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香草走进后院的灶屋时,发现里面的储备还真丰富呢!一筐一筐的果蔬和禽肉,甚至还有鸡蛋灰面之类的东西,不知道还以为是给什么军队准备的粮食呢!
    亭荷分外不解地问香草:“少奶奶,为啥您要帮那些乞丐做饭呢?”香草叉腰叹了一口气道:“横竖我们都给关在这儿了,与其待在厅里害怕得要死,倒不如做点啥事打发时间,等着外面的人来救我们。再说了,我可不想还没被杀死就先给饿死了!照昨天那样的饭菜,我真是一点都吃不下去。”
    亭荷一脸忧愁地说道:“我心里慌着呢,连菜刀都拿不动,更别提做饭了。少奶奶,您说他们不会把我们给……”
    “莫想那么多,”香草轻轻摇头道,“眼下我们想得再多也没用!既然落到这步田地了,就得做些令自己有勇气的事。”
    “啥意思?”
    “你莫小看厨子这活儿,这屋子里有多少人吃饭,问问厨子就明白了!”
    “您的意思是……”
    “嘘!”香草指指门外小声道,“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我们暂时在这儿安心做饭,其他的事先莫管了。”
    一连三天过去了,香草每天的生活倒变得规律了起来。她除了给陆判司的小儿子喂奶之外,大部分时间就待在灶屋里面。她做的饭菜令那些乞丐十分喜欢,每一回抬回来的菜盆子和饭桶子全都是干干净净的。
    渐渐地,她估算出了这个院子里,除了被挟持的人质外,应该还有十七八个乞丐。除了经常在陆判司小妾院子里看守的六个之外,其他十二个根本没有见到过。她觉得很奇怪,这没见过的十二个人会在哪儿呢?究竟在做些什么呢?
    很快,她又有了新的发现。因为每回收回来的碗筷上,她都能嗅到一股生泥土的味儿,甚至偶尔会在碗底找到一些沾在上面的泥土。亭荷十分好奇地问道:“少奶奶,他们莫不是在挖坑想埋了我们吧?”香草摇摇头道:“既然决定要杀了我们,何必那么费事呢?又不是荒郊野外,挖坑埋啥尸体呢?我想应该不是。”
    “那为啥他们要挖坑呀?”香草嘟起嘴巴,想了想说道:“动土未必是在挖坑,挖宝藏挖地道……对了!难不成他们在挖地打算逃跑?”
    亭荷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少奶奶,这事说不过去吧?他们费了老大的劲儿劫持了陆判司府,就为了吃喝几天,然后挖了地道儿逃跑了?要找刺史大人出气儿也不必费这么大功夫吧?那可是要被通缉的!”。
    香草点点头道:“说得也对呀!那他们是在挖啥呢?莫非陆判司家藏了啥见不得人的宝藏?他们想挖了后逃之夭夭,去别的地方重新过日子?”
    “那他们为啥不等天黑了再动手,非要趁着大白天地闯进来啊?”
    香草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是啊,这也说不过去呢!到底是为啥呢?”
    两人正在灶前小声嘀咕着这事,平日里监视她们的那个乞丐走了进来。这乞丐让两人叫他钱哥,可两人背地里都叫他钱迷。钱迷进来后对香草说:“赶紧去!那破小娃子又哭开了,跟八辈子没吃过奶似的。”
    香草放下手里的火钳笑道:“钱哥,你小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吗?饿了就哭,嚷着要娘的奶水吃呢!”谁知道这钱迷脸一沉,说道:“我生下来就没娘了,上哪儿找奶水去?只怕嚎破嗓子也嚎不来半滴呢!你啰嗦什么呀?赶紧去吧!”
