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证明,田叔的劝阻是很有意义的,正因白兰雨未能疾步冲入其阵,江鸣羽这才能无所顾忌地震出一掌滔空,将四枚蔚蓝丹药接连送进包括苍风在内的四人嘴中。
    待蔚蓝消弭无踪,江鸣羽那绷紧的手刀旋即压下大拇指,于掌心勾出垂直的弯弧,就像是扣下扳机一般,只听一声铿锵,无数紫影流光便是从那四人的身上哀嚎着飞散而出,于空中汇出一江长涌,滔滔不绝地奔向那已成巨坑的田地,并于其中流转,震出宛若惊涛拍岸般的嗡鸣。
    这并不是一种即时生效的手法,而是因人而异的解毒之道,像苍风这种看上去并未受紫毒影响的暗影狼,自然是最先被江鸣羽以略显粗鲁的手法从紫毒中抽离的。
    江鸣羽只是猛然轰出一掌,就将尚未反应过来的苍风掀了个四脚朝天,倒飞而出,却又在莅临极点时化作一尾回力标,在夜空下旋出不可抗力,眨眼间便被摔到了白兰雨的身后。
    紧接着便是雪儿,然后就是姜乐冥。于眼下之窘迫,江鸣羽可顾不上什么尊老爱幼的美德,皆是以统一的手法,将二人抛到白兰雨与田叔所处。
    以妖形现世的苍风皮糙肉厚,经此一摔或不成问题,但若是雪儿和姜乐冥以头撞地,这个后果就有点不堪设想了。
    所以,心有灵犀的白兰雨和田叔在见到双影回旋的那一刻,当即飞身入空,用双手稳稳地接住了这两个不省人事的小家伙。
    低头打量着雪儿那张从紧绷缓向松弛的俏脸,目送着红晕取缔苍白,感受着温热重归原位,白兰雨这才长舒一口气,悬在心口的重石也总算落了定。
    另外一边的姜乐冥亦是如此,在奇丹的帮助下,脸色迅速恢复正常,其气息甚至更胜往昔,似乎是从药丹受了不小的好处。
    但比起雪儿,姜乐冥的身上似乎还多了些什么。
    “为什么会有奇兽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泛出来?”以双手捧起姜乐冥的田叔眉眼中掠过一丝惊诧,他将这昏阙之中的小子稍稍放平,仅是凝眸的瞬间,便寻来了这抹高昂气息的所在。
    在姜乐冥的左胸上,此刻正有一只约莫仅有巴掌大小的黑鸟张着羽毛未满的翅膀,紧紧地扒着他的衣襟,细眸未开,却已有精光神韵流转其中。
    “黑雀......”只是这么简单的一瞥,田叔当即倒吸一口凉气,纵横江湖约莫半生,早已见惯各式山崩海啸的他,如今的脸上却写满了忌惮二字。
    黑雀是什么?古书中曾记载:世上有凤,为百鸟之王,奇兽之皇,是仅次于龙的存在。世上之凤多为火凤,即朝阳之凤,以浩浩正气立于人世;亦有异类为向阴之凤,以邪气凛然威震群伦,而黑雀,就是向阴之凤的别名。
    虽然两者都可以被冠以凤的名字,但当中差异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单论实力,向阴之凤乃是集天下邪气为一体的堕落化身,而火凤仅仅是传承了正火的一部分,纵使正火与邪气之间有着相生相克的关系,但数量之别,却仍然彼此战力差距高下立判。
    再论数量,有人云:物以稀为贵,此物可泛指天下物。火凤作为奇兽,在这个世界上虽然甚少在人前出没,但是若有人执意寻找的话,却总能找到。
    但黑雀却不是单凭一个执着的心就能找到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恶兆的代表,每逢现世必然会为世间带来祸端,所谓:黑雀不诞,亿万升平,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相传曾经有一场圣战,就是由黑雀带来的,但这个世界关于那场圣战的详细记载却少之又少。
    看着那只紧紧扒着姜乐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生物,田叔本可一击毙其命,但几经思索后,还是垂下了俨然扬出刀芒的手,眺望群星黯淡的夜空,于心间幽叹:“难道是有大事要发生了么?”
