辈,甚至于三辈的白家人得以同台竞技,但往往笑到最后的,往往都是新生代的后起之秀。而像白以樊这种基本算得上是大哥辈的家伙,能够踏上候选之位,就已经称得上是鱼跃龙门了。
    更别说白以樊乃是在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才幡然醒悟,明白了自己应该走怎么样的路。并不像与之同行的其余四位,皆是自幼便已深谙各自的前程。
    以人力憾灵气,此番作为仰仗的是纯粹的霸道,而霸气却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积攒才能缓缓成型。白以樊二十三岁顿悟此道,哪怕是从此境界得以一日千里,可虚度的光阴却是让他始终难登大雅之堂。
    毕竟气的培养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而练气效率又以十一至二十岁的黄金时段为最高,白以樊刚好完美地错过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哪怕亲眼目睹了那五芒齐显于爪刃的惊艳绝伦之后,刘墨与敦煌却依然会向白以樊投以遗憾的眼神。
    看着宛如狂潮般从四面八方急速涌来的锋芒毕露,白皙泽的内里却是心如止水。他将本是单手握剑的潇洒转而变化成双手凝剑的厚重,但却并非是一般人理所当然所认为的高举过顶,他反倒任由锋刃倾斜下垂,自己仅用合十的掌心,夹住淡红的剑柄。
    “少爷......”眼看着飞沙走石的威胁已是迫在眉睫,可白皙泽的不紧不慢却是给人一种就此认命的感觉,由是,不光是全场观众对此表示出由衷的不解,就连一直陪伴在白皙泽身边的萱萱,此刻也是眼眉紧蹙,掩藏于红桌之下的双脚更是开始了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拍案而起......
    “我倒是想改一下我之前的说法了。”从开赛以来就在闭目养神的刘墨此刻主动睁开了那对乍一看平平无奇,细看却仿似囊括了整个世界的眼眸。
    “为什么?”敦煌在一旁明知故问。
    “在双方硬实力差距过巨的情况下该怎么以剑对灵,我不相信你堂堂一个剑圣会不知道咯。”刘墨显然没想秉着看破不说破的态度。
    “以血润剑,催灵而动。”
    敦煌这边说罢,赛场那头的白皙泽两掌间当即血如泉涌,此前因受自损而入体的剑气在此刻终是在合掌的交相辉映后峥嵘尽显,眨眼便将白皙泽的双手内侧切了个血肉模糊。
    如江河淌下的鲜血在莅临柄端时瞬间蒸发,化作缕缕轻飘柔烟,层层套叠之后,却是在银剑后方勾勒出同羽衣一般的血红袍衣。
    羽衣乘着当空落下的龙吟九天,竟是自有灵犀般翩然而舞,连带白皙泽手中那柄血剑一起扶摇入空,化身为一道若隐若现的残躯,傲立于白皙泽同五芒之间。
    那具残破血影尽管只见半身,但莹然的气焰却是极盛。无头的身影单臂拖剑,待五芒欺身并作擎天之高时,他猛然抽剑,朴素至极的挥击再没有腰肢与脊椎的限制下轻松无比地旋转一周,斩出丝毫不亚于五芒锋光的血色长虹。
    二者对碰,震耳欲聋的爆鸣顿时传遍每一个人的耳畔,这恰似万千长针直捅耳膜的刺痛比起那从中倾泻而出的余威,压根算不了什么,毕竟,后者可是让现场观众们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将死的错觉。
    没等危机扩散至一发不可收拾的窘迫,一直置身事外的白霄终是起指淡显出自身实力的冰山一角,不过只是一记在桌上几乎微不可见的抬手,便叫那大有颠覆全场之势的威赫烟消云散。
    血虹撤白芒,两凌夺阵,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
    “只是,以自身鲜血为代价强催剑灵乃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一步破釜沉舟,一旦败阵,那爪刃锋芒想要夺取白皙泽性命,简直轻而易举。”趁着全场都仍心有余悸的弓腰,敦煌和刘墨终是可以用肉眼望见场中央的狂风不绝。
    眺望着那抹弧光映血,敦煌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如果你所说的那个神冰诀斧不能够一锤定音的话,在没有外人插手的情况下,白皙泽十之八九会死。”
    “能否一锤定音我不敢断言,但至少那小子的局,已经布好了。”刘墨起指朝向最远端的彼岸,敦煌顺势望去,刚好看见有迥异于猩红的蔚蓝破开剑气萦绕,宛如一枚钢针般刺入透明。
    下一息,他的心中响起了空灵至极的声音。
    “神冰诀斧!”
