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手腕处就给蒙定死死地捏了一下,顿时觉得钻心地疼痛,仿佛骨头都要断了。她疼得哎哟了一声,赶紧松开了手。蒙定忙收起凶狠的目光,对蒙老夫人微笑道:“娘,我的劲儿太大了是吧?”只见蒙老夫人的手腕处起了一圈殷红的印子,连蒙老爷都觉得奇怪。
    蒙定笑道:“实话告诉爹,其实我停了娘请的那位李大夫开的药汤已经三个月了。我另寻了一位大夫给我开方子,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个神医!自打我吃了他的汤药后,身子骨越来越好,平日里还可以扶着阿四的胳膊起身走几步,手上也有劲儿了,刚才差点把娘的胳膊给捏断了,实在不好意思呐!”
    蒙老夫人听着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越加地难看。蒙老爷倒很好奇:“那位李大夫一直治不好你的病,哪位神医如此高明呢?”。
    “那位神医十分神秘,不肯轻易告诉我姓名。可这不要紧啊,要紧的是我的身子一天一天比往常好了。爹您瞧着,我今天说了这么许久的话,连声喘气的都没有,是不是快全了?”蒙老爷点头道:“对呀!你今天说话真顺溜呢,要是往常你得停歇好几口气儿呢!可真是好多了,能下地走路了吗?”
    “能,爹,您要瞧两眼!”
    蒙定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扶着阿四的胳膊缓缓地站了起来,真在蒙老爷跟前走了六七步。旁边的丫头下人全都发出了一声惊讶,要知道蒙定往常根本不能走路的。
    蒙老爷看得傻两眼,乐得合不拢嘴,不住地点头道:“好多了好多了!照这样恢复下去,再过三个月你就能自己走路,不必再扶着阿四了!”
    旁边的蒙老夫人差点没气晕过去,扶着蒙老爷的椅子才算站稳了。她万万没想到蒙定背着她已经停了药汤三个月,而这三个月里她竟什么也不知道!
    “娘咋了?您觉着不高兴吗?我看您脸色都白了。”蒙定故意这样说道。
    “高兴,高兴,”蒙老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敷衍道,“我这是太高兴了,给你吓的。”
    “那娘还觉着我身子弱,不放心吗?我这病有一半儿是为我儿子好的,所以我得亲自看着他才行。阿四的娘生养过七个娃儿,照料娃儿自然不在话下,阿四的媳妇干活也不错,我只再找个奶娘,另选三四个打杂跑路的就行了。”
    “行,就照你说的是办吧!”蒙老爷很爽快地答应了。瞧着儿子好了许多,能不高兴吗?不高兴的只有旁边那面如灰土的蒙老夫人。就算此刻她想再做挽留,恐怕也只是多余的。但就此拱手相让,她岂能甘心呢?于是,她又心生一计,道:“不如就把原先伺候孙少爷的几个仆俾送到老二院子里,他们照料习惯了,更上手些!”那几个仆俾都是她的心腹,送过去当当眼线也好。
    蒙老爷刚想说话,蒙定就拒绝了:“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您留着自己用吧。我听说那伺候娃儿的人还不能随便乱找,得投缘的,八字相合的才行。您房里那几个照顾了靖儿这么久,靖儿一直都身子弱,想来是没啥缘分的,还是莫勉强的。爹,您觉得呢?”
    “照你说的去办。”蒙老爷还是那句话,脸上洋溢着一种久违的欣慰笑容。看着儿子又像从前那样说个不停时,他比吃了任何蜜糖都甜,又特别是在老三老四都叛了他而去的时候。
    蒙老夫人从这几个字里听出了玄机,一旦蒙定身子复原,只怕蒙家家业又会交回蒙定的手里。所以蒙老爷已经又像从前那样,任何事都由蒙定自己拿主意。她心里的预感十分不好,脸色越加地苍白。
    就这样,蒙定一脸喜气地带着蒙靖回了自己院子。从前在蒙老夫人那儿用过的被褥摇篮衣裳全都弃之不用,蒙定交付阿四去置办新的,并嘱咐阿四道:“把这事去香草集告诉二少奶奶一声,也叫她放下心来!”
    阿四笑道:“二少爷,您得瞧瞧外面天都黑了,上哪儿去买呢?好歹等明天吧!”