    这边的三人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江鸣羽却一刻也不能停,在他的身前,还有一位仅凭一人之力,就吸收了近四分之三的毒素的男子等他去救。
    别人是生而为人,而诞生于江家的江鸣羽却是生而为毒,正因从小就被当成毒蛊进行培养,这才铸就了他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毒功。
    别人使毒用毒,仰仗的是身外之物,江鸣羽使毒用毒,却是纯粹凭借着自身之气,正因如此,从他手中使出来的,哪怕是看似微不足道的缓毒,放到别人身上都会是致命的威胁,更别说是紫毒障这种近乎纯以猛毒为防的招数了。
    “撑住!我一定会救你的!”江鸣羽再一次旋手挥出八卦,只不过这一次光阵便不再是紫光满溢,而是最为纯粹的阴阳相对,黑白互制。
    此时此刻,陈芒的手臂甚至已经开始了腐化,他的五指黏在了一起,滴出如蜡烛燃烧时淌下的粘稠蜡油,坠在地上回起青烟。
    陈芒表情尤为扭曲,五官甚至拧在了一起,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痛不欲生,可他依旧站得笔直,甚至一声不吭。
    “阳极阴陨!”江鸣羽大喝一声,阵图上的白光顿时大量,于转瞬破开泾渭分明的界限,将为阴的黑光纳成炫光中的一点小星。待其成形,他便是马不停蹄地轰出一掌,将这阳极之光拍入陈芒的脑袋。
    “给我坠!”刹那间的怒吼竟是引来了天地的共鸣,只见本还一片祥和的夜空中突然雷云滚滚,一道炫目的雷霆更是转瞬劈落,顺着牵引轰在陈芒的天灵盖上,炸出焦糊的味道。
    在持续了足足有十息的时间后,雷霆这才缓缓消散,与之一同消弭的,还有陈芒身上的剧毒以及他的衣服。
    由绸衣燃烧所带来的灰烬翻滚着,包裹着那为数不多的紫晕升腾着,终在飘上天际的那一刻燃烧殆尽,不复存在。
    “呵....”等紫影悉数归化虚无,姜乐冥稍稍张开嘴巴,从中吐出缕缕白烟。他先是稳住自己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形,随后迎着草坪探出左手,与之心有灵犀的龙首旋即出现在那儿,裂开血盆大口,将一枚纯黑的丹药递到他的手中。
    虽然紫毒障的猛毒已经全部消除了,但它为陈芒带来的损伤却依旧存在,他的双手甚至已经露出了小半截白骨,若不及时治疗,恐怕就真的废了。
    “放心吧...没事了...”等到江鸣羽摇摇晃晃地靠近昏阙在草地上的陈芒,来到其身旁之际,那无力的双脚已再不能撑起他的身体。猛然跪地的江鸣羽颤颤巍巍地将黑丹送进陈芒的嘴中,撑着最后一抹意识,从虚空中扯下一袭蓑衣,刚一盖在身无寸缕的陈芒身上,便是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无数暖流灌向陈芒的五脏六腑,冲向他已然残缺不齐的四肢,于升腾的柔光中交织出原貌,覆盖了他的全部伤口。不过须臾,陈芒便已再度意气风发。
    “江鸣羽!”如果初遇时仍有提防,那么,在目睹了此番江鸣羽为救他人的奋不顾身后,白兰雨心中残存的一丝警惕已是荡然无存。
    一路无言,仅是随行的尹清此刻总算是发挥了他的作用,身为行天海卫四队队长的他,左肩扛着江鸣羽,右手扶着陈芒,正徐步朝统帅大人走来。
    “唉...我就说不应该出来的...真是...”一直表现得就像是未受到紫毒障任何影响的苍风摇了摇脑袋,一边幽叹,一边踱到了田叔的身旁。“把他们放上来吧,我驮他们回去。”
    “该是雪儿叫的吧?”田叔将姜乐冥小心翼翼地放到苍风的背上,同时拍了拍它那颗硕大的脑袋,无奈地叹道。
    苍风点点头,嘴角勾着颇为人性化的苦涩。
    “小家伙终归是长大了啊,要是再藏着掖着,她迟早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田叔长叹一声,睿智而深邃的眼眸更是刻意瞥向了怀抱着雪儿的白兰雨。
    “小姐。”纵使田叔的眸中交织着各式各样的情感,但最终说出口的,却仍旧只有身为令所应有的敬重:“有什么事情,回去了再聊吧。”
    “恩。”白兰雨妥协般点了点头,却没有选择将雪儿放上苍风的背,而是将位置让给了江鸣羽和陈芒。
    今夜的闹剧,终是在一块无辜农田的牺牲后落下帷幕......吗?
    微风拂过紫云,掠来一道氤氲缠绵,从中,一个约莫只有二十岁的女生漫步跨了出来,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洋溢的却不是天真浪漫,而是邃如深潭。
    “哎呀哎呀,白兰雨和白临霜居然会因为一个外人起了争执,可真是罕见呢。”她用小手掩住了自己嬉笑的嘴角,及腰的长发更是在晚风中随心荡漾。
    “小姐呀,算我求求您了,您就别乱跑了,您的历练到现在都没完成呢。”又是一道氤氲升腾,眨眼间,一个同样只有二十多岁的男生跨步而出,只不过,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别人都快第四个了,您要是再不加把劲,之后会难熬的呀。”
    “老妖怪,一天到晚催催催,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嘛!”这样一个年轻的男生,却被女子叉腰骂成老妖怪,如此称号着实有些特别。
    “好啦,别发牢骚了,走了走了。”男生也不跟女子计较什么,一把抓住女子的纤纤玉手就往氤氲走去,顷刻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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