    瞬间,早已婉转成圆的蔚蓝骤放光亮,彼此交织连线,构成一副冰蓝色的天罗地网,将周遭的一切囊入其中,并于转瞬将那包括空气在内的全部,都在须臾间应声凝固。
    冰蓝的天地刮送着刺骨寒风,白日当空霎时不见影踪,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如汪洋的浩瀚夜空,在那其中,有无数细小精灵驮着背后荧光缓缓腾飞,倚天齐聚一堂,逐渐汇出一柄重斧的相貌。
    与周围幽冷清蓝一模一样,那柄巨斧同样以深蓝作为基调。
    一直以来的布局终是在千钧一发的瞬间完成了,这让白皙泽不禁想长出一口浊气,可还没等口中吐息散到一半,喉内喷涌而出的鲜血便是加紧步伐取而代之。
    “咳咳...”白皙泽抬起右手,下意识地想要用掌心擦去嘴角鲜血。然而,就是这无意间的一瞥,却让他惊觉自己的双手早已遍布深可见骨的淋漓伤口。
    以血润剑,强催剑灵,这便是代价的一部分。
    改用耸肩的方式擦拭嘴角淌下的鲜血后,白皙泽这才凝望远方那宛若一尊雕像般站定不动的白以樊,蔚蓝的瞳孔中五味杂陈。
    头上,一经现世便再无可逆的神冰诀斧已经逐渐凝出架势。
    “我们俩这些年来斗来斗去,打来打去。”白皙泽默默说道:“死秃子,终究,你还是差了我一步啊。”
    三番五次的尝试过后,白皙泽这才无比艰难地在右手掌心亮出同周遭蔚蓝一脉单传的光晕。“这一次,是我赢了。”
    “二十一比十九,是我赢了。”不知为何,白皙泽的眼角闪现泪光。
    说罢,神冰诀斧朝着白以樊当头劈下。
    直击灵魂的神冰诀斧是夺命技,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杀人技。
    那一刻,白皙泽的脑海中,浮现的是过往同白以樊相处的点滴。走马观花的记忆掠闪着曾经的称兄道弟;曾经的针锋相对;还有在知晓主偏后便就此烙印在二人生命当中,成为那不得不避的生死之战。
    ——此战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比赛之前,白以樊和白皙泽曾这样对彼此立下誓言......
    “铛!”向来自诩为百发百中,绝不失手的神冰诀斧,现如今,却是被某位天外来客仅用两指便夹住了那宛如一座小山大的斧头。
    “既是亲兄弟,又何苦为了主偏之争闹成这样?”那人披着斗笠,一袭白衣清新脱俗,也正是这朴素的着装,才将其二指夹斧的身影映衬得愈加伟岸。“更何况,你们俩那不明事理,只会一味盲从历史的老爹,已经死了。”
    “你是......”白皙泽眼前已然显出朦胧的灰雾,但他也依旧在竭尽所能地瞪大自己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神光径直落在那道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上。
    “双胞胎,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噩兆啊。”白衣男子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两指悍然发力,那由万千小精灵融汇而成的巨斧便是立马寸寸爆裂,伴随着一连串不知该称作痛呼还是清脆的音浪,由神冰诀斧凝成的蔚蓝瞬间崩塌......
    一刹的恍惚过后,场内的比赛已然落下了帷幕。
    白以樊和白皙泽双双倒地不起,但至于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几乎没有人知晓。
    至于二人比赛的结果,则由白霄作为最毋庸置疑的权威扬声公布:“白皙泽胜。”
    说罢,他的眼神像是在搜寻什么一样,以迅雷之势飞速扫向观众席上的某处,但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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