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嫂子哑然了一阵子,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哀怨的叫声:“少奶奶,您这就太欺负人了吧!”香草淡淡一笑,从亭荷手里接过一盏金银花薄荷茶抿了抿,说道:“你开口闭口都说我们欺负了你,你倒是跟我说说,咋样才算不欺负你?你来这儿之前想必心里是有盘算的。”
    黄嫂子叫屈道:“遇着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我能有啥想法呢?但求不得罪了你们才是!可做爹娘的哪个不为自家的儿女心疼呢?我那闺女这会子还在隆兴堂里哭着呢,瞧着可让人心酸了!当初,是许嫂子自己托了媒人来我们家的,这会儿又冒出个绿儿,算哪回事呢?您说,我这做娘的不得上门讨个说法吗?”
    “我得问一句,陈水儿瞧得上我表哥吗?”黄嫂子愣了一下,含糊其词道:“您瞧,许嫂子邀我们来不就是为了瞧那张小满一眼吗?”“那是瞧得上还是瞧不上呢?”
    “这话得问我女儿才是呀!”“你这做娘的都不清楚吗?”“那姑娘家的心事藏得深,没往细里琢磨,再说了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的,想必她是瞧得上才哭成这样儿的。”
    “那这事好办呐!既然陈水儿瞧得上我表哥,那我立马叫她到跟前来,做主让她嫁给我表哥,这事不就完了吗?”黄嫂子没想到香草答应得如此爽快,一时间倒拿不出话来对付了。她讪讪地笑了笑说:“少奶奶做得了主?只怕还是要问过张小满的爹娘才行。况且,我女儿寒了心,明晓得张小满跟绿儿好上了,再嫁过去那不是自讨苦吃吗?这事我是不会答应了。”
    “那你就给我一句痛快话儿,到底想咋样?”
    “哎哟,这话叫人咋说呢?得问问许嫂子是咋想的。我们村里,这府上,那边作坊里哪个不晓得我闺女是奔张小满来的。这下子倒好,他瞧上旁的了,说不要我闺女就不要了,我闺女的名声咋办呢?要是早晓得这么回事,我闺女待在老家清清白白地过日子,可不好吗?这人都给你们送来了,你们却说要打发,这不是逼着我闺女上吊吗?少奶奶,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呀!”黄嫂子说完愁容满面地难过了起来。她绕了一大圈子,就是不把自己的那点小盘算说出来。
    “照你这么说,人给我们送来了,就不能打发了是不是?”
    “少奶奶,您是明白人,也是姑娘过来的,能不晓得那名节对姑娘的重要吗?只要您不把我闺女往绝路上逼,咋样都行!”黄嫂子一边瞅着香草的表情一边试探地说,“您这么大府邸难不成就舍不下三尺席子给她躺躺?张小满都不要她了,总得给她一个过得去的说法,是不是?”
    香草早就听出黄嫂子的心思了,这妇人暗示了又明示,自己又不说出口,果然是很圆滑的。可香草死活就是不接话,仍旧问她:“痛痛快快地说个章程出来,否则我没工夫跟你在这儿磨叽。”
    黄嫂子见香草不接招,便十分不痛快地说:“原本这事也跟少奶奶没啥干系,请少奶奶叫了许嫂子出来吧,横竖人是她带来的,她总该拿出个话来说道说道。她要真不管,往后张家沟里可没她啥好话!”
    “这还威胁上了?”“那不也是逼得没法子吗?你们又不肯管,叫我闺女咋活人?张小满不要我闺女了,总得给我闺女安置了才算事吧。”黄嫂子一脸不满地坐在那儿,偏头望向假山那边,仿佛是铁了心赖在这儿了。
    香草起身对亭荷吩咐道:“在这儿看着黄嫂子,渴了给杯水,饿了给块糕,要是她又哭又闹,不必跟她客气,找两个身体壮实的丢出去就行了!一会儿见着媚儿掌柜说一声,陈水儿往后不上工了,除了名去!”