    “哟,我都高兴得忘记了,那就等我晚上开了单子,你明天买最好的来!另外托三少爷给我找几个放心可用的下人,能有两个会些功夫的最好。”
    “少爷还担心老夫人吗?”
    “哼,她那人极阴险了!今天,我算是还以了她颜色,只怕她还寻思着报复呢!我得找些人看着我儿子,省得叫她给祸害了!从前祸害了我还不够,还想祸害我儿子,门都没有!”
    “好在上次您把您向来喝的药汤的药渣子托四少爷给了三少爷。三少奶奶拿着药渣子去请教了那位乔大夫,才晓得那里头有一味慢性毒药。老夫人真是阴险至极,怪不得你常年喝李大夫的药汤一直没好全过。”
    “她是怕我好之后,我爹就会倚重了我,她便失权了!我甚至疑心那次被蛇咬也该是她吩咐武慎行暗中动了手脚的,苦于没有证据,这事我和晴晴都一直没敢说。不过我都记在心里呢,迟早要问这老巫婆算清楚帐!”
    “她哪里晓得少爷您的身子早就恢复了大半,莫说起来走路,就算起来跑跳也是无碍的。”
    “且悠着点吧,省得叫她一眼看穿了我的底细。我已经被她害过一次了,可不得留些心眼吗?对了,刚才我好像看到武慎行了,是不是?”
    “对,大姑爷就在院子里看热闹呢,一直没走过来罢了。”
    “娘不是说赶了他和大姐出去吗?为啥又回来了呢?这两人钻在一块儿,指不定会闹出啥坏事呢!哼,懒得理会去!”此时,在蒙老夫人的偏厅里,武慎行正一脸幸灾乐祸地坐在那儿喝茶,二郎腿晃啊晃,把他心底那点小得意全给泄露了。
    一个丫头进来对他说道:“老夫人今天头疼,说不见你了。”
    “那行,替我转告她,我狠狠地打了她女儿一顿,这会儿子还在屋里关着呢。她啥时候想见我了,我就放了她。”丫头赶紧跑回去禀报了,不多时,蒙老夫人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没等武慎行反应过来,她劈头就给了武慎行一巴掌,骂道:“你敢打娴儿?不要命了吗?”
    “死老太婆!”武慎行愣了一下后暴跳如雷地骂道,“你算啥东西?敢对我动手?”他想扑上去,可又怕被府里的家丁扔了出去,所以暂时按捺住了内心的怒火。
    “我问你,你到底把娴儿关在哪儿了?”
    “我送了她回老家了,我要没活着出城,您也莫指望她的日子能好过!”
    “威胁我吗?你自身难保就拿娴儿来做挡箭牌?”
    “我不跟你废话,我只要银子,你拿了银子我就放了她,并给她一封休书,让你再打发她嫁人就是了!”
    “呵!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呢!”
    “没您那么厉害,整个蒙家家业都在您的盘算之下呢!我从您手里取个三五几千两,应该不成问题吧?”“你这是勒索!”
    “那行,要不我就每天打婆娘玩?您不肯给,我心里郁闷得慌,自然要拿她出出气儿了!谁让她有您这么一个黑心肝的娘呢?只能怪她没投好胎呢!”
    “你莫忘记了,娴儿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你要敢动她一根毫毛试试,非叫你剥了三层皮不可!”
    是钻疼娘。“这么说来,是不肯给了?”
    “银子没有,但活路有一条。你着急离开不就是为了吴良坤告你的事情吗?那行,这事我找个人帮你背黑锅,替你挡了这事,但你必须把娴儿交还回来,否则你也莫想踏出这城门半步!”
    “舍不得银子救你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叫哪门子的娘呢?行,您替我摆平了吴良坤的事情再说吧,我可等着您的信儿了!早点解决,让您女儿早点舒坦!”
    武慎行得意一笑,转身离开了。他那张卑鄙的嘴脸让蒙老夫人气得头顶冒烟,偏偏在这个时候,蒙定身子渐好,连蒙靖也给抱去了!她好不容易抢到了蒙靖在手,却没料到蒙定会有这一招,实在是失算了!她重重地拍了拍发昏的脑门,自言自语道:“费了这些年的心血,不能就这样付诸东流了,叫那几个小子称了心,说啥我也不答应!”
