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死亡之气凝若风暴龙卷,顷刻腾飞百里。一幕威临,蔚蓝惊变深紫,万里无云的深空刹那暗降,只为那一枚跃空的灰白造势。
    “夜幕垂,亡息作龙卷,凝锋一落万军陨。”全身趋上虚无质感的血躬身虔诚,双拳向天并声齐道,仅是瞬息,原是凭空的龙卷霎那接天连地,骤然雷降袭出惊天破纹直落地表,泯灭泥泞,于平整之上缀出满目疮痍的坑洞。
    “不好!”气象惊变,敦煌也没有闲劲去纠结为何血还能重塑人形了,手中鞘刃斩地劈出剑芒纵横,顺势托起自身高飞,奋不顾身地扑向那宣泄的龙卷。
    高举过顶的黑鞘光芒骤亮,那是尤为耀眼的绮丽银光,在灰光肆虐的单调下,显得万分夺目吸睛。腕间一抖,形若划破天地的剑气顷刻龙啸,以霸绝天下的锋锐,一式劈开了流转的风暴。然而可惜的是,横过的剑锋没能触上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实体,整剑暴起,却只是驱开了狂风而已。
    “万军陨,一发便不可收,你只是在白白浪费力气而已。”不点烟火的血洒然若仙,落地时已经褪去了周身缠绵的雾蒙,即使他的身体在这一刻从外表看上去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可他的气息却是异常凝实坚定。
    “该死的。”风暴戛然而止,从中翩然飘落的身形满眼肃穆,无垂的右袖随意荡漾,连着绣起各样花纹的衣袍衬出如孔雀开屏般的景色。
    “与你的斗阵好生有趣。”挽起衣袖,血勉强勾起一笑僵硬,现今的双眸不知是因肉身重塑的缘故,还是万军陨脱手而出,不再是通体渗人的苍白,而是白中透着圆弧灰光。“只可惜现时我还是借灵的肉身,真希望那一日早些到来,这样便能与你当面对垒了。”
    “混蛋......”当万军陨的深芒直入一望无际的天空,敦煌就已经失去了所有追踪它的方法,他不知道这枚象征死亡的诡药究竟是冲着乱战而去,还是不远处的邯沧而去。但他深谙一点,无论万军陨选中了当中哪一个,一旦它落定,必将生灵涂炭。
    “不用想万军陨究竟会去哪里了,尘埃落定的事,是你无法改变的。倒不如趁着我借灵还有时间,让我们再来打一次吧。”摊开的双手再次攥紧,一柄寒戟悄然成形,圆润的锋芒勾掠,领着他那几近消弭的身影再度踩出迅疾。
    “你们该死的冥界,究竟想在我们的世界干些什么......”鞘刃回旋,锐利一如流星,引着凝实拽起残影,不让寸步地扑向寒戟如龙......
    “咚!”寂然的炼丹房如今却是震起一声爆鸣,火花凝着金光翛然冲天,在那炫目的光晕中,一枚升腾其中的丹药正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生命气息,虚影巍然,绘出一只雄鹿昂首挺胸相伴左右。
    “他做出了选择。”爆鸣刚一轰然,从未走远的银发便是领着另外一道稍显娇小的身影出现于拐角之处。早已长大成人的雪儿一指向天,在她身旁的那位青年便是出手迅猛,迎空抛出一柄短匕,于金光中不偏不倚地接下了那枚至关重要的丹药,并一路长袭,直追远方战局。
    “雪儿姐。”多月以来的闷头苦练让姜乐冥蓄起了长发翩然,就连胡子也是长出来了。在与敦煌相遇的那天,他已经有十四岁了,只不过早年的落魄没能让他汲取到足够的营养,才长得比同龄人要稍微矮上一点。
    纵使姜乐冥后天的生长营养不够,但也没能掩住其先天就具备的天赋异禀。敦煌有关唤灵兵器的教导,他只不过是花了一周时间便已将其融会贯通了。他之所以会消上数月才启程前往亚土,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是他自己本身欲要举一反三的念头,想要无师自通,开发出专属于自己的套路,当然,凭空创技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就算是对天才来说也是一样,所以最终,他失败了;二则是因为亚土大陆本身动荡的时局,就算是自家有船的李家,也不得不再三考虑后才能选择出航。
    当姜乐冥初初到达亚土时,是敦煌亲自来接他的。与之相伴的还有相比之下长高很多很多的雪儿,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两人本还是相差无几的身高,就变得向雪儿一边倒了。
    当时敦煌在接下姜乐冥之后,仅是粗略看了看他的修炼后便予以了赞赏,顺带又捎给他另外一个举足轻重的任务:陪着雪儿,这才有了现如今二人形影不离的一幕。
    “送去了么?”大有倾国倾城之色的雪儿不过一下回眸,便让姜乐冥突然一愣,片刻后才慌慌张张地点头。“好,应该来得及。”
    “雪儿姐,你要去哪啊?”姜乐冥看出了雪儿的启程之意,囊起嘴问了声,却换来银眸神神秘秘的一瞥,顷刻间沙雾滚风,逼着他闭上了双眼。待到再开之时,那道银发倩影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雪儿姐!!”稍显惊慌的高呼霎那响彻邯沧的天空,却再无一人响应。“完了完了,师傅知道了,还不得削死我......”
