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想,原来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啊。”至寒的冰窟碧然,一座幽棺静悄悄地躺在这儿,以几近能封锁一切的手链,铐住了当中男子的所有反抗手段,也将其固定在那碧光流转的寒霜刺骨中。
    “自我离开后,他们彼此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丝丝婉转的怨念嘌呤,透着周遭逐渐遁入深邃的棺面,轻轻荡在这杳无人烟的死寂中。道来也奇怪,虽是置身于足以冰封鲜血的极致幽冷,他的话语间却没有半点绝望之感。“搞不明白,但看来,这也是我今后要努力的目标了呀。”
    在他微睁的蓝紫双眸之前,在那淡开的山洞洞口之前,如今正有一道浑身近乎于无力的倩影正扒着自己的双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在她的掌心之中,一柄闪烁着剔透蓝光的短剑正直指困住敦煌的冰棺。
    “是什么拖了你这么久啊?”敦煌饱经风霜的声音本该穿不透那厚实的棺材板,可不知怎么的,他的沧桑却是如同响在那女生耳畔一般悠然奏起,以戏谑的轻呼诉说着玩笑。“在什么指示都有的前提下,还花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功夫才找到我,这样的效率可经不起夸啊。”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个女生头顶带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就像是狗的耳朵一样耸拉在前额两侧,一头长发不经修缮,随意地垂落四围,再配上其红晕尽褪的苍白脸颊,将狼狈的形象轻松映衬出来。“光是这个山...你就想爬死我...”
    “就当锻炼身体了嘛。”来自敦煌的嬉笑声毫不掩饰地再度响起,期间还带着几丝不合时宜的赞美之词:“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狗耳朵挺适合你的,要不然就别取了,一直带着怎么样?东方颖霄?”
    “才!不!要!”东方颖霄嘟起嘴巴,用一字一顿的方式将自身坚定的立场吼了出来,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猛然抬起,揪住那一对飘忽不定的茸毛耳朵就想往外拽,可奈何刚一用力,与其交接处的肌肤便会立马倾出痛苦。
    “这么说来,还真的得感谢一下那个老头子呢。”敦煌唯一留下的左手下意识地想要摸上自己早已胡子拉碴的下巴,却在铿锵中被制止住了。
    尽管行动上因受到暂时性的外力而无法动弹,但远飘的思绪却是一点也不受影响,淡然的旅途中,敦煌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蓬牛车之中。
    在车内夹层初见东方颖霄的那一刻,与之一同被敦煌“拔”出来的,还有一个小小的盒子,那个盒子长不过十二厘米,宽也只有四厘米,当中交错搭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也正是东方颖霄如今带着的那一对耳朵。
    除了这彰显着其拥有者的怪癖的耳朵以外,还有一封仅是被对折后便草草塞进盒子里的信,上头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二在煜弓国的凝冥城,那里是兽人的聚集地。”落款是:曾经的天下第一——你最尊敬的兵鬼大人。
    “好你个死老头子,都快嗝屁了,还这么骚。”这是敦煌在第一次看见这封信时的心理活动,至于他明面上的动作,也只是唤来如电光闪烁一般的剑气,为那页包装寒碜的信纸呈上了一出免费的千刀万剐而已。
    “接下来就是这对耳朵...”凝视着那一对质料拟真的狗耳朵,敦煌的视线却是下意识地飘向了满脸红晕地坐在一旁的东方颖霄......
    “别介意嘛,如果不是因为这对狗耳朵,你想要进号称兽人天堂的凝冥城,还没那么简单呢。”淡笑之际,一直停留在东方颖霄手上的蓝剑终是腾飞而出,以凌冽透入厚实的冰面,精准无误地破开了仅仅只有三寸长的链条。“但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你的话,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想要脱身,也得费上一番功夫才行呀。”
    “快走吧,这里不安全,那个人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的。”遥望着极寒阴冷中的敦煌那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东方颖霄的眉头却是深锁在一起,忧心忡忡的美眸不时地瞥向四周,正警惕着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惊变。
    “你说的很对,这里不安全,所以,你得赶紧走呀。”在不明所以的叹息中,敦煌恢复自由的左手在冰棺那尚算宽裕的空间中弹出修长的食指,在半空中微微勾出一道偏抽象的椭圆,紧接着,一枚与之一模一样的光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东方颖霄的脚底,在不容分说的前提下将其直接抬入夜空,朝着远方腾飞而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全身沐浴着鲜红血焰的长鞭呼啸而至,看上去足有百米长的掠影如同蓄势已久的巨蟒,朝着既定的猎物扑袭而去,呈直线的行径不再作任何刻意地调整,倒是一股脑地撞进这千年冰窟之中,轰在固定着敦煌的幽棺之上。