    “老夫人,绒儿来了!”丫头忽然在门外禀报道。
    “快叫她进来!”绒儿匆忙跑了进来,扑倒在她脚下痛哭道:“老夫人,您快救救小姐吧!她给姑爷狠打了一顿,还被关在房间里呢!我好不容易跑了出来给您报个信儿呀!”
    “混账!”她愤怒地说道,“这个武慎行真是自己不要命了!快说,大小姐眼下在哪儿?”
    “还被关在宅子里的后院二楼上。”
    “哼,他要下这狠手,就莫怪我下狠手了,去叫了阿正阿酒来,我有话要吩咐!”
    “是!”
    再说阿四去香草集报了信儿后,晋氏总算是放下心来了。等香草从外面回来之后,晋氏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香草。香草十分欣喜,点头夸赞道:“二哥的确是长进了,处事比之前稳重了许多,二嫂你该放心了吧?虽说暂时见不了面,可跟蒙靖团聚的日子就不远了。你可得好好养着身子,省得以后连蒙靖都抱不动了!”晋氏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说道:“那是呀!往常我总吃不下,不过今天我胃口特别好。阿四要走,我便肚子饿了。”
    “灶上给你备了山药鸡汤,你让绿儿盛了给你。”
    “绿儿已经去了,不过有一会儿了,该不会是半路摔了烫手了吧?”
    “我去瞧一眼!”
    香草出了小院往灶屋走去。半路上,她遇见了蒙易和穆儿两人。他们掩嘴偷笑地从那边跑来,好像遇着什么开心的事了。香草忙笑问道:“咋了?”蒙易神秘兮兮地指了指通往灶屋的圆拱门说道:“嫂子,你最好这会儿莫去,小满哥跟绿儿姐姐正在那边吵架呢!”
    “吵啥呀?”
    “你今天都待在那裁衣匠们的院子里,所以不晓得。下午的时候,镇上来了人,给小满哥带了口信,说叫他回去相看姑娘。”
    “哟,姨娘还真来劲儿了?”
    “可不是吗?绿儿姐正好听见了,可没拿好脸子给小满哥看,小满哥哄了一下午了,就没见绿儿姐笑过。我要是小满哥,我也不哄了,随了她去!”
    香草笑道:“那是因为绿儿不是你喜欢的姑娘,要是换做你喜欢的,只怕你比我表哥还跳得慌呢!穆儿,”她叫了穆儿一声道,“莫管他们吵成啥样儿,去告诉绿儿姐姐一声,二少奶奶等着喝鸡汤呢,可不能饿着她了!”穆儿点头笑了笑,忙跑过去了。蒙易正要走,香草叫住了他说:“趁着你爹高兴,明天回家一趟,好好地跟你爹认个错。”
    “啥?回去?我跑出来就没打算回去呢!嫂子和三哥不肯要我吗?”
    “还跟我撒娇了?哪里不要你了,这次你二哥哄得你爹高兴,你趁机会回去认个错,给他老人家赔礼道歉,上次庆贺缺席的事兴许就算了。”
    “我一个人回去,我怕呢!”
    “回去时叫上你二哥,让你二哥带着你去,这事准成!更何况,事情原本就不是你的错,我想你爹也是通情达理的,自然会晓得你心里的委屈。”
    “嫂子,我爹通情达理的话,他为啥不让你进门呢?”
    “这就是门第的观念,在你爹心里是根深蒂固。我也没想过叫他一时之间就接受我,慢慢来吧!我明天给你准备些礼物,你带着回去。”蒙易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答应了。
    晚上等蒙时回来后,香草跟他说起让蒙易回去道歉的事,他也很赞成。经过两人一番劝说后,蒙易才心甘情愿地答应回去。
    第二天一早,香草便亲自送了蒙易到蒙府门前,叮嘱他道:“你爹要骂你,只管把你舅母打你的事说来,也不说你舅母是非,单说她打你的事,然后一股脑地认错,晓得不?”“我爹能原谅吗?要是不行,我还回香草集去!”
    “能行的,叫上你二哥就行了!”香草看着蒙时进了大门,这才放心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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