    黄嫂子一听这话,更不乐意了,气愤地说道:“少奶奶,您真是狠心呐!把人往死里逼呢!”香草不理会她,留下亭荷就往饭厅里走去了。许真花正焦躁不安地等着,见了香草,急忙问道:“黄嫂子走了吗?事情问清楚了吗?”香草坐下道:“还没呢,在前厅里赖着不走,要你们给个说法!”小满不解地问道:“她要啥说法啊?”香草笑了笑说:“陈水儿不晓得打哪儿听说你和绿儿好上了,这会儿子要死要活地在隆兴堂里哭着呢!”。
    许真花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小满就骂道:“你哪儿根劲儿不对呀?我说水儿咋会哭呢?就是你这小子捣了鬼,是不是?你分不清楚谁是你媳妇吗?眼前有好好的姑娘你不要,谁叫你去招惹绿儿的?人家见过大世面的,你养活得起吗?走,这会儿子跟我到黄嫂子和水儿跟前赔礼道歉去!”
    小满郁闷地垂下头,坐着不动。许真花又嚷道:“你没听见吗?这人都给你领这儿来了,你就撒开手不管,叫人家姑娘咋活?张小满,可没你这样办事的!”小满委屈道:“人又不是我领来的……”
    “啥?倒是我多事了?我替你盘算你反倒怪起我来了?”“您晓得我和绿儿好着呢,偏又弄出个陈水儿……”小满终于敢把这话从嘴里嘟囔出来了。
    “绿儿哪儿好啊?一盒子擦脸的去了你三四两银子,你往后有了娃儿拿啥养活啊?那娶媳妇不得娶个会过日子的吗?就算你挣了金山银山也不够她花的呀,人家是在蒙府里享受惯了的,啥冰片檀香,你买得起吗?”许真花对着小满好一阵子数落,骂得小满不敢吭一声。
    许氏劝道:“有话好好说,真花,你莫着急,那黄嫂子不要了说法是不会走的。”许真花冲张金问道:“你说说吧,你是一家之主,该咋办?”张金翻了白眼问道:“你自己看着吧,这事不一直都是你在拿主意吗?”
    “那行,”许真花再次拍了拍桌子说道,震得碗碟又摇晃了一下,“既然我做主,那小满和水儿的事就这么定了!”“定不了,姨娘。”香草插话道。
    “为啥定不了?香草,我晓得你跟小满通气儿,是一伙儿的。你莫劝我,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姨娘,”香草笑道,“您想定,也要人家黄嫂子答应才行呀!可惜眼下,她已经不同意水儿和小满的事了。您去了也白搭了!”
    “啥?她说了不同意?那可咋好呀?”许真花说着捡起面前的筷子就给小满丢了过去,“你瞧见了吧?好好的亲事给你糊弄没了!赶紧去道个歉,兴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去啥去呀?没了就没了呗!”小满心里好一阵高兴,只差跳起来大呼了。
    “你说得倒好听啊?没了就没了,人家姑娘给你领来了,你说不要就不要啊?要是人家也这样对你妹妹,你心里乐意不?”小鹿嘟起嘴巴道:“我可没她那么爱哭!”
    “闭嘴!”许真花冲小鹿喝道,“哪个姑娘不哭的?都是你哥欺负的!”许真花正拉扯着小满要去道歉,亭荷忽然跑了进来,慌张地对香草说道:“少奶奶,不好了!绿儿跟那黄嫂子打起来!”
    “啥?”
    饭厅里的人全跑到前厅去了。只见,绿儿双眼红肿,散乱了发髻,腰带都被扯开了,两只雪白的手背上多了几条新的抓痕,脸颊上也有一处;旁边的黄嫂子也没得什么好处,也是衣衫不整,伤痕累累。
    许真花吓得不轻,冲过去扶着黄嫂子着急地问道:“你没事吧?这到底是咋回事呀?”小满则奔向绿儿,心疼地看着她问道:“咋跟她打起来了?”绿儿白了黄嫂子一眼道:“谁叫她嘴巴那么臭,只当我真是好欺负的呀!”黄嫂子也不甘示弱地嚷嚷道:“我晓得你们人多,有本事打死我算了!”