    踏空而行的银影数十步便已追上了那道前驱的匕首,虽说是托着丹药一并高飞,可它并没有贯穿那枚金光闪闪的丹药,而是以一种莫名的牵引力,牢牢地将丹药吸附在匕身上,没有伤其分毫。
    “抱歉啦,等我回来,我已经帮你跟叔叔解释。”一手揽过腾飞的丹药,雪儿回眸向那已成云雾一片的邯沧城微笑着说道。
    回首间跃出一大步,熠熠生辉的银色光焰顿时遍布她的全身,仰此换来的急速让她一步千里,不过是片刻便赶到了那暗无天日的战局。
    此刻的联军刚刚大破煜弓铁骑,虽是趁机得来的胜势,但也十足振奋人心。可当那铺天盖地的深芒悄然席卷时,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间却是不约而同地蒙上了一层厚实的绝望之感,那仿佛是死神把镰刀架在脖子上的压迫感让他们完全没有反手之力,甚至连呼吸都喘不过来。
    当众人好不容易才将双眸望向天边时,所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枚灰白宛若炮弹般长驱而来,浓郁的死亡之气正是从中肆虐。
    身为世上仅存的暗影狼皇,苍风对于死亡的预警可是出奇敏感,而就是这样一枚小小的丹药,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感,且是必死,还无处可逃的那种感觉,光是这一下的压迫便直接压垮了四足傲立的苍风。
    而至于坐镇全军的总司令,兵鬼在挥出那定下胜势的一枪后就已是银光满身,别说驱步了,就连握枪的手都抬不起来,又怎么可能拦得下这枚来势汹汹的火炮呢?
    “这就是万军陨么......果然跟你描述的一模一样啊...敦煌...”星辰伴身的兵鬼,其气息此刻正迅速衰减,刚才的两枪已经掏空了他所拥有的一切。“如果还有余力,或许我还能拦上一拦吧。但我老了啊,也该退场了,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坚定而仁慈的双眸渐渐投向远方,下一瞬,他那顶天立地的身姿竟是轰然破碎,嘌呤的星光加紧聚在一起,直飞向激战正酣的敦煌。
    这由兵鬼全部心血所构成的无数精粹落点精准,悉数绕上敦煌的左手掌心,并顺着剑柄一路上攀,融进了黑鞘之下的深锋。
    是的,它并没有选择萦绕于鞘上,而是凝入那大有可能不再出世的剑锋。
    得到莫名加持的敦煌振臂挥出啸然一剑,愤然斩断了血握于双手之中的寒戟,并将其直送云霄。不加犹豫,他反手抛出手中剑刃,同时右脚悍然震地,以极速连上飞剑,一举贯穿了已然气若游丝的血。
    “看来借灵的时间到了啊。”胸前轰然炸出的窟窿这次终是淌出了鲜红的血液,但血的脸却是淡然如初,没有半点痛苦之色。“与你战斗很愉快,如果不是宿主有要求的话,我也不会动用这些花哨的东西。”
    “不过嘛,你们人类中居然有人能够隔着世界摧毁灵体,这让我很吃惊。虽然他已经死了,但他的意志却有所传承。”话及此,血逐渐恢复金色的双眸略带深意地瞥了敦煌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或许是将来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劲敌了啊。”
    下一瞬,玄灵尽去,欧阳凌霜终究回到了这个世界,可迎接他的,却是贯穿胸膛的致命伤。
    “成功了。”回首之间,他瞥见了正怒火中烧的敦煌,看着那一脸愤然却无能为力的剑圣,纵使口溢鲜血,可依旧不碍他狂笑出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堂堂一代剑圣...露出这样的表情...哈哈哈....”
    “你这样做,有意义么?”敦煌左袖一挥,扬起的清波减缓了欧阳凌霜坠地的速度:“拼死发出万军陨,只是为了生灵涂炭么?”
    “我只是为了满足我个人报复世界,报复你的念想罢了.....”欧阳凌霜死死地凝望着身居高位的敦煌,哪怕将死,眼中的敌意也不曾收敛。
    “为了报复我,赔上一个国家,值得么?”敦煌眼中流露着神波,那是为欧阳凌霜的得不偿失而感到的无奈。
    “呵...煜弓国的下任女皇...是你的徒弟...是我欧阳家的人...欧阳辰凌...煜弓国不会断...我也没赔上国家...”欧阳凌霜临死前的狂笑依旧回响。
    “是这样么...”望着那将死之人的最后猖狂,敦煌倒也没有当面戳破其施加在欧阳辰凌身上的血傀之术已然被自己破解的事实,只是用怜恤的口吻轻叹着说道:“你真是个行事谨慎的疯子啊。”
    “如果我是疯子,也是你逼的。”欧阳凌霜冷哼一声,最后的杀意乍现于无神的金光双眸中。“好好享受一下短暂的祥和吧...之后还会有其他人来找你的...你那夜的影响可是源远流长呢......”
    “林枫。”敦煌闭上双眼,用无奈的语气叹出一声。“冤冤相报,何时又会有了呢。”
    语毕,撑着欧阳凌霜的柔劲也是随之散去。他残破的身影顿时化作流星一路直坠,轰然砸地荡出一声嗡鸣,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滩烂死于泥泞中的尸泥。
    至此,欧阳凌霜,煜弓国当代王上,卒。
    “雪儿?”敦煌扬起双眸,凝望着不远处的夜幕席卷,正感束手无策之时,他的心弦却是突然一抽,一道银发的倩影旋即形显于脑海,引着他的神绪直投远方。“不...不会吧...”
    转瞬,他化作一缕流星,不顾生死地冲向夜幕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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