    香草忙去喂陆判司的小儿子了。等她哄完那小少爷出来时,忽然看见几个乞丐都围聚在偏厅里,便好奇地走过去瞧了一眼。原来有位年长的夫人又晕厥了过去,其中一个乞丐正在给她把脉扎针。
    香草觉得十分好奇,原来乞丐也会把脉扎针呢!这时,把脉的那乞丐说话了:“去灶屋里找根鸡腿骨烧了灰烬,冲兑了成水再给她喝下。”
    “鸡骨头?”另一个乞丐答话道,“昨天是吃了鸡,不过不知道还剩下鸡骨头没有。”
    “你去瞧瞧吧,没有再来回我的话。这两天阴雨重,多给她们拿两床被褥。陆家家眷的衣裳也寻些来放这儿,由着她们自己添。”
    “是,当家的!”
    “那个……”香草刚刚说了两个字,几个乞丐就齐齐地回头把她看着,她嘿嘿一笑道:“我只是想说,灶屋里还有两根鸡腿骨,你们要的话,我现成就去烧来?”那位被称作当家的的乞丐回头看着她,目光中带点惊异,缓缓起身凝视着香草,沉默了五秒后才开口说出几个字:“去吧,烧了兑成水端来。”
    “行,我这就去!”
    香草跑走后,这乞丐眼里又落满了失望,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道:可能分离太久了,她已经完全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香草倒真没在意那乞丐的声音是什么样的,赶着回灶屋找鸡腿骨去了。她一边找一边问亭荷:“瞧着我昨天留下来的鸡腿骨没有?”亭荷踮起脚尖从碗柜顶上拿了两根递给香草问道:“是这东西吗?”香草点头道:“赶紧烧了,烧成黑炭棍那样儿,可莫全烧成灰了,不然就用不了了。”
    亭荷用火钳夹起往灶里里送了去,然后问道:“我昨天就想问您,留着这玩意儿做啥呢?”香草笑道:“莫小瞧了它,这东西能治风寒发热呢!是乡下的一个土方子。昨天炖了鸡,我就想着留两根,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有个法子治治。谁晓得我们还要在这里头待多久呢?”她说着收敛起笑容道:“我又开始想我们家蒙时和小布谷了。那可怜的娃娃这几天只怕在到处找娘呢!”
    “想必少爷一定心急死了,指不定就在府门外转悠呢!”
    奶一果分。“唉……啥时候才能见到我们家那两个男人呢!”香草叹完气时,那当家的已经站在门口了。他看了一眼香草那满面愁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进来问道:“鸡腿骨烧好了吗?”香草忙道:“正烧着呢!你再稍等等,很快就好!你真聪明呢,晓得用这土方子来治。”“你知道这土方子?”
    “我家里有人做大夫,自然就听了些来。烧好了之后是不是要敲碎了再兑水?”
    “对。”他看着香草微微点头笑了笑。
    香草忽然觉得这人态度很友好,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穷凶极恶的绑匪。更何况,他刚才还吩咐人多拿些被褥和衣裳给那些人质,似乎并没有打算要了她们的性命。香草十分好奇,大胆地问了一句:“你是当家的吧?那你到底要把我们关到啥时候呢?”他反背着手笑了笑说道:“这你不需要知道,安心在这儿待着吧,做饭不是你的乐趣吗?”
    香草好不吃惊,忙问道:“你咋晓得我喜欢做饭呢?”
    “你是开食店起家的,对吧?那天你不是这样跟我的兄弟们说的吗?”
    “哦,那倒是呢!”
    “鸡腿骨该烧好了吧?”“对呀!”亭荷大叫了一声,急忙拿火钳把那根鸡腿骨夹出来,放在旁边木桌上。要不是这位当家的提醒,亭荷听着两人说话倒差点把鸡腿骨的事忘记了。
    香草忙找来一个碗,把烧好的鸡腿骨放在里面,然后用小酒瓶开始敲了起来。正敲着,那当家的在旁边忽然说了一句:“小心你自己的手,姑娘家的手给敲伤了就不好看了,你自己都会哭的。”
    “不会,我小心着呢……”香草忽然停下了手,怔怔地看着碗里的那团黑糊糊的颗粒,脑海里像响起了重音似的莫名其妙地嗡嗡了起来。她使劲甩了甩头,想把这种嗡嗡声从脑海里赶出去。
    “怎么了?”那当家的关心地问道,“真敲着手了?还是炭粒儿蹦进眼睛里了?”
