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无一树的平地上尘土飞扬,四处龟裂的大地渲染着惨烈的味道,就在那网状裂隙的正中央,一道银发倩影静静地躺卧在那儿,四肢无力而瘫软左右,美眸紧闭,一抹淡淡的灰色取缔其腮红,点缀在双颊上,于宁静中悄然释放着点点幽冷之息。
    她躺卧在最遥远的地方,因此没有人能够留意到她本矮小的身子,在先前那灰白气流的反哺中,所逐渐产生的变化,最明显的,莫过于那又一次长高的身形,相比之前与那无名女子接触后,仅有细微变化的身高,这一次的发育,要更为显著。
    一双美腿的延伸,哪怕是她平躺在地面上,也是无比夺目的存在,原本盖住小腿的长裙,如今却是仅仅能够遮住她的膝盖上半,而剩余的白皙肌肤,便是毫无遮拦地暴露于凉凉微风之中。
    她的嘴角保持着昏迷前的心满意足,早无血色的苍白红唇却没有干裂的痕迹,依旧水灵。先前那极其震撼的一幕幕,似乎只是抽走了她俏脸上的一切血红之色而已。
    之所以称其为震撼,其实道理很简单,待到那璀璨的银光彻底泯灭于世间,化作那一张浮空的沧桑之际,在场所有人这才后知后觉,除了在那土黄气流的包裹内尚存着稀薄空气之外,这块荒地其他地方,已然转换为完全真空。
    是的,就是完全彻底的真空领域,灰白的气流在当中流转,将一切透明隔绝在外,以至于那外围的天空,都能够在阳光下呈现出一抹淡淡的反光,那是无比浓稠的空气,被拒之门外的空气。
    “寒儿...真的是你啊...都长这么大了...”当众人还在为这周围环境的变化而瞠目结舌之际,那浮空的脸庞却是道起沧桑,顷刻便罗致了这一方的所有目光。
    “呼....呼.....”敦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尽管他的双眸中闪烁着对这道悬空脸庞的出现而感到的讶异,可这一抹惊奇,却始终盖不住他对雪儿那近乎满溢的担忧。
    可以说,如果不是体内与那真空中如出一辙的灰白仍在造次,他恨不得直接踩破土黄屏障,冲到雪儿的身边。
    “是这个女娃...把我带回来的吧...”或许是感受到了敦煌那灼灼的目光,浮空的脸庞缓缓向下望去,一双睿智而深邃的眼眸中吐露着感激之色,“你放心...她没什么大碍...只是消耗过巨...需要休息罢了...”
    尽管那沧桑的脸庞这样说了,可敦煌眼眸中的担忧却依旧没有减色,灼灼的神光始终定格在那银发倩影的身上,不知是因为纯粹的忧虑,还是因为不知如何面对他所采取的逃避。
    “爸....”这时,一声僵硬从骚动的人群中响起,顺着声线追溯而去,其主人正是那一位依旧维持双手大开之势,支撑着土黄屏障不被那灰白气流所同化的男子。
    “啊...朝阳啊...你也来了啊...”浮空的脸庞流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怎么样...家主不太好当吧...对不起啊...我走得太快了...还没能教你什么...帮到你什么...对不起啊...”
    “爸...您别这么说...”
    李朝阳,李家上任家主的次子,更是现任的李家家主,就是坐拥着这样一个无比尊贵的身份,向来以冷峻与言简意赅示人的他,如今,却是泪流满面,在激动中,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就连那土黄屏障,也是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波动。
    “我的一切都是您所给予的,我也从来都没有怨您,所以,您不用跟我说什么对不起的。”李朝阳深吸一口气,随着气沉丹田,那浮现于土黄壁流上的波动,也是渐渐稳固下来。
    “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是妥协的那一位...都是家主了...有些事就该当仁不让才对的啊...”悬空的脸庞嘴角轻启,奏出带着揶揄之色的沧桑。
    “咳...”随着一声咳嗽,只见敦煌颤抖着从李昭苒的怀抱中冷不提防地挣脱出来,摇摇晃晃地挺直腰板,在一阵头晕目眩中站住脚跟,跟雪儿脸上如出一辙的灰白气流渲染在他的双瞳外侧,为之奇眸更添一抹摄人心魄的神色。
    “哥...你没事吧...”忧心忡忡的清幽从敦煌颤巍巍的身子骨背后响起,稍一侧眸,就看到李昭苒匆匆忙忙地赶上前来,想要去搀扶他那看上去如若风中残烛的虚弱身体。
    “噗...咳....没事...”还没等到敦煌说话,仅是刚一开口,冰冷刺骨的雾气却是率先喷薄而出,浑白的霜雾无形中点缀着煊赫气势,朝着地面俯冲而下,在与泥泞的撞击后,四散而开,在周围掀起一阵寒彻心扉的酷冷。
    “老头子,你说的...可是真的么?”敦煌根本没那个心思去细细考量自己的身体究竟在此前那灰白入体后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仅是勉强从丹田提了一口气上来,便是脱口而出。“雪儿她,真的没事吗?”
    “自然是真的。”浮空脸庞的嘴角以肉眼所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抽动两下,一双睿智而有些虚幻的眼眸中闪过犹豫不决的神色,刚想要如实托出一切,在其脑海中却是惊现一阵阵如电击般的酥麻,瞬间打消了他的想法。
    “我可以向你保证,她一定不会有事,但至于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不是我所能透露的了。”那被敦煌叫作老头子的脸庞在说话之时,谈吐间的苦涩与无奈是显而易见的。
    “好...我信你!”敦煌仰起头,那点缀上象征着死寂之色的双眸中泛起坚定的神光,直勾勾地投向那显然有所隐瞒的沧桑脸庞,这毫不避让的四目相对,却是让后者凝实的投影,变得波动起来,在虚幻与实体中来回变幻。
    半晌,那沧桑才在欣慰的映衬下,又一次开口说道,“如果当初,你也能像如今这样信任我,那就太好了,寒儿。”
    “别这么叫我。”寒儿两个字,带来的便是敦煌态度的急转直下,从先前担忧雪儿的热切,到得到肯定答复后的安心,再到如今的冰冷,足足横跨了三个范畴。“我早就不是那个李默寒了。”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那一双仿佛早已看破红尘的睿智眼眸,却从来都没能在面对敦煌的时候起到什么作用,在其中唯一接连不断的,只有愧疚之情。
    “原谅...”敦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早已是波涛汹涌的心海,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始终没有哪怕一丁点办法,去抚平自己内心的悸动。
    无论来时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无论他告诉了自己多少次,当初父亲的选择是迫不得已的,哪怕是敦煌他自己都以为已经释怀了曾经的一切,可当父亲的脸庞形显于天际之时,他才发现,原来过往的所有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变得根深蒂固了。
    “三十八年,我从这里被赶出去,已经过了足足三十八年。”敦煌强忍着内心的怒火,用近乎嘶哑的声音低吼着,“这三十八年来,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么?”
    “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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