    不这太是。许真花忙打圆场道:“这是哪儿的话呢?”黄嫂子一脸悲愤地指着绿儿骂道:“你算个啥东西?横竖也是个下人!明晓得我闺女跟张小满快定亲了,还中间插一脚,要脸不要脸呐?找不到男人是不是?”绿儿不甘示弱地讥讽道:“你那闺女可会装嫩了!明明是在大户人家里做个丫头子的,还装得跟刚从娘肚子里出来似的!”“你……你胡说八道!”黄嫂子气得脸都白了,“你是嫉妒我闺女!”绿儿快嘴回道:“嫉妒?我倒还犯不着!做过丫头有啥好遮掩的呀?除非是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只怕在原先东家家里就喜欢勾着公子少爷玩儿,给赶了出来吧!我可告诉你,我们家三少爷比不得外面那些货色,想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博个姨奶奶的名分,呸!想都莫想,三少奶奶还站在这儿呢!你问问她,答应不答应?”
    “哟,这个嘴巴可真了不得!往后谁敢娶你呀?做了你的婆婆还不得给你气死了……”
    “行了!”香草喝了一句问黄嫂子,“你是没完了是吗?”“哟,少奶奶,您是要护短了吗?”黄嫂子脸子皮涨红地问道,“我这么一个人好好地进了你宅子,却叫您的丫头给打了一顿,你反倒凶起我来了?”
    许真花帮腔道:“是啊,香草,这事……没这道理是不是!绿儿也太过分了,咋能动手打人呢?”
    香草看了一眼张金,问道:“姨夫,这事说起来还真不该我这做晚辈的过问,可我不能瞧着表哥上了人家的当儿还不吭声呀!您说呢?”
    张金坐下后,点头道:“行,反正已经闹到这份上了,就把话说说清楚也好。香草,你说吧,听你那口气像是陈家姑娘瞒着啥似的。”香草瞟了黄嫂子一眼,问道:“我可再问你一句,你家闺女当真是在乡下待着,连城里都没来过吗?”
    黄嫂子甩开了许真花的手,气呼呼地说道:“那可不是!就为着许嫂子的话才出的门,谁晓得你们就这样对付她!”
    “行,反正我手下伙计多,拿着你闺女的画像往别处打听打听去,要是打听出啥事,那就只有她自己兜着了!”
    听到这话,黄嫂子脸上有些难看了,哎哟了一声道:“不要我闺女就不要,何必说这些呢?”
    “眼下不是你说的算,是我说了算!横竖你那闺女看着都像是在户人家做个丫头的,却还骗我姨娘说是刚从村里出来的,安的是啥心呢?我非得要弄个清楚,不然你又要上门闹这儿闹那儿了!”
    许真花一脸茫然地问香草:“不会吧?水儿看上去不像呀!”亭荷插嘴道:“不会?哼,姨奶奶是好福气的人,没做过丫头所以不晓得。那做过丫头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今天往灶屋里来,一眼就认出那个是三少爷用的茶杯,还认得出那茶杯上画着竹下听风的图儿,可不是见过才认识吗?”
    “啥……啥竹下听风?”“瞧瞧,连她自己娘都不晓得,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往哪儿晓得去?”
    许真花皱了皱眉头问黄嫂子:“那水儿当真在大户人家做过丫头?其实这也没啥呀!”绿儿冷冷一笑道:“只怕在原先旧主那儿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否则何必藏着不说呢?”
    黄嫂子顿时有点说不过去了,只好把脸一沉说道:“我晓得今天就变着法子欺负我们母女俩!我说不过你们,我走还不行吗?”
    “等等!”香草喝住了她说道,“你真当这儿是你家吗?来人,去跟隆兴堂的老板说一声,就说他家的厨娘跑来我这儿撒野,叫他来个人领了去!”“哎哟喂,”黄嫂子惊叫唤道,“少奶奶,您不是要逼死我吗?”
    “你舍不得死,你还有福没享呢!好好地在那儿呆在,你家老板啥时候来接你,我就啥时候放你走,要不然,你还真以为这府里没规矩了!寻梅,找个腿脚利索的去!”
    黄嫂子这才觉着香草的脸色有点害怕。她忙求助于许真花道:“许嫂子,我可是冲着你来的,你不能不管我呐!回了张家沟,我们还是一个村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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