    “咔咔——”那是冰块上泛起裂隙的声音,是即将崩碎的前兆。待长啸的血芒渐渐褪去凶煞的敌意,于摆动中回到不知何时出现在洞口的男子手中时,本咔咔作响的冰棺终是迎来了轰动的爆鸣。
    “嘭!!”四围碰壁的巨响扬成回音,久久回荡在这向来清冷的冰窟之中,却没能掩住那一记故意而为的落地声。
    “二十几年前,你就已经打不赢我了,这种既定的事实,难道你以为我断了一只手,就会有所改变么?”当漫天嘌呤的冰雾渐渐散去,自冰棺中彻底解放的敦煌已然握上了通体黝黑的长剑,那是他此身唯一倾心的宝剑:念杀理之剑,不过,他更愿意称它为老伙计。
    主打黑色调的鞘身如今正散发着丝毫不亚于一般利刃的深邃幽光,波光粼粼之中所点缀的剑芒甚至要远超一般剑刃能够带来的锋锐。“现在,我们有机会可以好好谈谈了。”
    “谈?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骆哲阳的嘴角扬着愤怒的微笑,落入其右手掌控之中的,正是当初那条长鞭,如今甲刃全开,显然是做好了对敌的准备。“就算是打不过你,我也要撕你一块肉下来。”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敦煌架起轻点在冰面上的佩剑,一对蓝紫双色的奇眸中弥漫着肃杀的神情,“我说的好好谈是必然的结果,至于你的选项,也只有乖乖坐下跟我好好谈,或者是被我打到想跟我好好谈为止。这二十多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是很想知道的。”
    “你就少在这里跟我演戏了,闭嘴来战吧!”咆哮过后,转瞬而来的便是骆哲阳不计代价地怒火倾泻,在那掠影的流光极速中甚至带起了如雷霆一般的细纹波动。一上来便是这样不留余力的爆发,着实让才刚刚“解封”的敦煌吃了一惊。
    “就连台词也一样啊,看来我二十多年前也没有看错啊。”敦煌冷笑一声,反手横出自己的剑鞘,恰到好处地拦下了那快若闪电般的攻势,随后手腕轻动,以剑身与长鞭触碰的地方为定点向上旋转,行云流水般用剑柄挡出下斩而来的匕刃。
    招架过后的反击誓要以报之迅猛,所以敦煌干脆地释开了把住剑柄的左手,以腰身为引,泛起银芒的右脚为利刃,向上划出一记半斩的月弧,哪怕是隔着弹出足以轻松划开肌肤的匕刃的长鞭,起出的右脚也是怡然不惧,径直砸向了跃腾半空之中的骆哲阳......
    “我说,你就这样把那个人交给你的大将军,真的好么?”当“林枫”再度拜访欧阳凌霜之时,后者正浸泡在专属一人的温泉中,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那一脸陶醉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介国君所应该具备的神采。“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我相信你也是知道的。”
    “正因为我知道他们俩的关系,所以我才会放心把那个人交给二啊。”欧阳凌霜微微睁开一只淡金色的眼睛,于雾气升腾中向不远处站立的林枫诉说着安心之情,在他的身边,一位身着白袍的侍女正静静地跪坐在欧阳凌霜的身旁,用人的双手充当起衣架,撑着王上的浴袍与毛巾。
    “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呢?”林枫俯视着那一位全身裸露在雾气升腾的温泉中的欧阳凌霜,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几分怀疑之色。
    “因为,有她。”轻轻屈响的指尖在温泉背后的竹林中唤来一道缓缓浮现的身影,一对挺立的猫耳点缀在她脑袋上,无神的双色眸中唯一洋溢着的是对欧阳凌霜的言听计从。“只要我的手上有这样一张底牌,我永远都会占据主动权的那一方。”
    “既然如此,那我就祝你好运吧。”打量着那一对颇为奇特的双色眸,从一灰一橙中点缀的茫然,林枫看出了欧阳凌霜手中的底蕴,但也看出了更多其他的东西,更多的,不应在人前,尤其是欧阳凌霜面前提起的东西。“再会。”
    “不送。”目送着林枫的淡然消散,欧阳凌霜重新一脸享受地闭上了眼睛,修长的左臂顺带勾了勾就伴在身旁的侍女下巴,揶揄道:“就算是夜阁的真主,他还是过于年轻了一点啊。”
    “不过嘛,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再开眼,一对淡金色的眼眸已然蒙上了深沉既阴冷的光晕,倾转中望向了身后一直待命的猫耳女子。“到你出场的时候了,就委屈你去一趟凝冥城吧,好吗?”
    “遵命,我的主人。”清越却仿佛失去了本我一般的声音响起,虽是话音动人,可怎么也撩动不了他人的心弦。一灰一橙的眼眸再扬首的那一刻唤来一圈萦绕在那翩翩身姿的金色氤氲,于呼吸之间,将倩影彻底吞噬。
    “路上小心喔。”在外界景物尽数被璀璨的雾气笼罩之前,来自欧阳凌霜的一声提醒蕴着别样的尖锐,回荡在那位女生的耳畔。“你可是我最依赖的王牌呀,唐灵东,可不要出意外了喔。”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主人。”唐灵东从怀中取出一个面具,简单的线条由雕刀所刻,分置几角,极大程度地减少了女生暴露在外的五官。“保证完成任务。”
    “我看好你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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