    香草轻轻摇头道:“没啥,就是脑子忽然有点发懵了。”亭荷忙扶着她坐下道:“少奶奶,您歇着吧,这几天够累的,让我来吧。”她坐下后揉了揉额头心想,刚才到底是怎么了?脑子里仿佛有人在重复说着什么似的。
    “要我给你把把脉吗?”那当家的低头看着香草问道。
    香草抬起头,用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越看越觉得这脸的轮廓,特别那双眼睛给人很熟悉。虽说这些乞丐都抹了花脸,但她从刚才看见这当家的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怎么了?想看清楚我是谁吗?”
    “我们从前见过吗?”香草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她知道这问题很滑稽,就算见过面这乞丐也不可能告诉她自己是谁,那样的话,还用得着抹花脸吗?所以问完之后,她又添了一句道:“我总觉着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不会因为这个撕票吧?”
    那当家的笑了笑,问道:“什么是撕票?”
    “撕票就是把人质给杀了。你不会真的杀了我们吧?我瞧着你不像是坏人,你到底为什么要劫持陆判司府呢?”他笑着从亭荷手里接过了兑好水的碗,说道:“不用担心这个。或许我们真见过面,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已经忘记了,所以我好像也忘记了。”他说完端着碗就走了。
    香草转头看着亭荷问道:“这是啥话?我咋没听懂呢?啥叫他好像也忘记了?”亭荷想了想说道:“您都不懂,我更不懂了。我瞧着他那一脸花,根本没有见过面的印象。少奶奶,您真的觉着见过他?”
    香草皱紧了眉头说道:“嗯,真觉得像是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这天夜里下了一阵小雨,雨停了之后,亭荷就一直没有睡意了,枕着手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心里十分担忧。可睡在她身边的香草却像没事似的,已经呼呼大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亭荷渐渐有了睡意,刚刚合上眼,香草忽然惊叫了一声,坐了起来,把亭荷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厅内顿时一片惊慌的声音,都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个个慌张地爬了起来,你推我挤,好不混乱。
    外面看守的一个乞丐举着蜡烛推门进来喝道:“吵什么吵呀?安静些!刚才是谁在怪叫?”
    厅内混乱的人这才停了下来,互相惶恐地看着。那乞丐又说了:“都闭上嘴,要不然真拖出来活埋了!”说完这话后,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大家立刻不敢再乱叫了,变成了嗡嗡的议论声。亭荷拉着香草的胳膊轻轻地晃了两下问道:“少奶奶,您刚才咋了?做噩梦了?”香草摸了摸脑门上的汗,问道:“刚才我咋了?”亭荷小声道:“您还问呢!刚才那乱叫的人就是您呀!您一准是做噩梦了,给吓醒了!”香草喘了一口气,抹了抹汗水说道:“我好像是做噩梦了。”
    “做了啥噩梦呀?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
    “我梦到了一个人,可是自他死了之后,我从来没梦见过他。”
    “谁呀?”
    “唐廉。”
    “啊?就是从前跟您一块儿私奔殉情的那位少爷?您咋会梦见他呢?要梦的话也该是梦见少爷或者小少爷吧!您是不是太害怕了,所以老是想着不好的事。”
    “不是,”香草捧着头想了想说道,“我好像想起啥事来了。”“您想起啥来了?”“还记得今天跟我们说话的那个当家吧?”
    “记得。”
    “我好像想起了是在哪儿见过他的。特别是他对我说的那句话,之前也听到过。”
    “他说了那么多话,是哪句呀?”
    “你可能不记得了,他说:‘小心你自己的手,姑娘家的手给敲伤了就不好看了,你自己都会哭的。’”
    “这句话咋了?”
    借着从厅外透进来的灯笼光,香草看着亭荷,一脸慎重地小声说道:“我刚才在梦里回想起来了,我记得,唐廉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啊?”亭荷忙用手掩住了嘴巴,惊讶地差点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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